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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父母 全 ...

  •   红历187年12月31日,是厉林梢出生的日子。不是户口本上因故错误登记的189年,是187年,187年的12月31日,那才是他降临于世的开始。
      这开始如此毫无征兆,没有任何灾难性、地域性、新闻性事件叫他的降生增添几分特殊,好像这个新生的生命是芸芸众生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不需要惹人在意。所以只有寥寥几人才知道,这一串看似平常的数字,背后藏着一段是否真实谁也不知、包括厉林梢本人也隔山望月的往事——
      “我的母亲,他们都说她是一个气象学者,专门研究极端天气的追风人。和你一样,我也从未见过她,见过我的母亲。”男人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明他的不在意,他个性中冷漠的一面掀开薄布,毫不遮掩般登台亮相,印证他所言不虚:“而我的父亲,据抚养我的舅父所说,那是一个浪荡子,不值得同情的薄情人。”
      “他们相遇在一个冬天。”
      赤夏山上赤霞峰,秋落之后便会因低温而逐渐挂满瀑布般的冰晶,红日坠下山头,正好得到镜面折射的一路相迎。那光景,太漂亮,说是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霞光闪耀都不为过,那冷冻的不是落日熔金,是天地道法为之倾倒,禁区中打眼的信标。
      少年男女为获允准上赤夏山使尽百般解数,求过数个长辈,仍未得特批。一个从远方而来的表亲,狮子般懒洋洋看过热闹后,四两拨千斤安抚众人,说出一个提议。
      厉林梢记得他舅父回忆时提及父亲的口气,他听得出舅父在尽力模仿旧人的嬉笑怒骂,音容笑貌。
      [你父亲说,‘没必要非要去赤夏山嘛,反正你们只是想看那个有名的自然景象,赤夏山危险去不得,那就去它的对面咯?折中一点嘛,我们去赤夏山对面山顶露营,中途在盘山路上也能看见你们想看的风景。’]
      “赤夏山那个风景太有名,哪怕政府将之设立为危险禁区,仍阻挡不住络绎不绝渴望一见的人群。于是距离赤夏山最近,也是对面的远娇山成为官方推荐观赏的最佳位置,还便于官方管理。可能是被磨得受不了,也可能是担心这些年少轻狂什么都敢做的小辈偷偷背着他们出门惹出事,他们长辈最终同意了这个折中办法,并要我父亲作为领头人,有事一定要通风报信。那年我父亲带队领着一群孩子,其中就包含后来抚养我的舅父。”
      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眼似桃花,短发飞扬,他眉眼含笑时,那双引人注目的眼睛仿佛随时含着一汪春色蛊惑人心,说话时嗓音清朗,沁人心脾,偶尔特意压低了声音,甜腻得会让人怀疑他嗓子眼里是否藏了一个到了季节便遍生桃子的桃源,自由和芳香从他喉咙中飘溢。
      不着调。
      这是舅父当年见了他,心中对这个人悄悄的评价。
      [很遗憾,我至今不知你父亲的身份,给不了你答案。但我后来总觉得,他不一般。或许他的不着调只是表面,如同他总是装模作样在欺骗人心,不过有一点我必须强调,就是他的浪荡不端确有其事。]
      远娇山山顶,他是身份存疑,却不知为何得到各方信任的神秘来客。路遇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为求不知名目的而来远看赤霞峰景色的气象学者。他们的相遇明明不够声势浩大,可身在其中的人总是觉得,那仿佛是火星撞地球般本绝无可能的气吞山河。
      [那年我实在太过警惕他,警惕他的空白,警惕他的神秘,警惕他所表现出来一切种种的不着调,我可以向你承认,那时我警惕我和朋友们的安危。因此我有幸得以看见,你父母和你母亲,在那远娇山山顶的相遇。林梢,我总觉得,他是‘认识’你母亲的,比我还要早‘认识’。]
      赤霞峰风景名胜多年,早已不是更多人出游的第一首选,他们来的那天,还特意避开了人流密集的时间……种种因素加在一起,等他们到达远娇山山顶时,他们雀跃地发现,这里并无他人。
      少年们第一时间看了最想看的风景,没过多久便被大人以“现在还不是最佳风景时间”接连赶去搭帐篷。
      抚养厉林梢的人,姓郑。这位郑姓男人还在少男时期就警惕非常,他不信任他的领队,始终偷偷注视那个男人身影。那时他未想过,这份出于担忧人身安全的注视会让他在多年后,面对养子疑问,能够告诉他亲生父母的初遇究竟是何种模样。
      悬崖峭壁加了护栏,成为绝佳观景台。男人站在护栏前,以肉眼远望赤霞峰那气势惊人,宛如万马奔腾沐浴红石榴血的绝妙景象,不知在思虑什么,背影有种难得的静谧与沉静。缓慢踩雪声从盘山路口处远远而来,女人与厉林梢舅父擦肩而过时,舅父说,他才意识到远娇山山顶来了游客。
      十五岁男孩抬头,只来得及见到女人穿着长大衣的背影,还有悬崖边悠悠回身的男人脸上短暂沉寂后勾起的笑脸。
      [一个主动说,他叫贺半春。一个大发慈悲似的说,她叫厉春和。在你母亲很冷淡地报上名字后,你父亲看着她,竟然说了一句,‘久闻大名了,厉女士。’]
      “听上去好像一见钟情?多年再遇?呵。我舅父说,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树下接吻,然后当天晚上,两人不见踪影。”厉林梢说起父母源起,像是在说两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他们的进展很快,快到惊人。可他们没有相爱,知道为什么吗?阿月?”
      佟微月从爱人平静到堪称残酷的冷淡中解读出什么。
      他看着爱人没有等他回答,不需要他回答,冷冷吐出谜底。
      “借种。”
      有些东西,一脉相传。有些东西,谁也不知是不是先天和后天的相辅相成。
      厉春和是事业命,工作狂,她不稀罕爱情,不需要婚姻,更对性生活作呕。她是真正高岭之花,不屑于向山下瞥下一眼的冷漠无情,很多人追求她,无论性别皆败于她直言不讳的拒绝。后来有传言说她眼光挑剔,不是最好的不要,哪怕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夜情——她甚至曾分外轻蔑地击溃妄图贪欢者信心,“你身上那根东西,也配靠近?”。
      “很多人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扯上干系,尤其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母亲选择了我父亲。原本舅父在和我母亲相处后也不理解,哪怕后来他们很快又分开仍没想到答案,只能当成他们是成年人的一时放纵,心照不宣的短暂欲望。”厉林梢灰金色的眼,和流淌的月光融为深邃,似海面波光粼粼:“直到五年后一通电话打来,它来自国外。”
      所有未解之谜不会一下解开,但最关键的一环已由厉春和亲手送来。
      192年8月15日,绛京郑家郑文秀多了一个孩子,他向家族自称这是他少年荒唐欠下的情债,郑家人无法接受,迅速dna检验后结果令其大跌眼镜,可以确认这是郑家的孩子,却不是郑文秀的孩子。郑家上下震动,长辈质问这究竟是谁的孩子,郑文秀始终闭口不言,最后郑家人翻遍族谱,排查几月,终于找出一个漏网之鱼。
      被登记为死亡状态,户籍注销,使用自幼随母姓名字的贺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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