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天龙李建

8、心共马蹄轻

　　土门市场共有经营化纤制品的个体户54户，筠连商人就占了49户。其中，数八哥的生意最好。海潮一如既往地帮助八哥，两人做起生意来配合默契，八哥的布匹主要卖给当地服装厂。土门市场上还没有人敢卖麦尔登，在西安还没人试过，因为麦尔登这种面料在西安之外有的地方好卖，在有的地方不好卖。八哥经过一番市场调查，下定决心，叫海潮给自己发货，就推麦尔登。八哥商铺经营的面料老款新款总共有32种，在土门市场算是多的咧。订货、下货、运货、入库、出仓、上架、发货、物流、售后，几乎是八哥一个人打理，有时芳成也帮帮忙。客户只要一报出面料款型，八哥立马就能在仓库中30多种存货里找出来。八哥对布匹，比儿子还亲、还熟。
　　搬运货时，八哥的左手擦去一块皮，看了看自己，开始觉出疼痛，双膝、左肘全破了，膝盖上、左肘上，他以为流的是汗，原来是血。当天，八哥的左肘和膝盖疼得很，半夜也没睡着。有时，盘货累得实在动不了，他才坐在仓库的石阶上，点上烟，呆呆的看着天，算是歇会儿。八哥为省钱，夏天吃过西瓜后，留下西瓜皮，切成丝丝当一个菜。1988年，全国出现通货膨胀，土门市场内的所有布匹存货被抢购一空。当年底，八哥还清了海潮的借款和所欠货款。
　　1988年，土门市场改制，国企变为民营企业，贾经理伙同自己原来的属下、现在的国企改制负责人，密谋搞了一个改制方案，获批，改制方案损职工利益、公家利益，肥了贾经理。贾梓新烧毁所有财会账本，宣称财务室的电线短路引发火灾，他居然没被追责，因为贾经理识人准。
　　土门市场董事长以前是他带出来的，当初他就断言，这个人以后要干大事。国企改制的负责人，在20世纪80年代初，曾经也是贾经理的手下，曾多受贾梓新的关照、费心培养，他曾说过，我观此人面相，今后必成大器。连女秘书也是贾经理亲自面试的。八哥觉得她高兴时像“喇叭”，生气时像哑巴。土门市场里的人风传，面试时，贾梓新观她------发浓鬓重兼斜视，多淫，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食；眼光如醉，桑中之约无穷，媚态渐生，月下之期难定；最重要的是观她面相，此人嘴紧，不乱说话，不易出卖主子......
　　贾经理经多次观察八哥面相，他决定收八哥为徒弟，择吉日收为关门弟子。八哥开始不肯，商场里的老乡劝道：“别人巴结贾经理，还怕排不上号，你倒好......”再加上贾梓新古斗（硬）要八哥拜师。左思右想，八哥乐得接受，他向贾梓新拜师学艺，封了一个500块钱的红包作拜师费，还买书学习研究起来。贾经理偶尔也教教徒弟。相学上，以人面的正中间为基点，从上到下依次分为十三个部位，即天中、天庭、司空、中正、印堂、山根、年上、寿上、准头、人中、水星、承浆和地阁。人面的左右两面与天中大致平行的有天岳、左（右）厢、内府、高广、尺阳、武库、军门、辅角和边地。
　　与天庭大致平行的右面有月角和虎角；左面依次有日角、龙角、天府、房心、父幕、上幕（也叫天幕）、四杀、战堂、驿马和吊庭。司空位于眉毛略微偏上的脸中间部位，右面没有与其大致平行的部位，左面依次有额角、上卿、少府、交友、通中、交额、重眉、山林和圣贤。中正位于两眉中间，同样右面也没有与其大致平行的部位，左面依次有额角、虎角、牛角、辅骨、玄角、斧戟、华盖、福堂、彩霞和郊外。
