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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上班暂停,老家拆迁。

      接到村长通知时,我正因为绿茶同事甩锅而被傻叉领导喷得满脸口水。

      本来为了升职加薪只能吃哑巴亏,但现在,本拆迁户忍不了一点!

      撸起袖子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开想戳我脑门的肥猪蹄。

      绿茶大呼小叫捧着猪蹄心疼极了。

      我正愁手上沾了油腻没处擦,薅住她引以为傲的秀发咔咔咔。当最后一根头发丝落地,办公室响起了高亢惨烈的杀猪狗叫二重奏。

      太般配了,他俩一个嘴臭眼瘸屎糊脑,一个假面烂肺黑心肝。善良的我贴心送上特效胶水502帮他们锁死。

      好事做到底,送他上西天。

      我又将两人的激吻照用他们各自的手机发到朋友圈官宣。不知道这二位家里的老公老婆,有没有我大度,愿意成全这对双双出轨的有情人。

      离开公司前,我问出心底最深的疑问,「矮肥秃你是吃屎长大吗?张嘴那臭味比你舅姥爷全村发酵一百年的粪坑都膈应人。」

      连怼带骂乳腺通,掀桌走人倍轻松。不要迷恋姐传说,拆迁富婆就是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回家后我以拜读圣旨的虔诚姿态,再次打开拆迁通知书逐字欣赏。

      本次拟征收范围:白家村,瑞宁山。

      嗯?好像有点不太对?地产商要开发瑞宁山,可这是我家祖坟啊!!

      我急忙给村长打电话询问,「平叔,瑞宁山不是被我承包了吗?租期我记得还有三年。」

      村长有些为难,「小燃啊,实话告诉你吧,开发商砸了五千万。叔也是没办法,咱们这穷乡僻壤山沟沟,大家伙都指着这笔拆迁款过好日子呢。除非你也拿出五千万,叔才能给你争取优先承包山头。」

      夺少?!你说夺少?!听到五千万的那瞬间,我小脑都萎缩了。

      呵呵,要是有五千万我还至于上那个B班,受那个鸟气。更何况现在拆迁梦碎又辞了工作,别说五千万,五千块我都拿不出。

      贫穷使我愤怒,一怒之下我想起好姐妹宁楚提过要发展地产行业。

      跟我这种好吃懒做得过且过的咸鱼不一样,宁姐是个极具商业头脑的卷王。小学就开发「写了么」作业平台,赚到人生第一桶金。

      如今钱生钱,利滚利,商业版图遍布各领域,货真价实富婆大大滴。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连夜杀到宁姐公司,麻溜滑跪求抱富婆大腿。

      宁姐很忙,忙着赚钱,但此刻她一副哄堂大孝的表情看我,「不愧是你啊宝,我计划建舞厅,你带头组织大家坟头蹦迪,真是个大孝女。我的卡在你那里随便刷,但开发你家祖坟就不必了吧。」

      这怎么能行呢,虽然我一直吃宁姐住宁姐花宁姐,上班纯粹为了包养阴间的祖宗。但不劳而获五千万我的良心真的会痛。

      我握住宁姐的手,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宁宁,我这也是为了祖宗着想。坟头蹦迪总好过暴尸荒野,祖宗们一定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我说过宁姐是个商业天才,见我十分认真不像玩闹,她考虑起坟头舞厅的可行性,「倒也有些投资价值,毕竟出来玩嘛,玩的就是心跳。」

      宁姐的眼神闪烁着黄金般迷人的智慧光芒,我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确定了舞厅选址,还需要实地考察,设计建筑图纸。组建考察团队大概要一周的时间,我想趁这段时间带宁楚和男朋友沈确去见见我的家人。

      我老家偏僻的很,下了飞机上高铁,再自驾个几十公里差不多就到了。所以我至今想不通,居然有开发商跨越千山万水相中我们那嘎达。

      即使瑞宁山的开发权被宁姐拿到,对方依然坚持投资十亿改建白家村。这不得赔掉裤衩,纯纯为白家村脱贫做贡献,绝世大善人呐。

      过了县城,就是白家村。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我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自从父母车祸离开,我被村里人当作灾星送进孤儿院。十五年来,这是第一次归家。

