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有风》翎久

6、冰乌龙

　　第二天大早，洛南一起床就捣鼓她的化妆品。她对着教程，学得有模有样，打底，遮瑕，眼影，修容，还有眼线假睫毛，最后又掏出卷发棒。

　　姜今夏路过，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她口吻委婉：“南南，你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洛南下手没轻没重，眼影浓出天际，乍一看，脸上只剩两团黑黢黢圆状物。

　　“哎你不懂，这是千禧辣妹妆。”洛南贴完最后一簇假睫毛，“是不是很好看，冷调小猫烟熏妆，你说我搭配什么衣服好呢？”

　　姜今夏略一迟疑，“你确定？”

　　这不就是几十年代流行的烟熏妆吗？而且洛南是狗狗眼，眼角向下，给人一种清澈的无辜感，化了妆反倒没有原先好看。

　　沈沐禾走过来，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她想说的话一下子堵在嗓子眼，憋着笑咳嗽几声：“我给你改一下，你这丢了我们寝室的脸。”

　　沈沐禾在四人中化妆技术最好。姜今夏和宋知勉勉强强，以前高中管得严，她们在大学才开始接触化妆。

　　姜今夏皮肤细腻光滑，不施粉黛更加自然灵动，她的唇型天生微微上翘，嘴唇饱满柔软，唯一不足是她唇色偏淡，所以有时候她出门会涂唇釉。

　　两个小时过去，四人梳妆打扮完成。经过沈沐禾的一通改造，洛南看起来总算不那么惊天地泣鬼神了。

　　她们先去吃饭。

　　洛城大学地处洛城市中心的东南方，它周围一圈都是大学，像什么工业大学，科技大学，交通大学……这块地是当之无愧的大学城。

　　大学生多，情侣多，联谊多，比赛多。

　　临近中午，商场全是人，大部分都是大学生，假期闲来无事来这吃饭逛街。

　　洛南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盯着餐厅大门望眼欲穿，“前面还有20桌，好饿啊。”说完抓起姜今夏的手，欲啃一口。

　　宋知从斜挎包拿出一包唐僧肉，扔给洛南，“我表妹一年前在网上买的辣条，你看看过期了没，没过期垫垫肚子。”

　　洛南摇头：“夏夏的肉闻起来就很香。”

　　姜今夏抽回手臂，“滚吧，我的肉又老又柴，小心磕掉你的牙。”

　　等了约莫二三十分钟后，还剩17桌。沈沐禾失去耐心，见隔壁的泰国餐厅不用排队，就拉着她们过去。

　　吃完饭，几个人去一层闲逛。

　　一楼中心地带，人头攒动，临时搭建的台子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姜今夏不明所以，走上前一探究竟。

　　前面的人群过于密集，她的视线被遮挡，姜今夏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人群的头顶，但仍只能看到台上模糊的影子。

　　沈沐禾对她们说：“是俞萱。”

　　俞萱是这几年大火的流量小花，有一张造物主恩赐的无瑕脸蛋，演技好，身材好，男粉女粉相当多。

　　试问有谁不喜欢看美女？姜今夏拉过身边人的手，硬是开辟出一条路。

　　站她前面的男生又高又挺拔，她又费力地挤到男生前面。

　　“俞萱也太漂亮了吧，连我一个女生都喜欢，别说男生了。”

　　俞萱留着黑色披肩长发，身着白色抹胸长裙，腰身被收得不盈一握，姜今夏完完全全被她的美貌和魅力折服。

　　“好漂亮。”宋知同样星星眼。

　　俞萱大概是和什么品牌合作，过来线下宣传，真人比镜头更瘦一些。

　　“连声音都是这么好听……”姜今夏羡慕极了。

　　忽然，她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嗤笑，那微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划过几乎不可见的轨迹，很快被淹没在喧嚣中。

　　姜今夏没在意，对着俞萱一顿猛拍，这可是明星诶！这不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只是拍着拍着，她感觉后腰处有奇怪的东西顶着自己，硬硬的，又有点软。

　　姜今夏脑海中闪过零碎稀疏的画面，一瞬间脸色骤变，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姜明秋曾和她说过，洛大这块区域有好几个猥/琐男，当时她听完就将它抛诸脑后了。

　　这都能让她遇上？姜今夏心跳如擂鼓，后背直冒冷汗，险些失控尖叫。

　　她后怕地咽了咽唾沫，往前探了一步，凑到宋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后面的人是个变态，他竟然用那什么……顶我……”

　　“什么？”听到她的话，洛南秒懂，瞳孔紧缩了一下。

　　她害怕得转过头，却与一双深幽漆黑的瞳孔对上，宋知颤抖着收回视线，磕磕巴巴道，“那怎么啊？我们报警？”

　　姜今夏稍稍冷静了些许，她小时候学过跆拳道，会一些拳打脚踢的三脚猫功夫。

　　“把你包里的口罩和墨镜给我。”她对宋知说，“你等会离我远一点。”

　　也远不到哪里去。

　　姜今夏戴上墨镜和口罩，深吸一口气，冷静转过身，与男生面对面。

　　她只到对方的肩膀，还未看清他的脸，后面的人就推搡了她一下。

　　姜今夏没站稳，对变/态投怀送抱。

　　“你干嘛？”对方后退一步，沉下声问。

　　声音怪低沉怪好听的。

　　姜今夏一把抓起他的衣领，高抬大腿，毫不犹豫地踹向他的**，大骂道：“我干嘛，我教训变态。”

