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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樊楼语 ...


  •   一月过去,除了秦嬷嬷有次吩咐人送来一把琵琶,就再没人来过了,云绛和苓儿在此安静地度过了一个月。

      苓儿是个可爱的姑娘,正值豆蔻年华,有些天马行空,也有些憨直爽快。
      这日,苓儿像往常一样去膳房领了餐食回来,看见云绛正在蹲地捡拾落满地的银杏叶,便喜盈盈地往云绛身边跑去。

      “云绛姐姐,你怎么捡树叶啊,拿个苕帚扫就扫干净了。”
      “我看这银杏叶金灿灿的,怪好看的,我想集一些做笺札。”
      “笺札,可以用来干什么啊?”
      “可以用来写字,也可以用来做书签,苓儿妹妹想学字不?我们整理好庭院后空余时间我教你写字怎么样啊?”
      “学写字有什么好的啊,云绛姐姐我不想学写字,我想吃好吃的。”

      云绛不禁笑出声,轻轻抚摸苓儿的鬓发。

      “云绛姐姐,这片形状好,给你。”
      俩人嬉笑着不一会儿就捡拾了一大篮子的叶片,片片金黄,如落蝶。

      “云绛姐姐,都捡了这么多了,我好饿,我们回去吃饭了嘛,云绛姐姐啥时候再给我做一次桂花米糕给我吃嘛。”
      “好,我们再攒个半个月的米,就着之前晾晒的桂花,就可以给你做桂花米糕了。”

      “还要半个月才能吃啊,我刚路过内院花园,殿下和太子妃正在那儿赏菊,太子妃是那么地美,她还赏了天一楼的糕点给周围的婢女,云绛姐姐,有些时候我还挺羡慕那些婢女的,她们每天可以看见殿下和太子妃,好不热闹,还能吃好吃的。”

      云绛听到太子和太子妃,心下突然有些闷。
      可转眼看着眼前单纯的姑娘,不由的怜惜,宽慰道:“我们殿下和太子妃雅量高致,我们好好做好本分的工作,自然有机会得到他们赏识,我们一起加油。”

      吃完饭,云绛绛篮中的叶子一片片夹入《花间集》中,又到正房将房间收拾整齐,回屋看到苓儿已在床上睡着,想着前几日在湖边看到几丛芦苇,可以挖些芦根煎水成茶饮,也好解解苓儿的馋。

      已是深秋,湖边的大雁早已南飞,秋意萧瑟。
      从官家小姐到太子府婢女,云绛适应得很快。空了时候会想爹爹和哥哥过得如何,也会想到那个落水的少年,不由地拿起腰间的香囊看得出神。
      云绛蹲着身子在湖边芦苇丛间,轻轻用条锄挖芦根。

      突然听到背后声音响起,“可是云姑娘?”云绛转身,看见王朗在身后芦苇丛间,不由觉得太巧了,怎么又遇到了。

      云绛略显尴尬,挽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向王朗举手行礼“没想到又碰到大人了”。

      王朗忙后退一步让礼,“云绛姑娘不必客气,我是太子府左卫中郎将王朗”。

      云绛眼见着男子行礼,微微有些怔住,“王大人这倒是有些折煞我了。”

      王朗见状,行礼的动作戛然而止。

      “云姑娘,相识即是缘分,大家都是服侍太子殿下的,不必如此客气,这芦苇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云绛微微一笑,“我近日有些秋燥,想用些芦根熬汁水解燥。”

      王朗看着眼前明媚少女,纤纤身姿因劳作而有微微薄汗,脸上些许红晕。

      “以后这种重活累活可以找我帮你,我每日申时都要到此巡逻,你有什么尽可以吩咐,别累出病来。”

      云绛登时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眼前男子剑眉星目、挺拔身姿,言谈气质有礼有节,应是胸有丘壑,不似心怀龌蹉之人,也不好拂人家一片好意。

      “谢谢大人,若有需要,我必不跟大人客气。”说罢便告辞,拎着装芦根的布袋转身离去。

      衣衫在芦苇丛间窸窸窣窣,王朗听着云绛步子走远,不由地想起前几日,与右卫中郎将李昆在樊楼吃饭的场景。

      酒过三巡后,李昆透着暖黄的烛光,红着鼻子,晃着身子,举杯问王朗,“你可看到过太子殿下领回的官妓?”

      王朗纳闷,自殿下建府就跟着殿下,殿下一直勤于政事,闲时看书、习武,虽常与京中各路人员交游,一直以来都不算是纵情声色的人,这么几年也就两个贴身侍女服侍左右,而且太子刚大婚,怎会将官妓堂而皇之带回府中。

      王朗一把扶住李昆晃动的手,“李兄说的官妓,我不曾见过,也没听人提起过,太子殿下一向洁身自好,李兄是不是从哪儿误听了传言。”

      李昆推开王朗的手,把着杯盏一饮而尽,定了定身子。
      看着王朗说,“我当王兄是兄弟,所以不与王兄打狂言。”

      “一月前,俞国公府小公爷回京,在天一楼设宴,太子殿下也前去赴宴,那天秦大人告假,我负责护卫,在堂下待命时听得俞小公爷说起这位官妓,说是如何倾国倾城的绝妙佳人,可惜恰巧是那倒霉迂腐的的引得永泰帝震怒的御史之女,一朝从官家小姐落为教坊司官妓。”

      李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说到,“就在当晚,太子殿下就让我携令前往教坊司召署丞大人入府。”

      “那署丞大人从睡床上爬起来,十分惊慌,问我殿下有何事急召,我只管让他好生前去应答,若没做亏心事,太子自不会为难你。”
      “结果他进殿下书房不到半柱香就出来了,我问他如何,他说不是他的事,太子殿下要询问我们坊肆中的一位娘子,然后他就匆忙回家了。”

      李昆一口猛咂杯中酒,扯扯嗓子。

      “后来殿下大婚那日,我在大门当值守备,听秦嬷嬷吩咐赖嬷嬷和车夫去教坊司接人,我以为是想接人助兴。”

      “结果晚间宴席开始了很久车夫才回来,直去西北角后门,过了一个时辰蔓儿姑娘到前院来向秦嬷嬷回命,说乔嬷嬷已经把人接回,我已按照嬷嬷的意思,将那位姑娘安排在院子里了。我隔着角门听得清清楚楚”。

      “王兄,你知道,我是粗人一个,勾栏瓦肆我也要去,但也绝非鸡鸣狗盗、一味贪色之徒,我只是担心,殿下落人口实,那帮御史虽然已是胆寒,可难保啊,哪天发疯了似地乱咬人。”

      王朗听他说完,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举杯敬李昆。
      “李兄高义,我每天虽负责内院周边护卫巡逻,可对内院之事确实是知之甚少,更别说知道什么官妓的事。”

      “我知李兄忠心可鉴,可主子的事,我们还是少参言,这话你也就我俩说道说道,可别跟别人说了,烂在肚子里才好,须知天威难测,我们本出身市井,都是从军中追随殿下方得机缘被起用至今,不比那些王孙公子有荫封有积业,得谨言慎行啊。”

      李昆听他这么说来,想到自己还有住在西城永平坊的妻儿老母,顿时觉得脖子冰凉,醉意全无断不敢再提倾城倾国的官妓了。

      王朗心中自此觉得云姑娘可怜,也替她惋惜,她又有何错?蒲柳之质却要承受天家震怒,前路如何皆由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