      承包瑞宁山都是村长处理,我只用打钱就好了。想起以前的事心情有些烦闷,最终我们决定在县城休息一晚再出发。

      县城的卫生条件一般,但沈确十分贤惠,替我们房间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和洗漱用品。宁姐拿出电脑默默处理工作,我爬上床倒头就睡。

      梦里也不安稳,总觉得有眼睛在暗中窥视,阴冷,粘腻,贪婪,邪恶,令人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惧战栗。彷佛灵魂失去肉|体的庇护,被某种禁忌扭曲的存在垂涎舔舐。

      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从梦中惊醒。房间只有一盏床头灯散发着幽幽绿光。周遭装饰在污绿色灯光的映照下,变得破败腐朽。

      墙壁桌椅长满湿滑青苔,渗出的浊臭脓液滴落在地,如活物般游走侵蚀。糜烂油脂的肉腥味一点点钻进鼻腔,反倒透出勾人的甜欲。

      而宁楚不在我身边。

      该不会住进以人为食的黑店了吧。我想报警,手机却像受到干扰,屏幕只剩杂乱无序的马赛克。

      信号切断求助无门,只能先找到宁姐和沈确,再想办法逃出旅馆。我把手机揣兜里,又拆了台灯当防身工具,忍着恶心夺门而出。

      走廊的污染情况更加严重,脓液如雨下,落在皮肤上湿哒哒黏糊糊。让我有种被吞进恐怖怪物胃脏,成为食物在酸臭胃液中化为血水的感觉。

      沈确的房间就在隔壁,门虚掩着传来男女对话声,「明天会经过一段盘山公路。用药迷晕白燃丢下山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切都与我们无关,这只是个不幸的令人悲痛的意外。」

      我在门口心惊肉跳寒毛直竖,因为我就叫白燃。如果我没听错,屋里的男女分别是我最好的姐妹宁楚和男朋友沈确。

      他们合谋要杀了我,抛尸荒野。莫非这家鬼店也是计划的一环?最好能直接吓死我,简单省事不脏手。

      可是,杀人动机呢?杀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虽然我确实长得好看头脑聪慧身材完美。但同时也两袖清风钱包空空。

      这出谋杀,没道理,没地理,更没天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该怎么做,才能带宁楚和沈确逃出生天。

      一切诡异都是从进入旅馆开始。我在门口沉思纠结,忽略了屋里的谈话已经停止。伴随着「吱嘎」推门声,我对上了宁楚和沈确的脸。

      宁楚那张美艳明媚的御姐脸,此刻自带阴间打光。红唇勾出露齿八颗的标准弧度,苹果肌比打了热玛吉还平整,两眼珠子直勾勾睁着。

      皮笑肉不笑,头动眼不眨。沈确的情况不能说一模一样,压根就是完全相同。

      有形而无神,这是两具与人类高度相似,却并非人类的皮囊。或者说,有脏东西上了宁楚和沈确的身,他俩中邪了。

      我稳了稳心神,准备先找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出去吃宵夜不?」

      回应我的是宁楚骤然劈下的菜刀,「你都听见了,现在就死吧。」

      在杀我这件事上,他俩像受到神明的召唤,表现异常狂热。一人一把菜刀追着我男女混合双杀。

      救命,我还不想英年早逝。我要开车到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告发这俩法外狂徒祸乱阳间,罪不容诛!

