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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忆 ...

  •   越野车停在湖边,夕阳的光辉撒到湖面上,水波荡漾,泛起涟漪。
      段玉情靠在越野车边,看着湖上有小鸭子,挺安静的。
      一切是如此的祥和,但谁又知道,有的人是看不见的,要提醒。
      段玉情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人的通讯录好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段玉情每天都这么做,每天都给那个人发消息,没有一天落下过,可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过。
      段玉情原想再发条信息,按出的字又退了回来,一个一个的删除。
      段玉情看的有点难受,索性不看了。旁边的祁病正在和陈鑫玩丢石子,看了一眼段玉情,发现他看起来心情不佳,也没多想继续玩。
      夜色渐渐降临,像倒了一瓶墨水,迅速蔓延开来,直到吞掉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三人回到车内,段玉情直接躺在车的后座,但因为长腿无处安放,只能蜷缩起来。
      是有点委屈我们的“段怼怼”了。
      车内的三人各自安好,我们勤奋的陈鑫同学正在这在整理口供,额……我们的祁大心理医生正在……做眼保健操?我们的“段怼怼”正在对着车内侧顶发着呆,脑海里正数着绵羊。
      “嗡-嗡-嗡”一阵振动声传来,是段玉情裤袋里的手机响了,把段玉情从数绵羊的思绪中拉出来。
      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父亲。段玉情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再一次响起,还是他。
      段玉情还是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响起的第三次,段玉情一屁股坐起来,说了句:“事不过三。”然后打开车门,到外面去接了电话。
      陈鑫见状,叹了口气,“肯定又是他爸。”然后摇了摇头。
      “你好像很懂。”祁病问了一句。
      “哎呀,段队和他爸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他和他爸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你也知道的。”陈鑫讲的头头是道,又继续低头整理口供去了。
      祁病看向窗外正打电话的段玉情,猜测可能让他不开心的原因是这个。
      车外。
      电话内容:
      “喂?又怎么?”段玉情的语气全是愤怒与不屑。
      “玉情啊,真不是爸要麻烦你,我是被迫的,就是你弟弟呀,这不七岁生日到了,他要办个生日宴,非要你来,就在后天,你不来他又哭又闹的,你说怎么办嘛!”段爸急得直跺脚。
      “这种事还要打电话,电话费多贵知不知道,还有不知道怎么办就给他凉拌,就是那种凉拌黄瓜,特好吃。”段玉情没心没肺的回答。
      “玉情啊,你就帮帮你爸吧,我真的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弟说如果你不来,他就从二十楼跳下去,这……你说怎么办嘛。”段爸说。
      段玉情简直被气笑了,“那你就让他跳下去,顺便办一个大大的葬礼,正好生日和忌日一起过,也省的多花钱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弟弟,你们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怎会如此不合!”段爸被段玉情的话气到了。
      “血缘关系,去他大爷的,从你离开我妈的时候你就不是我爸了,还谈什么弟弟!你可真搞笑,你拿什么来要求我,你没资格!”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玉……”只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段爸放下手机,扶额坐下。谢柔打开段爸的办公室门,轻声询问道:“段行,小段他答应了吗?”
      能直呼段行大名的人只有段玉情还有段行的夫人了。
      段行摇了摇头,叹气,“玉情就是不答应,连他弟以死相逼都不来,他……他还说这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唉……怎么会这样。”
      谢柔坐到段行的旁边,轻声细语地开导段行。
      其实谢柔是个温婉女人,不计较,段玉情对她还是有好感的,她竟然不计前嫌,愿意嫁给二婚的段行,这也是一个慈祥的母亲,生下段赢,那弟弟只见了段玉情一面就对他念念不忘,想见哥哥一面,可段玉情从来不给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段赢很喜欢他的哥哥。
      段行那边是国外,是白天。
      七岁的小段赢屁颠屁颠地跑到段行的办公室,打开门,探了个小脑袋问:“爸爸,玉情哥哥可以过来了吗?我好想他。”
      谢柔走到段赢面前蹲下,柔声道:“刚刚爸爸给玉情哥哥打了电话,可是玉情哥哥有工作要忙,所以可能来不了,这次的生日派对可能玉情哥哥就会缺席,但我们以后可以再找玉情哥哥,好吗宝贝?”
