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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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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园风景如画,四季如春,华美的亭台楼阁合围着中间碧波荡漾的荷花池,人立于园内,满目花树,清香扑鼻。现下正是白昼,按常理,这个时候小倌儿们应该都在自个儿房里睡觉,养精神头应付夜里纷至沓来的客人。只是今天,园子里没人能睡安生,暮暮馆的头牌相公在盼兮阁里惩治侍童,折腾了老半天,把园里的红牌相公们都折腾起来了。
尚忆相公不光貌美,神形体态也娇媚入骨酷似女子,挂牌之后,素来众星拱月似地受人追捧,馆里多少人看他脸色吃饭,来来回回哄着他巴结他。所谓恃宠而骄,久而久之,尚忆的心眼儿也跟姑娘似的爱斤斤计较,由不得半点不顺心。芳华园里住着的都是当红小倌儿,也有私下不睦、暗地较劲的,但谁也不敢给尚忆相公添堵。
少源隔着老远就见盼兮阁前站了好几位美儿郎,个个面带倦意。若璃相公倚着廊住打哈欠,玉澶相公坐在假山上揉眼睛,绿猗相公两臂交叠立于树下,口中念念有词。
飘出窗外的哭喊声越来越小,若璃相公轻描淡写道,“看来快断气了。”
绿猗相公道,“在园子里头闹出人命多不吉利。”
玉澶相公道,“这馆里除了鸨头,就属他尚忆相公最大,谁敢劝?”
若璃相公瞟一眼园门,“柳儿把偏门的老相公领来做什么?”
绿猗相公走出树下的阴影,不以为然道,“自然是找个冤大头来劝架。”
馆里二三流的小倌进了芳华园无不卑躬屈膝,诚惶诚恐,生怕得罪哪位红人吃不了兜着走。少源是个例外,不过想想也有道理,一个二十七岁的老相公,都已经住到偏门等死了,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少源见盼兮阁大门紧闭,思忖里头应该还落着锁,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柳儿听见哭声小了许多,心急如焚地扯过少源的袖子,“少源相公,翻窗户还是砸锁,小的来办,绝不赖您。”
少源冲柳儿笑了笑,转头突如其来地吼了一嗓子,“哎--尚忆!” 众人齐缩脖子,玉澶相公险些从假山上掉下来。
众人惊魂未定,砰--咚咚咚咚,门开了,尚忆相公一张气皱的脸出现在屋檐下,“吞了熊心豹胆了不成!何人放肆!”
众美相公齐刷刷后退一步,给方才喊话的人腾出老大块空地,少源相公不避不让地站在原处与他对视,“呵呵,尚忆相公,我这厢有礼了,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住在偏门的老倌儿,我叫少源。”
“方才直呼我名的人就是你?”尚忆目露凶光。
少源无所畏惧地笑道,“多有冒犯,我是为您着急,怕您为了点儿小钱错过了生财良机。”
“青天白日,哪儿来的生财良机?”
“相公有所不知,展大老板安然回乡,此刻正与六省富豪齐聚望月亭,相公何不过去献唱一曲,给展老板接风洗尘呢?”
“展云风没死?”尚忆眯起眼,有些难以置信。
“毫发无伤。”
门“啪“的一声又合上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尚忆衣冠齐整地怀抱瑶琴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源待他经过自己身侧时轻轻握住他纤细的胳膊,低声略带威胁的口吻道,“尚忆相公,有道是小惩大诫,凡事有个掂量。若是闹出人命来,您也不好交待。您就高抬贵手,容我带青儿回去医治吧。”
“哼,我有何难交待?死个童儿罢了,连你这种无人问津的老倌儿死了,也不过一埋了事。”
少源冷笑了一下,学着鸨头阴阳怪气的公鸭嗓道,“‘哎呀忆儿,你怎么能在园子里闹出人命呢,多晦气!’‘什么?他偷忆儿的钱?偷了多少?’”
尚忆太阳穴跳了两下,眼神微闪,“五十两。”
少源乐开了花,“您这位头牌相公,单是坐陪都要十两黄金一个时辰,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勃然大怒?我都不信,您说鸨头会信么?吃一崭长一智,把小金库藏好就得了,被鸨头晓得多划不来。您说是不是?尚忆相公。”
尚忆恶狠狠地一甩袖子,临走前瞪他一眼道,“随你的便,这鼠窃狗偷的童儿送你也无妨。”
少源躬身笑别,“多谢尚忆相公,恭送尚忆相公。”
尚忆相公走后,聚在盼兮阁前的相公们也三三两两散去,柳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口鼻满是血沫的青儿从房里扶了出来,虽已气若游丝,还好尚有命在。
柳儿扶着青儿流泪叩拜道,“柳儿代青儿谢谢少源相公!谢谢少源相公!”
少源无声地叹了口气,这馆里,从来没有谁对谁错,有的只是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