      拔腿狂奔直冲停车场,一路上空空荡荡看不见活人,只有宁楚和沈确跟在我身后。

      可我总觉得还有眼睛在注视我,人类求生的本能令我对潜藏的危险感到不安。

      直到我抬头望见了那轮巨大无比的月亮。哦不,应该是伪装成月亮的眼球,祂的目光如影随形,附骨之疽。

      我有病,真的。在逃生过程中正式被确诊为可云。具体症状表现:偶尔清醒持续发疯,产生幻觉臆想现实。

      如果月亮是个巨大的眼珠子,那我宣布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我疯了,世界也癫了,这下谁还分得清我和爱因斯坦。

      北方寒冬的夜晚,涌起浓重的白雾。道路两侧的商铺建筑看不清招牌,我只能按照记忆里来时的路线开车。

      宁楚和沈确似乎没有跟上来,身影消失在后视镜中。呼~我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这一晚上真够闹腾的,旅馆变鬼店,谋杀变追杀,月亮变眼球,世界变病院。噢漏!可能还要再加一条,白燃变死尸。

      通过汽车前灯的光亮,我看见宁楚和沈确站在路中央,不躲不闪。我急打方向盘避让,可不能把他俩撞坏了,还想找大师驱邪呢。

      但是小白我呀,连人带车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撞上护栏,不知道最后连人带盒有几斤。

      十五年前车祸带走了我的父母,只有我侥幸生还。如今脱轨的命运被修正,回到应有的轨迹。

      前挡风玻璃的碎块,因为冲击力从腹部把我捅了个对穿。胳膊腿肋骨好像也断了,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困在车里。

      更糟糕的是我闻到了汽油的味道。撞死好歹还有全尸,汽车炸了只剩渣渣。

      当然如果最好,我想做个活人。

      车门变形,还有车窗。我费力扯开安全带,在求生欲的支撑下艰难爬向车外。

      真疼啊,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我苦中作乐想着前有美人鱼为爱化腿,承受刀割之痛岸上行走。后有我白燃绝处求生,强忍断骨血流阴暗爬行。

      勇敢公主不怕困难,穿过荆棘就是王冠。

      车窗太过狭小,只够露出头和肩膀,我第一时间寻找宁楚和沈确。

      没有,什么都没有,四周冷清萧索不见人迹。事到如今,我已经分不清他们是从未出现,还是凭空消失。

      但我没有力气纠结了,我要死了。我决定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自己哀悼。我一生积德行善,唯独放不下我那看过太多PO文的手机,没清浏览记录。

      想到自己的XP可能会在葬礼上传阅,我身死心死更社死,感觉灵魂都被拖出来反复凌迟。

      在我胡思乱想时,远处传来皮鞋与柏油路碰撞的哒哒声,逐步向我走近。穿越浓雾,对方居高临下停在我面前,「人类,你要死了。」

      男人音色华丽优雅,如猩红美酒浸染名贵丝绸,亦如恶魔在耳畔低语引诱,「我可以救你,这笔交易,你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他抬手做出动作示意,黑夜白雾化为背景,好似钢琴黑白二键,映衬手指的夺目。我仿佛受到蛊惑,几乎没有思考便顺从向对方伸手。

      逆光中,男人的脸模糊不清,只有朦胧的轮廓。可我看得分明,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他屈膝半跪,柔软微凉的指腹沾取粘稠温热的血液,在我手背画出神秘图案。仪式以男人垂首轻吻结束,「很荣幸为您服务,亲爱的公主殿下。」

      他的吻落在手背,可目光却黏附在我脸上,直白而富有侵略性。竟令我有些难以分辨,他的目光与祂的月光。

      渗漏的燃油在地面蜿蜒,最终汽车以惨烈的爆炸结束使命。

      在暗夜深处,在黎明尽头,真实的花火与虚妄的圆月交错。男人将我拦腰横抱,走向夜幕之下,迷雾之中。

      火焰在我们身后燃起,撕裂了整个世界。我看见橘橙色的光打在他侧脸,忽明忽灭,摇曳不熄。

      该怎样形容这张被造物者钟爱的容颜。冷白肌肤与桃花粉唇的绝对色差,清晰勾勒出花瓣形唇线。

      唇珠微翘,唇瓣饱满,未见其笑便含三分情深。然情深不达眼底,黑瞳淡漠,眼尾上勾,凤眼妖异而疏离。

      温润与邪恶,冷淡与诱惑,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杂糅为神秘且危险的极致引力。

      半光半影间他的美貌几乎令我挪不开眼,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因为我怕自己精神出轨。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他的怀抱有种特殊的香气。轻一点的,是雨后蔷薇的清。再浓郁一些,是彼岸花叶相绝的郁。

