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25、相思

　　自习室里，两道身影还在刻苦。徐白写了题，抬头放松。林藏走过去，敲他一下，愧疚地说：“对不起，有件事，我骗了你。”
　　“？？？”徐白一脸疑惑，抿了抿嘴唇，无声盯着他。
　　林藏说：“其实那天，我根本就不害怕。我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你多抱我会儿。”
　　徐白怔了一下，又很快笑了笑：“没事，不是欺骗，是我先抱的你，加上那天本来就冷，你又穿得少，不管你害不害怕，我都会多抱会儿。”
　　林藏心脏一颤，只是盯着徐白，最后叹了一声：“……嗯。”

　　叹息完，林藏就径直出了自习室。徐白原以为林藏是去厕所，但对方却一直没回来。他打开自习室的门，看见对方厕所的灯黑着。
　　睡了……
　　徐白突然心里有些空，在门口站了会儿，又快速踅身回自习室，奋笔疾书。他讶异地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林藏。于是，为了把林藏甩出大脑，他加快落笔速度。只是他越是想把林藏忘记，林藏反倒越加深刻地镌刻在他脑海了。
　　他无声低叹，又强迫自己学了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
　　借着满室月光，他看见林藏趴鲨鱼上，四仰八叉的。
　　他一直搞不懂，林藏看着那么文雅一个人，睡姿怎么就这么一言难尽。
　　“哎！”他笑了笑，悄无声息走近林藏，把林藏被身子压着的手轻拿开，放进被子。他又给林藏盖了盖被子，才总算上床睡了。

　　虽说人是躺着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但思维却无比活跃。徐白感到害怕，现在还不睡，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保不准明天也会打瞌睡。
　　他不断让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搁床上一直翻身。翻完身开始数猪，数了几百头猪，神智反而越清醒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现在心里一直装着林藏，明明他对林藏只是喜欢，而这份喜欢，甚至完全扯不上爱情方面。
　　愧疚么……？
　　他想不明白，翻出枕头下的老人机，已经凌晨四点了！
　　这令他心中警铃大作，更加频繁地提醒自己入睡。这一招总也不见效，他辗转半天，意识才总算稍微开始模糊。他有些庆幸，然而——
　　“蝉鸣是窗外渐渐倒数的钟声
　　考卷的分数是往上爬的树藤
　　我画在你手掌上的蝴蝶
　　飞走了吗……”

　　我去……6点10了！
　　徐白关闭闹钟，一脸无语，居然失眠了一个晚上。他叫了一声：“起床了！”
　　然后立马起床。刚起身，骨头跟散架了一样，全身酸软，眼前还黑压压的，他看见了星星。他重重地拍几下自己，把星星撞碎，才总算下了床。令他愕然的是，平时总是被洗漱后的他叫醒的林藏，此刻却比他先一步下床。不止他，其他人也很震惊，木呆呆盯着林藏。
　　方柯浮夸地跑到阳台，把手横在额头上，东看看西看看：“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怎么林藏起这么早？”
　　林藏：“……”如果我说我现在人是睡着的，是魂在动！你信么？

　　徐白又瞥一眼林藏，再俯身，蹲地上穿鞋。看见齐凯过来，他加快速度，穿好鞋飞到阳台，霸占整个洗漱台。齐凯揪住他，喊道：“我去，徐小黑，你退开！”
　　徐白冲他轻挑了一下眉梢，一脸不屑，下一秒立马被挤到一边：“我靠！”
　　“他奶奶的！齐凯，你要死啊你，你欺负我的大班长干嘛！我杀了你！”方柯鞋都还没穿好，跛着脚就冲到阳台，拿拖鞋狠狠拍了齐凯几下，“打死你，不许欺负我的大班长！！”
　　“我操……”齐凯口齿不清退一旁，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好好好，不欺负……”
　　徐白笑得幸灾乐祸，看起来无比兴奋，脸上还洋溢着幸福：他最喜欢看别人为他打起来……
　　深知这一点的林藏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就美吧你！