      段赢的脸马上变黑,说:“又不来,把电话给我我去和玉情哥哥说。”
      “小赢,玉情哥哥那边还是黑夜,现在应该已经休息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好吗?”谢柔好心劝阻。
      这时段赢又发话了,“那就等到玉情哥哥那边是白天的时候我再打电话。”
      “好,那小赢先去找乔青阿姨玩好不好?”
      “嗯。”说完,段赢就离开了。
      谢柔看向段行,摇了摇头。
      车内。
      段玉情裹着一身冷风回到车内,车里安静的可怕。
      段玉情把车内的灯关掉了,迅速躺下,裹着外套背对着两人,闷闷的说了句:“睡觉!”
      车内陷入黑暗,和外面的黑夜融一起。
      两人同时看向段玉情,不知道这人抽什么风。
      陈鑫摇了摇头,被迫停止整理。祁病也没说什么,把手机静音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段玉情不知道为什么流着泪,他觉得他不值得为那个人流泪,他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那个弟弟不开心就千方百计哄着他,没有人想过他,他的妈妈离开他,他的爸爸离开他,没有人会在意他,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到头来,没有人关心过。
      他也是要人哄的,不是随随便便需要他他就可以为此效劳,他不是谁的走狗,更没有资格指使他。
      说真的,段玉情好想他的妈妈,如果自己受到委屈还可以得到安慰,可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人会怜悯,也没有人知道。
      段玉情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迷迷糊糊的醒来,看了一眼手机,还是半夜。
      段玉情红着眼睛,感觉更难受了,索性不睡了,开了车门到湖边散散心。
      祁病似乎被段玉情开车门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后看去,被压着的淡蓝色长发因动作牵扯,有点疼。后座没人,车门开着。
      祁病知道段玉情出去了。
      转头看向窗外,挺黑的,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湖边。
      祁病开了车门,段玉情没有注意到声音,看着湖边。
      祁病轻脚步走向段玉情,发出了细微的声响,越来越近,段玉情警戒起来了,数着三,二,一。一个转身,抽出后腰的枪,子弹上了膛,对准祁病。
      黑夜中举着枪,像静待的野狼。
      段玉情眯着眼,看清了对方是祁病,松了口气,放下了枪,说道:“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扮鬼吓死人啊。”
      祁病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段玉情的脸,他的眼睛微红,一看就哭过。
      段玉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光不得不闭上眼,“你干嘛,还打个手电筒,是嫌扮鬼的气氛还不够吓人吗?”
      “你哭了。”祁病面无表情地说。
      段玉情被这突然的陈述句怔住了,狡辩道:“哪有,男子汉大丈夫,这么随便就哭的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祁病没说什么,略过段玉情径直向湖边走去,停在边上,觉得累,坐着了。
      段玉情也走到湖边,在祁病旁边坐下,祁病先开口:“你在这干嘛。”
      很简洁的一句话,让段玉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他想妈妈就出来散散心吧。
      “我……”段玉情说不出口。
      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人会关心他的,祁病的突然问候,导致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但自己又想找个人倾诉,憋的难受。
      不想让人知道的原因是怕把自己的秘密变成别人的利器,拿自己的痛处来反噬,得不偿失。
      他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愿意为他保守秘密,可找了这么多年,没有。
      祁病看见段玉情这么难堪,也不让他说出原因了,“没事,不逼你说,你自愿。”
      段玉情意识到,其实祁病这个人挺好相处的,就算只结识了一天,也可以感受到他始终会给别人保持一点空间,有分寸。
      段玉情突然觉得这个人或许可以成为他所寻找的倾听者。
      “那个如果我说出原因,你可以帮我保密吗?”段玉情期待地看着他。
      祁病看向他,那双眼睛就算在黑夜里,还是亮亮的,那是期待。
      似乎孤注一掷,把所有期望都贯彻到祁病的身上了。就像最后一颗稻草,如果再不抓住以后可能都没有了。
      “你原意和我说,我很荣幸。”祁病十分绅士地回答了。
      又加了一句,“你信我吗?”