      我好像曾经闻过这个味道。

      睡梦中我回到了父母身边。白家村有很多人家姓白,但只有我们家是守山人。除去战乱饥荒迫不得已的原由,祖祖辈辈自唐朝便从未离开瑞宁山。

      不仅生前守着山,死后也要埋进山,站在山脚遥望密密麻麻全是坟墓。到了我爸爸这一代,因为时间久远断了许多传承,只当瑞宁山是祖坟。虽然还住在村里,但经常带我和妈妈出门,直到我十岁那年。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失控与我们乘坐的大巴车相撞双双滚落山坡。

      在场32人除了我无人生还。

      我本来也会死,是爸爸妈妈不顾自己把我护在怀里。又拼尽最后力气将我从车窗送出大巴。三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活着一个小小的我。

      我还记得,在救援抵达前有个怀抱短暂隔绝了死亡的血腥。

      安葬好父母后,村里莫名传起了我是灾星的流言。村民们不仅要把我驱逐出村,还想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和祖坟。

      最后村长出面协调,我被送进南方城市的孤儿院,上学读书工作。后来认识了宁楚和沈确,有了他们我好像重新有了家。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救回宁楚和沈确。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我又活了。别说骨折了就是肚子上破老大一个洞都给堵上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连蹦带跳做了一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很好,非常灵活,新出厂的零件就是好使。

      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逆天秘术,救我的人究竟何方神圣?他怎么会知道白家村我十五年未归的家?

      离开房间我满院子找人。发现他正在书房细细端详一副古画,神色颇有几分怅惘。

      画上是位翩翩贵公子,可我瞅着分外眼熟,这不就是古装长发版神秘美男嘛!

      「你到底是谁?」

      他慢条斯理收起画卷,「李封孽。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别急,都会告诉你。」

      据李封孽所言,我家祖上是唐朝TOP天师白行之。法术高强,侠肝义胆,为人十分善良豪爽。而李封孽则是李氏子孙,遭奸人邪术陷害,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我家祖宗曾与李封孽结过善缘,不忍他落得如此下场,出手相救。因此事涉及皇室,稍有差池便祸乱满门,白行之老祖宗便寻了个山沟定居。并与李封孽立下誓约,白氏后人守他魂魄不灭,李封孽护白氏子孙性命不绝。

      「也就是说,你是我老祖,我是你小孙?」

      李封孽挑挑眉,「倒也不必,我姓李你姓白,互以姓名相称即可。」

      「十五年前那场车祸也是你救了我。」

      我语气笃定,确认李封孽曾两次救我于危难。

      他颔首露出几分歉意,「抱歉,我赶到时你父母已回天乏术。」

      我摇摇头,万般皆是命生死不由人,怨不得李封孽。更何况山下荒僻,如果没有李封孽安抚保护,我可能等不到救援。

      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又想起两个倒霉的大冤种朋友,我厚着脸皮向李封孽求助,「封哥,我有两个朋友中邪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本也打算走一趟,我怀疑你这次车祸,跟你朋友中邪有关。」

      他答应好爽快,人还怪好的嘞。这个冬天遇到了心软的老祖宗。

      老祖宗人美心善法力高,带我直奔县城旅馆一探究竟。白天的县城人来人往透着烟火气,沿街商铺开门迎客热闹又红火。

      我特意跟旅馆老板打招呼,询问我同行的两个朋友。老板是个东北大哥,热情,和善,爽朗。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密室逃脱,单看外表很难把他跟食人狂魔挂钩。

      宁楚和沈确已经离开旅馆,我借口忘了行李跟老板要来房卡。说起行李我就心疼手机,存了上千本PO文啊!全跟车一起炸了。
      不过炸了也好,网警叔叔就不必再打爆电话,劝告一位善良的有点好色的小姑娘谨防上当受骗。