　　徐白看完好戏，带上书就走了。林藏继续刷牙，刷着刷着眼皮就快睁不开了。他狠狠掐自己一把，却依然意识混沌。
　　如果能多睡几分钟就好了。
　　他想。
　　可他到底也没能多睡几分钟，就以昏沉的状态去了教室，开始上早读。坐在椅子上，他的意识越来越昏厥，却依然坚持念书：“……城市污染严重，空气中肺结核多。”
　　李凡：“肺结核？”
　　前桌乔爱和林念也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窃窃私语。

　　林藏自顾自地读：“城市雨岛效应原因……城市污染严重，空气中肺结核多。”
　　“！！”李凡看了眼林藏，对方迷迷糊糊的。乔爱转过来，也扫了眼林藏。
　　林藏：“？”
　　李凡问：“林藏，城市雨岛效应的原因有哪些？”
　　林藏：“……城市污染严重，空气中凝结核多……”
　　“嗯，”李凡说，“你刚刚一直说的是肺结核！”
　　“真的么？”
　　“真的。”
　　“……”
　　前桌的乔爱和林念的肩膀在抖。

　　我靠！空气中有肺结核！傻杯！
　　林藏站起来读。站了会儿，又快睡着了。他掐一下自己的腿，站后面读。越读……越困……时间过得越慢！每一毫秒都是莫大的煎熬。
　　因此，当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除了高兴以外，林藏觉得自己应该得励志奖。
　　太特么能撑了！！！

　　回到座位，林藏就往桌上趴。身旁却来了一道人影。他抬头：“？”
　　“不好意思，”郑英说，“你睡。”
　　“没事，”林藏笑了一下，“可以先把题目给我。”
　　“行。谢谢你了。”
　　“没事儿。”林藏记下题目。郑英一走，他就趴在桌上回忆题目，构想了会儿，手指又在桌上画了几下，像在作图。有了思路，他安心地继续睡。

　　还没睡够就上课了。
　　林藏尽全力认真听，却困得想死，眼睛一睁一闭的，无限循环。
　　秦玉：“看一眼《北斗地图》。”
　　林藏去翻资料，手却没力气，无声轻叹，“咚——”“啊！！”“噼里啪啦……”一连串声音如雷贯耳。
　　所有人大惊失色，惊恐地寻找声源，最终把目光定格抱着头的林藏身上。放眼望去，林藏桌面上的书本散了一地。李凡连忙把手搭林藏背上，急切地问：“是不是磕到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林藏放下手，对上50双眼睛：“……”

　　徐白忧心忡忡注视林藏，却看见林藏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李凡依然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真的没事么？有事儿别强撑。”
　　“没事。”林藏冷静地说，声色如常。大家慢慢放心，纷纷回头，但徐白的眼光却一直落在他脸上。

　　秦玉说：“没事就好，书本下课了捡。我们继续上课。”
　　林藏点头：“嗯。”
　　秦玉盯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自嘲道:“看来，我得努力了，不然把同学们讲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林藏：“……”

　　“来！林藏，”秦玉说，“给你醒一下瞌睡。”
　　林藏愣了一下，有些不安地起身：“……谢谢老师。”
　　“我国东部地区为什么夏季多暴雨洪涝灾害？”
　　“这个主要从自然和人为两方面分析。首先是自然，气候上，东部地区处于季风区，夏季降水多且集中……地形上，我国地势西高东低…………在为人，不！人为方面！”
　　同学们低笑。林藏咬一下舌头，说：“人为方面，第一点……第二点……第三点……”