　　事发突然，男生在意料之外，来不及闪躲。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声音因为太痛而轻微颤抖，莫名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两人的动静太大，周围一圈人看了过来。口罩和墨镜就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姜今夏正欲开口，宋知隔着口罩捂住她的嘴，心急如焚：“夏夏，你好像误会了！”

　　男生脸色惨白，桃花眼灼灼盯着姜今夏，眼里风雨欲来。

　　听到她的话，他气极反笑，声音愠怒，“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变态！”姜今夏再一次拎起他的衣领，将他生拉硬拽到外面，发懵的围观群众主动开路。

　　男生因为疼痛，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夏夏，等等！”宋知扒开人群，追上来。

　　脱离人群后，姜今夏拨号报警，宋知紧张夺走她的手机，“夏夏，不是那什么，是香蕉！”

　　“什么？”姜今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愣在原地。

　　她机械地望着男生，和他手上的袋子，一根香蕉，一个小蛋糕，一瓶酸奶，最后她又望向那一处不可描述的地方。

　　大脑嗡嗡响。

　　“你，没事吧？”姜今夏苦脸道歉，“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变/态。”

　　男生眼睛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压制痛苦，帅气的面孔有些扭曲。

　　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说、呢？”

　　“对不起啊。”姜今夏大脑拧巴成一条麻花，稀里糊涂又道歉，“你没事吧？让我看看？”

　　宋知：“……”
　　男生唇线抿得笔直：“……你要脸？”

　　姜今夏此刻方寸已乱，向前一步，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宋知拦在她前面，向男生解释，“夏夏她不是故意的，我们快去医院。”

　　她们俩无暇顾及沈沐禾和洛南，在出租车上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两人没回微信，看样子还在看俞萱。

　　“师傅，可以开快一点吗？”姜今夏从后视镜看到男生的表情，对司机说。

　　“哎呀，这小兄弟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司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他一眼。

　　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后视镜里男生的眼睛已然冒火。

　　姜今夏羞愧得无处遁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下头装傻。

　　到医院后，姜今夏和宋知不清楚男科在哪，找个志愿者问了一下，一秒也不敢耽搁。

　　男生进去后，姜今夏面壁思过，额头不停敲医院的墙壁，“他不会出什么事吧？要是真不行了我是不是要负责啊？”

　　宋知安慰她：“没事的，现在技术这么发达，有的人不能那啥，去医院之后也可以那啥了，别担心。”

　　姜今夏口罩和墨镜还没摘，在医院有点引人注目，路过的几个男人古怪地打量了她们两眼。

　　过了半小时，男生出来。
　　姜今夏走上前，“同学，医生怎么说啊？”

　　男生直接无视她，忍痛前往取药处。

　　姜今夏理亏在先，厚脸皮跟上去，“我帮你去拿药吧，你去那边休息一下，还有别的事吗？都交给我给吧，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男生倒抽一口凉气，“你要脸？”

　　姜今夏皱了皱眉，斟酌着开口，“要脸。”

　　最后还是姜今夏帮他去拿的药，看到取药单上的名字，她蓦地停下脚步。

　　夏含斐，男，20岁。
　　她大脑炸了，被炸得七零八落。

　　配药的医生好意提醒她，“病人别忘了回去冷敷完后热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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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今夏不堪设想，要是眼前的夏含斐就是她认识的夏含斐，那她就完了。不用汪阿姨和夏叔叔出面，她爸妈就能把她揍得半身不遂。

　　说不准，她还得负责。

　　“同学，药我已经取来了……”姜今夏细看他的脸，不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和儿时的夏含斐相似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男生带着警告和威胁。

　　“没事。”姜今夏问，“你叫夏含斐吗？”
　　“不是。”男生矢口否认。

　　“那这上面……”
　　“我用别人的名字，不行？”男生冷笑。

　　姜今夏悬着的心下去了一些。

　　男生眉骨硬朗，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有棱有角的右脸还有一道新鲜出炉的伤疤，再加上他穿着黑色的飞行夹克服，那股痞帅劲儿十足，怎么会是那只黑不溜秋的野猴子。

　　姜今夏没看到他的不自然，她打开支付宝想要将钱转给他。

　　男生站起身，拿走药直接离开。

　　姜今夏心旌摇摇，看着男生狼狈不堪的背影，第六感告诉她哪里不对，但又想不通。幸好男生没有和她计较。

　　“知知，你说说看，他为什么要拿一根香蕉呢？”她问宋知。

　　宋知关爱智障的表情：“人家拿着香蕉还碍到你了？你得感谢人家，没和你计较。”

　　“是是是，是我的错……”姜今夏承认她的确有点先入为主，当时确实有怀疑过那玩意儿是不是**。

　　“还好你当时没有大吼大叫，不然你就等着死吧。不过他还挺帅，要是不举了好可惜。”宋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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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含斐回到姐姐家，五岁的外甥女跑过来，“舅舅，俞萱姐姐的签名照呢？”

　　夏含清抱起路染，“含斐，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怎么了？”

　　他们在商场吃饭，吃完饭后夏含清接了个电话，有急事要先离开。

　　路染抱着夏含斐的大腿不放，哭哭啼啼要俞萱姐姐的签名照，夏含斐受不了外甥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答应帮她去要签名照。

　　“没事。”他揉了揉眉心，对路染说：“没有签名，把你的早饭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