      我和李封孽在房间待到晚上,旅馆一切正常。没有绿光台灯,没有青苔墙壁,没有脓液酸雨,我所经历的诡异统统都没有。

      李封孽面色冷凝,「有人对你下了幻术。走吧去江市,也许找到你的朋友才能得到答案。」

      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但真正的大佬往往存在于志怪传说。

      自盘古开天地,混沌分三界,宇宙便诞生了人神仙妖魔鬼精怪灵邪。

      万物之灵惟人,阴阳不测谓神,老而不死曰仙,人之假造为妖,人心癫迷为魔,人魂不散为鬼,物之性灵为精,诡于众而突出曰怪,阴之精气曰灵,神灵不正为邪。

      当务之急,先搞清楚宁姐和沈确到底被什么控制了。但我不敢直接凑到宁姐面前,害怕她又发疯当街行凶,进局子喜提银手镯铁饭碗。

      请求李封孽将我变幻成宁姐的助理潘桃子,我光明正大进了公司。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沈确带了个道士模样的中年男在总裁办公室找宁楚。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沈确,也会对宗教感兴趣吗?

      李封孽告诉我,如今地球是末法时代,灵气衰微,神仙难寻。仅有妖魔,鬼怪,精灵和人邪遗祸人间。

      他给了我雄黄驱妖魔,牛眼泪看鬼怪,狗血煞精灵,朱砂清人邪来分辨附身之物。

      我把雄黄放茶里,狗血抹在杯子外壁,朱砂跟香薰混合,最后将牛眼泪滴进眼睛。借着给客人送茶水的机会,进了总裁办公室。

      我眨巴着眼睛使劲看宁楚和沈确的魂魄,与人身契合并无鬼怪,排除。

      除了茶水,我还准备了几样加料版重油重甜的糕点,甭管是啥都得现原形。

      放下东西点燃朱砂香,我借机站在了宁姐身后,偷听他们谈话。

      沈确表情悲伤,「大师,我女朋友车祸死了,请您招魂让我再见她一面。」

      What?我说我要跟你天长地久,沈确你小子到处说我活不了多久,现在我就要跟你分手。

      大师点点头,默念我的八字掐指一算,发现我死里逃生,活蹦乱跳。但我最好的姐妹和最爱我的男朋友,不见半分喜色。

      宁楚面无波澜淡定开口,「那就再杀一次,一回生二回熟,总能有个好消息。」

      以前我迷恋沈确身上的人夫感,但我没想到他提前为我哭丧更带感,「人都是要死的,我们帮小白提前解脱,她应该很开心吧。」

      他泪眼朦胧握住宁楚的手,「大师,我和楚楚下月婚期,你可要努力冲业绩啊。」

      原来人心的狠毒,比妖魔更残忍,比鬼怪更恐怖。朱砂细红烟雾在半空弥漫,他们举杯对饮,雄黄入口,狗血沾手。

      我固执的往眼里滴牛眼泪,可宁姐依然美丽,沈确依然贤惠。透过泪光我看见他们十指紧扣,情意绵绵。

      人类的爱是一瓶黄桃罐头,甜蜜幸福,却又会过期变质。他们安然无恙,只是不再爱我。我就像努力逗笑游客的滑稽小丑,乐园谢幕黯然退场。

      我没有吵闹,平静离去。如他们所愿从此做个不争不抢不碍眼的死人。就当为我们三人逝去的感情留个体面。

      回到白家村后我每天窝在房间睡觉,自我疗愈。但在李封孽看来这是虚度光阴,颓废过日。他常端着仙人之姿,在床头鄙夷我太窝囊。

      「心里放不下,偏要装大方。」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葱。」

      「白行之何等英姿,如今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家伙弄他,「袜子,给我堵住他的嘴!」