      段玉情思考了一番,“只要你不辜负我,我信。”
      “我给你讲讲我的经历。”段玉情说到这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爸就去国外生活了,还生了个弟弟,好在的是他尚存一丝良心,每月给我们生活费。我妈刚好也怀了个弟弟,都是我一直在照顾。”说完顿了一下。
      段玉情深吸一口气,说话声音有点在强忍,“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没人,我着急忙慌地跑去找隔壁的王阿姨。”
      十六年前。
      “咚咚咚,王阿姨,王阿姨您在吗?”小段玉情正在敲打着王阿姨家门。
      门开了,王阿姨正在炒菜,拿着锅铲就来了,看见是段玉情,说道:“呀,玉情你找我什么事啊?”
      段玉情很着急,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王阿姨你知道我……我妈妈去哪里了吗?”
      王阿姨想起了什么,说:“玉情啊,今天你妈妈一早去买菜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呀,然后有几个警察来我们这里了,说要找你妈妈的家属,然后我说你还在学校,马上就回来了,然后就留了个电话给我,我马上打给他们,你等一下哈。”
      说完,就跑进屋里拿了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哎,喂,警察同志,那个夏温温女士的家属回来了,要不你们过来接一下他呀?”
      电话那头说了句话,然后王阿姨回答:“啊好的好的,我先在这看着他哈,再见啊。”
      挂断了电话,段玉情就问:“为什么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来这,我也没有犯错啊,那妈妈呢。”
      王阿姨弯腰和他说:“玉情啊你不要担心,等会警察叔叔来了自然会见到你妈妈的,不哭不哭啊。”王阿姨拍了拍段玉情的背。
      段玉情乖乖地点了头,等待警察的到来。
      不过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有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警察问王阿姨:“这孩子是段玉情吧。”
      “是的。”王阿姨回答。
      “那好,小朋友,我要带你去一趟警局。”那个警察温柔地说道。
      “那里会有妈妈吗?”段玉情问。
      警察愣了愣,开口道:“你和警察叔叔去了就知道了。”
      段玉情没说话。
      这时王阿姨开口了,“那个警察同志,要不我陪玉情一起,他可能会安心些。”
      段玉情拉着王阿姨围裙的衣角说:“我要王阿姨陪我去。”
      警察见状,同意了。
      王阿姨把锅铲丢给老林,说:“老林,你帮我看着点菜,别糊了,我出去一趟。”说完就把围裙卸了,换好鞋,带了个包,就和他们一起走了。
      警察局。
      王阿姨和段玉情坐在等待室,这时段玉情一直紧张地扣着手指,王阿姨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警察进来了,当着两人的面说:“夏温温女士已经死亡,死亡原因车祸。”
      段玉情听到这段话时,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他的耳朵里好像灌满了水,听不见任何人说话,脑子里还回放着警察的那句话,“夏温温女士已死亡,死亡原因车祸。”重复着。
      他好像忘记了流泪,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流,不哭也不闹,就怔怔的站在那里,好像感官封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与之长眠。
      他不知道王阿姨当时是怎么想的,脸上什么表情,甚至他自己怎么离开警局,回到王阿姨家中,不吃也不喝,就这么睡了一觉。
      他全不知道。
      第二天的凌晨,段玉情睁开眼,发现一切都结束了。
      他开始流泪,眼泪拼了命地往外蹦,止不住,段玉情也没想擦掉脸上的泪水,任由它流。
      他想着,那我是不是就是一个人了。
      爸爸走了,妈妈就是他的全世界,他还有个小弟弟。
      可妈妈也走了,小弟弟也走了。
      他的全世界没了。
      连妈妈都不要我了。
      所有人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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