　　八哥把师父所教、书上所讲，逐一在生活中与人对照比较揣摩。诸如：人的左面与印堂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交锁、左目、蚕室、林中、酒樽、精舍、嫔门、劫路、巷路和青路。人的左面与山根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太阳、中阳、少阳、外阳、鱼尾、奸门、神光、天仓、天井、天门和玄武。人的右面的妻座与年上大致平行，左面依次为夫座、长男、中男、少男、金柜、禁房、贼盗、游军、书上和玉堂。人的左面与寿上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甲柜、归来、堂上、正面、姑姨、姊妹、兄弟、外甥、学堂和命门。
　　准头即是指鼻头，右面与其大致平行的部位是庭尉，左面依次是兰台、法令、灶上、宫室、典御、园仓、后司、守门、兵卒和印绶。人中指鼻子和嘴之间的部位，左面与其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井部、帐下、细厨、内阁、小使、仆从、妓堂、婴门、博士和悬壁。左面与水星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阁门、比邻、委巷、通衙、客舍、兵兰、家库、商旅、生门和山头。左面与承浆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祖宅、孙宅、外院、林苑、下墓、庄田、酒池、郊、荒丘和道路。左面与地阁大致平行的部位依次是下舍、奴仆、碓磨、坑堑、地库、陂池、鹅鸭、大海和舟车。
　　一有空，八哥还在贾梓新面前背起面相口诀来------二眉散乱，须忧聚散不常；两目雄雌，必主富而多诈。手软如绵，闲且有钱；掌若血红，富而多禄。青遮口角，扁鹊难医；黑掩太阳，神医莫救。五岳俱正，人可延年；七窍不明，寿难再久。三阳火旺，必主诞男；三阴木多，定须生女。腿长脚瘦，常年奔走不停；唇薄口尖，好说是非之事。若夫孩童易养，声大有神；夭折难成，肾浮不紧。头圆骨耸，易养而利益双亲；额方面阔，无险而吉祥迭至。头尖无脑骨，能言而亡；目缓少精神，将行而死。色紧肉实，可养无虞；声响气清，端为颖异。发齐额广，英俊聪明；气短声低，胡涂夭折。外郊插额，利处山林；正面无权，难居宅舍。
　　孤峰独耸，骨肉参商；四尾低垂，妻儿隔角。乱纹额上，男女并生孤刑；黑痣泪堂，子息恐云有克。眉不盖眼，财亲离散之人；眼大露睛，寿促夭凶之子。额尖鼻小，侧室分居；喉结脚长，终临外处。有权有柄，皆因两脸有权；无识无能，只为双眉不秀。
　　身白过脸，衣食丰盈；神赛于形，庄田荣足。男儿腰细，难主福财；女子肩寒，孤刑再嫁。骨格细腻，富贵自主清闲；发鬓粗浓，劳苦终为贫贱。
　　一旁的贾梓新听得频频点头，八哥背诵得更加起劲------皮肤香腻，乃富室之女娘；面色端严，必豪门之德妇。发细光润，禀性温良；神紧眼圆，为人急躁。妇人口阔，先食庄田而后贫；美人背圆，必嫁秀士而得贵子。干姜之手，女子必善持家；锦囊之拳，男子定兴财产。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似红莲，衣食丰足。
　　形清神浊，不久贫穷；人小声洪，定须超越。面皮绷急，寿促无疑；骨格恢弘，前程可夭。少肥气短，难过四九之期；唇缩神痴，焉保三旬之厄。形体局促，作事猥亵；气宇轩昂，一生快顺。鼻梁露骨，名为破祖刑家；背脊成坑，号曰虚花无寿。鼻有三曲，不卖屋则卖田；面见两凹，必成家而成业。睛清口阔，文笔高人；面大颐丰，钱财满屋。
　　骨粗发重，何曾剩得一钱；体细身轻，那得停留片瓦。日月角耸，必佐明君；文武双全，定为剌史。声干无韵，何得荣华；肤涩少光，终无安逸。为僧者头圆必贵，作道者貌清□□。眼若桃花光焰，但图酒色欢娱；面如灰土尘朦，定主家财破败。山根断兮早虚花，祖业飘零足破家，兄弟无缘离祖宅，老来转见事如麻。眉高面黑神焦悴，爱管他人事挂怀，冷眼见人笑一面，不知毒在暗中来，乍逢满座有精神，久看原来色转昏。面大眉寒止秀才，唇掀齿露更多灾，终朝脚迹忙忙走，富贵平生不带来。