      李封孽轻松抓住我手腕,似笑非笑,「怎么,睡够了舍得出被窝了?」

      我讪讪低头,接着眼前一黑,几件衣服兜头落下遮住我视线。

      「换上带你出门。」

      等我把衣服拨开,始作俑者早已离开,自己的祖宗自己宠,忍了。

      我提着裙摆走到李封孽面前转了一圈。襦裙散落,在雪地开出娇艳红花,「为什么要穿汉服啊,该不会要带我穿越古代吧?」

      李封孽一身黑色锦袍外罩大氅,静立檐下。听到询问漫不经心投来视线与我对望。晚来风急,我看见细雪落在他眼睫,轻颤着卷起另一场更隐秘的风雪。

      「猜对了,奖励你大唐一日游。」

      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封哥我可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穿越千年光阴,我有幸在长安街巷得见盛世繁华。

      上元节不设宵禁,城中处处花灯,处处通行,热闹极了。我左看右看不断惊叹,李封孽屈指轻弹我额头,「别傻站着了,去玩吧钱管够。」

      安福门外的巨大灯轮由五万盏灯搭建。高二十丈,绸缎包裹,金玉装饰。当万盏灯烛同时亮起,火树银花何其辉煌。

      就在灯轮之下,游人熙攘,我抬头看向李封孽。这位长安城的贵公子,如同长安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我借口人多防走散,拽住他衣角在街上逛吃逛吃。面具,戴了;灯谜,猜了;河灯,放了。古偶剧灯会三件套全部拿捏了,气氛也烘托到位了。

      我提着赢来的琉璃宫灯,却觉得像烫手山芋。时刻提醒我,李封孽脸上鲜红巴掌印的由来。

      猜谜时我们遇到了李封孽同母异父的便宜弟弟。Cheap男草包一个,偏又嫉妒别人风光,满肚坏水找他娘告状。

      他娘偏心他弟包藏祸心,害得李封孽挨打受骂伤透了心。美人战损触目惊心,让我对他起了怜爱之心。欲言又止的我想表达关心,不知怎样才能让他感到开心。

      其实最开始,我怀疑过李封孽。毕竟相处十余年的姐妹和恋人都会背叛我。我真的很难相信来历不明的他。

      所以在江市,我偷偷联系了研究历史的同学赵渔。请求她帮我查一下唐朝李封孽是否确有其人。

      赵渔翻烂史书,最终在野史中找到了关于他的记载。

      李封孽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烨然若神人。

      了了几笔,写尽一生,除了美貌再无所有,可分明他快碎掉了。像后世出土的裂瓷,细碎的裂纹遍布釉层,美丽且脆弱。

      我想,孤独的我们可以做彼此的家人。

      偏爱,依赖,忠诚,信任。

      我和李封孽沿着长街漫步。

      「今晚摘星楼有西域异人表演幻术。」

      我顺着他的示意望去,那是城中楼层最高装修最壕的酒楼。

      大唐国富民强,吸引了许多歪果仁勇闯长安,带来万里之外的异域奇术。

      身着骑装的波斯人,切桃取核,置于地面。
      桃核快速发芽成长为高约六米的树木,抽枝开花。

      花瓣飘落,在空中聚为人形,花容月貌,身姿曼妙。天际传来仙乐,美人翩翩起舞,惊鸿不似人间客。

      我接住一朵桃花把玩,邻桌书生发出喟叹,「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方知眼见亦为虚啊!」

      我心中一震,悚然之感疯狂滋长席卷四肢百骸。如果眼睛看到的并非真相,大脑记忆的全是虚假。那么是谁,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又是谁,被关进了楚门世界?

      穿过重重谎言,才是地狱逃生局的正式开端。

      我从未如此清醒,所有事情背后的玄机全都浮出水面。

      村长的拆迁通知,将我骗回白家村。鬼店宁姐和沈确的谋杀,引我走上绝路。车祸濒死的出手相救,让我托付信任。亲眼目睹宁姐和沈确的出轨,令我孤立无援。

      经历死亡阴影,遭受至爱背叛,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无依无靠。这样的白燃,脆弱,渴望感情,极易取信。

      所以带我来长安逛灯会,显露美强惨的身世。偏爱和陪伴,再加点易碎感,就是攻略白燃的正确公式。

      就像我在某一刻,真切的需要他,心疼他。

      李封孽,耍得好手段。

      我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在心底默念,不要靠近男人,更不要心疼男人,因为会变得不幸。