　　秦玉拓展了一些，又问：“那么如何预防呢？”
　　“跑！”林藏立马说。
　　“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
　　秦玉也忍不住笑了一阵儿，才说：“预防！我问的是在洪涝和暴雨没有到来前该怎么办？你跑，灾难都还没来，你这是打算跑哪里去啊？！”
　　“哈哈哈哈哈……”又是阵阵笑声，此起彼伏的，一声高过一声。
　　“噢！不好意思！”林藏如梦初醒，忍着笑，赶忙提出几点预防措施。
　　秦玉满意地点头：“还有几个问题，本来我打算找别人，但感觉你没完全醒，就再给你醒一下吧。”
　　林藏：“……”
　　全班同学放下心来，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几个问题下来，林藏总算清醒不少。拿着笔，他认真听课。余光落在本子上，看见上面的英文，他愣住了。
　　傻杯啊！
　　林藏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比平时早起10几分钟，就能带来这么大的变化。一直到下一节语文课正式开始，他都还没完全清醒。看着他精神不好的样子，杨媛喊：“林藏。”
　　“嗯。”林藏稍微来了精神，但依然犯困。
　　杨媛：“布置的小作文写了么？”
　　“写了。”
　　“给同学们念一下。”
　　“好！”

　　“啪啪啪啪……”班上响起掌声，等掌声停了，林藏不经意地扫徐白一眼。是徐白带头鼓的掌。多好的一个人，可惜……哎！
　　林藏拿出本子，一本正经地念：“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噗——”徐白嘴里的水全呛庄南背上。他弯腰，咳个不停。怎么这么苦情……
　　等他不再咳，林藏又重头开始念：“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爆笑。

　　林藏继续念下面的，却发现班级里总有一股窸窸窣窣的低笑声。他强行忍着笑，加了点速，往下念。
　　不知想到什么，徐白又突然乐了，周围同学听见他的低笑声，被戳中笑穴，也开始笑。笑声传入林藏耳中，林藏也忍不住了，偷偷笑了起来，导致全班又齐齐整整地发出狂笑。
　　等大家的音量稍微小了些，林藏掐自己一把，故作镇定地继续念。念完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
　　杨媛：“对了，你这篇短文是叫？”
　　“啊？”林藏看起来没听清。
　　江力：“《相思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大笑。
　　“……”徐白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想这么说来着，但没敢！！

　　杨媛：“找个人点评一下。来，徐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儿大笑。徐白在班上有种魔力：只要老师点他，全班同学就会不约而同笑出声。
　　徐白缓缓起身，感叹倒：“写得很好！像个哲学大师一样，听完我感觉我悟了！”
　　“哈哈哈……”同学们笑个不停。好离谱……
　　杨媛：“其他同学呢，悟了么？”
　　“悟了悟了！”
　　徐白补充了一些见解，大家纷纷点头，林藏更是受益匪浅，心想，班长不愧是语文在班级里能稳进前三的人！

　　林藏把徐白的建议通通记下。记完，猛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徐白的那句“大师，我悟了”也记了下来，连忙捂脸。
　　靠……神经……
　　望着那句突兀的话，他神色微变，直到下课，却都没把这句话擦掉。他转身往外走，却对上一群人微妙的目光：“？”
　　“林藏，林藏，给我看一下你的作文。”江力说。
　　“好啊！”林藏把本子给他。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狗日的，太他妈搞笑了！”齐凯凑过来，“啊！”
　　“狗东西，素质！”方柯掐住他的脖子。
　　“好好好。”齐凯立马举手投降。

　　“三藏三藏，也给我看一眼，我必须要抄下来，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庄南差点儿笑岔气。
　　“瞧你这样儿，笑死你得了！”江力刚说完，也捂着肚子笑，“嘿嘿嘿……”
　　“神经病！”夏婷过来，拿走作文。
　　“婷姐骂得好！”方柯拍手。

　　徐白眼巴巴地看着这群人观赏林藏的作文，其实他也很想看一遍林藏的作文，但是……哎！算了！
　　他继续羡慕地盯着他们，无声叹气。
　　“大班长，你也相思啊！”方柯蹲他旁边。
　　“是啊……”徐白吸一下鼻子，继续眼巴巴瞧着那群人疯狂传阅林藏的代表作——《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