　　嘴巴说干了，八哥喝上几口亲戚从家乡寄来的筠连红茶，清清嗓子，继续背诵面相口诀------瘦有精兮终必达，寒虽形彩定孤单，老年色嫩招辛苦，少年色嫩不坚牢，眉要曲今不要直，曲直愚人不得知。头痕瘢剥最为刑，罗网之中有一名，若不克妻并刑子，更忧家道主伶仃。眉毛间断至额旁，常为官非卖却田。发际低凹幼无父，寒毛生角幼无娘，左颧骨出父先死，不死不刑便自伤。大量之人眉高眼，眼眉相定不忧悲，眉粗眼小不相当，寅年吃了卯年粮。家风济楚眉清秀，局促之人库带纹，抬登尘埃高一寸，只缘眉似火烧禽。上视者傲而下视者愚，斜视者奸而怒视者恶。
　　行摇头而坐低头，岂不贫穷，卧开眼而露齿，岂不贱恶。眉短于目，性情孤僻。眉骨棱高多有磨难，眉散浓低一生孤贫。眉毛中断兄弟离散，眉毛逆生兄弟不和。眉不善眼孤单财败，眉交不分年岁难久。短促不足漂流孤独。
　　择交在眼：眼恶者，情必薄。交之有害，然害者无心，不可不详察。
　　问贵在眼：未有眼而无神而贵且寿者。广有主则虚也，心为形役者贫，心为事役者夭。心为神役者奸，有主则实也。大概贵男无贱耳，贵妇无贱齿。男若耳不好，为金木开花，一世多成多贱多学少成，女如齿白尖，多淫少子为不妙。眼力者眼明书熟，用心细，用力细，看一身上下，并处红痕斑点毛发痣损，则万无一失。
　　贾梓新看徒弟的额头直冒汗，就叫八哥歇会，八哥喝上几口地瓜香味的筠连红茶，抽根烟，然后就像加满油的车，继续背诵------
　　额高耳反（火克金），父母家财总是空，口大额尖（水克火），一交十五身受苦，口大睛清额又高，定是高贤大贵豪，鼻大口小（土克水），三十三四离乡间。五行有一克不为好相，得一生者大好。少年无臀，凡事无成，田园难守，破祖离宗。老来无臀，困苦辛劳，妻亡子丧，奔波红尘。官星沉陷，必主孤寒。眉接交加，成下贱。纹乱，离乡又克妻。故额窄眉枯，一世贫穷之相。
　　两样眉毛，必须异姓。交连黄浊，身丧他乡。头高尾低，兄弟不和。木瘦金方水主肥，土形敦厚背如龟，上尖下润明如火，五样人形仔细推。木色青兮火色红，土黄水黑是真容，只有金形宜带白，五般颜色不相同。
　　金不嫌方，木不嫌瘦，火不嫌尖，土不嫌重，水不嫌黑，似金得金才智深，似木得木资才足，似水得水文学高，似火得火见识深，似土得土财禄足。如得其生扶为妙，得其剥削为忌也。头圆发秀，必是清高之士。休下腹垂，守为安乐之人。眉高耳耸，到老得人钦敬。印润梁高，一生新近高人。准大心怀德行，梁低破祖离宗。眼大若无光彩，为人决犯刑名。耳大口如一撮，天年四九归阴......
　　1988年，八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心共马蹄轻。麦尔登卖得红红火火，又是贾经理的关门弟子，前来巴结八哥的人逐渐多起来，有送八哥西凤酒的，有送“大雁塔”牌香烟的，21岁的八哥也开始飘飘然。土门市场里，不论是筠连旧相识，还是外省的，只要来八哥的商铺赊货，照样打个条子即行。土门市场里的筠连老乡只要商铺或屋头（家里）有事，八哥都当做自家事来帮忙。土门市场里，大家一提起八哥，几乎都翘起大拇指，都说豪爽。6月石榴花开，榴花恰似舞裙红。小窗过雨，瑶佩流空，芳成刚哄3岁的儿子睡着，她轻声提醒八哥------在太原的赊货欠款多数至今都还没有收回来。八哥一口气喝下一杯西凤酒，砸吧砸吧嘴，抽出一支“大雁塔”牌香烟，点燃猛吸一口，回一句：“我是重情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