      我装作无事发生,看完幻术和李封孽一起回到白家村。现在不是摊牌的时机,还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

      李封孽大费周章接近我,想得到什么?他如今是人是鬼,有何弱点?与我白家究竟是何渊源?怎样才能救回宁楚和沈确,帮他们摆脱控制?世代守护的瑞宁山,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既然李封孽选择跟我玩心机,就说明我一定有特殊之处,他不能直接动手。甚至,在目的达成之前,他还要保我小命。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已知线索。

      白行之老祖宗和李封孽同是唐朝人这点没错。但他们的关系,不见得是善缘。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白家做守山人,的确是为了李封孽。但不是守他魂魄不散,而是别让他出来作乱!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李封孽是被封印在了瑞宁山。白家子子孙孙埋在山上都是为了加固封印。

      他千方百计让我回到白家村,说明他活动范围有限,不能离开瑞宁山太远。可后来他跟我一起去了江市,肯定有某种契机打破了界线。

      莫名地我想起了车祸时,李封孽用我的血液完成的神秘仪式。

      是血脉!白家一定有特殊血脉!这就是李封孽想得到的东西,这就是他的弱点!

      我的心狂跳,豢养的羔羊发现了屠刀,恐惧犹如兴奋剂,催生出愤怒的力量。

      与其任人宰割沦为砧板肉,不如提刀反杀!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白行之祖宗绝对留下了信息指引后人。找到它,我才有机会逆风翻盘。

      正巧开发商延期拆迁,我便对李封孽说想在村里开个民宿。有了借口我每天收拾房间,翻遍了每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我在书房沉思,难道祖宗把提示带进棺材了?可去山上掘坟动静太大,瞒不过李封孽,他难免对我起疑。

      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能急,心静才神清。这世界妖魔横行,鬼怪丛生,肉眼凡胎唯有借助奇物秘术方能辨明。不知我白氏血脉是否有此妙用?

      身上凭空出现伤口,糊弄不过去。还好脸上起了个痘,我狠心挤破接了些血液滴进眼里。

      再睁开眼,世界彷佛撕去了一层模糊的纱,变得生动具体。我清晰看到空中浮动着各色的气,而之前李封孽打开的画卷隐泛金光。

      画上的人像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取代,跨越千年光阴,向我讲述尘封的历史。

      开元年间,景德公主李想有感而孕,短短百天便诞下腥臭肉球。

      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骇然之事,即使在幻术盛行的长安,依然视为不详。

      更何况公主不过豆蔻,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天真少女。遭此灾祸,惊怒癫狂的公主抽刀砍向肉球,却露出一个白嫩男婴。

      匆匆赶来的国师拦下公主,凝重向皇帝禀明实情。西域的某些国度,供奉着全知全能之神,万物归一者犹格·索托斯。

      祂无处不在,无所不至,公主诞下的是祂微不足道的子嗣之一。不能消灭,只能封印,否则邪神的目光将看向长安。

      最终,这个男婴被取名为李封孽,借助真龙之气封印妖孽。景德公主视他为耻辱,却只能带着他匆匆出嫁。

      父不明母不爱的李封孽生而知之,迎着众人的冷眼欺辱长大。

      弱冠那年的上元节,李封孽大开杀戒,并控制着死尸在大街屠杀。城中犹如百鬼夜行,他要将整座长安城拉入地狱。

      但是不巧,我家祖宗白行之算到有邪祟出世,早已带着师兄弟下山直奔长安。

      作为上清观首席大弟子,祖宗道法高深,更兼身具神兽白泽血脉。众人一番苦战拿下李封孽,奈何他肉身不死灵魂不灭,只能将他封印于城外荒山。

      为了防止李封孽冲破封印再次祸害苍生,白行之寻了个山沟沟,以大挪移之术将李封孽转移。从此白家子孙世代守护瑞宁山,镇压邪祟。

      由于血脉日渐淡薄,封印减弱,李封孽得以在外行走。但若想彻底打开封印,则需要血脉极浓的白家人自愿奉上心脏。

      我就是被李封孽选中的祭品。

      难怪他费尽心机,如天神降临来到我身边,原来是要我为他献祭。

      休想!为男人献出生命这种愚蠢的事情,狗都不做。

      「小白,村长找你。」

      门口突然响起李封孽的声音。

      我下意识转头,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场景。

      祂来了。

      作为邪神的子嗣,李封孽继承了父亲的身躯,和人类母亲姣好的面容。但祂的身躯即使是最病态的想象力也无法描述。

      看一眼,san值狂掉,我十八辈子的罪孽都一笔勾销。我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不要也罢,杀不死我的,还不如杀死我。

      精神状态逐渐疯癫,就好像有人往我脑袋里排放核污水。

      污染!污染!污染!污染!污染!污染!

      可我不敢露出分毫异样,逼着自己对祂甜笑,「好的,我来啦。」

      应付走村长,我带着贡品去给父母扫坟,短暂逃离祂身边。

      用血开了天眼之后,我才发现事情有多严重。整个村子都被祂控制了,村民皮囊之下填充着触手一类的阴暗活物。

      我宁姐和沈确不会也这样吧?!

      白家村沦陷,瑞宁山也没好到哪里。

      眼前是一座血海尸山,腥肉秽土,人皮铺路,枯骨朽木,腑脏祭墟。

      李封孽好歹也是个贵公子,老巢装修审美这么差劲。我装作扫坟,围着山把几千个坟堆走了个遍。

      每个墓碑都被我悄悄抹了一滴血,离开时我又大大方方装了一篮子土回去种花。

      种花是假,摇人是真。人死后血肉归于大地,尸体周围的土便等同血肉。取来坟头土,就是请回来上千位族人。

      接下来我要等一个良辰吉日,实施反杀计划。等待的日子里他时常带我穿越到大唐,游船,赏花,听戏。

      因为洗掉了眼里的血,李封孽又恢复了俊美无俦模样。我试探着牵他的手,吻他鼻侧那颗浅浅的痣。

      我们两个人好像恋爱每天约会。有时我分不清是他勾引我,还是我迷惑他。

      但爱情和生命哪个更重要我分得清。裹着蜜糖的砒霜,迷惑不了我这个雌鹰般坚强的女人。

      新年第一场流星雨到来时,我邀请李封孽去爬山。

      瑞宁山不仅邪门,还很冷门,我打着哆嗦窝进李封孽怀里,他揽着我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看流星。」

      我小声解释,「因为一起看过流星的人永远不会分开。」

      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我突然有些伤感,为一段马上就要逝去的爱情。

      出门前,我特意滴血开了天眼。此刻抱着李封孽,我找到祂心脏的位置,抬手就是一刀。

      得到这把小巧的血陶刀,需要将我的白泽血和族人的坟头土,搅拌均匀。随后默念咒语,在脑中冥想刀的样式。

      成型后,用朱砂、白泽血、黄符纸灰调配墨汁,画上封印咒。一把专克李封孽的武器就做好了。

      我松开祂,起势念咒,所有白家人都是按照五行八卦阵下葬。墓碑就是阵眼,我那天抹血,是为了留下唤醒阵法的媒介。

      双重封印大阵,白泽神兽加持,我就不信治不了祂。

      金光冲天而起与天上星辰呼应,借天地之力扬浩然正气。

      李封孽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大阵将祂困住,神色不悲不气反带笑意。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算了要不我先跑吧。

      哦,原来是大阵把我也困住了。

      不应该啊,我完全实施了白行之祖宗留下的法术。除非法术本来就不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封孽算你牛。

      心脏位置传来巨痛,祂的触手掏出了我的心。

      OMG!我震惊看祂又徒手掏了自己的心!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我的大姨和姑奶,吓得我一瘸带一拐。

      鲜血溅在李封孽脸上,更显妖冶。

      满月之下星光坠落,祂带着一颗心向我走来。

      心脏填满胸腔,两颗孤独的心彼此交换。

      我听见祂满足的叹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像亿万年来,恒星围绕银河,月光照耀地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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