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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十三章:寸土必争 ...

  •   刘聪攻并州,所带来的后果恐怕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各路豪杰闻风而动,整个中原乱成一团。
      北面,是拓跋鲜卑部突骑势如破竹,斩杀汉将刘儒、刘丰、简令、张平,汉军尸横数百里,那个叛了刘琨的邢延,更是被拓跋六修当场斩杀,以报狼狈出逃之恨。
      南面,成汉李雄突袭梁州,无奈守军拼死杀敌,城池固若金汤,只得悻悻离去。
      东面,陶侃平定杜弢,重新收复荆襄地区。
      最出人意料的还是西面,梁州刺史刘隽出骑兵攻打陕城,朝廷派兵接应。彼时刘聪大军在并州与拓跋鲜卑相持,防务空虚,朝廷以五万兵卒夺下陕城,随即以此为中心,蚕食大小城池十余座。
      匈奴元气大伤,立即从并州撤军回援,刘琨在拓跋部的帮助下收复失地,恳请拓跋猗卢继续出兵。
      不料石勒在此时举兵攻拓跋鲜卑部,拓跋猗卢留下马、牛、羊各千馀匹、车百乘,其将箕澹、段繁等,随即立即回师。
      联军不少都欲回师,唯有刘隽不愿,上表朝廷、严明厉害,最终唯有雍州刺史郭默、秦州刺史贾疋相约出兵,由蒲坂东渡,于平阳与汉军血战,最终汉主刘聪弃城而逃,直奔洛阳。
      至此,晋军不再追击,而是修筑城池,收拢军民,刘隽来不及朝见司马邺,更来不及回晋阳祭奠祖父母,便急急忙忙地回兵梁州,于城下与李雄大军决战,侥幸战胜,损失惨重。
      好在他也不是毫无所获,早就结盟归顺的豫州刺史刘乔占据了河东、弘农二郡,东可正面与匈奴相抗,北则与并州连成一片。
      元气大伤的刘隽回了汉中,整日忙于军务政务,除去刘聪、李雄,每时每刻还得防着流民、蛮族,几乎没有片刻清闲。
      一直到那年深秋,刘隽正去幕府议事,陆经来报,说是窦氏发动,刘隽才猛然想起,先是守孝又是出征,这两个侍妾,自己已有许久不曾见到了,甚至忘了自己的头个骨血即将降世。
      他只对陆经点了点头,脚步未停,一旁的刘挹惊愕道,“繁衍子嗣是何等大事?”
      先前晋阳被敌所占时,从兄弟刘挹、刘启未跟着族人,而是一路逃到关中,最终等到了刘隽主力,之后便跟着回了梁州。
      这些年,先是刘舆,又是刘藩郭氏,可以说变故连连,难得有这添丁弄璋的好事,刘隽却如此漠然,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生于此门,生于此时,生于此世,难道是什么可喜之事么?”刘隽反问。
      刘挹一时语塞,刘启却道:“明公此言勘破生死、超然远举,弟受益匪浅。”
      刘启打小听着刘隽的美谈,一年来又亲见刘隽如何征战、如何理政,对他早就心悦诚服到有些盲目了。
      “非也,是我凉薄罢了。”刘隽倒是正眼瞥他,“既如此,劳烦黄头为我草拟一报喜家书。”
      “唯。”刘启兴冲冲地应了。
      当日夜里,刘隽得一子,起名为刘梁。
      考虑到仍在孝期,刘隽还特意写一表章给朝廷,严明此子乃是祖父母过世前所孕、彼时也不知怀帝驭龙宾天,又将当时窦氏有孕时的报喜文书一类全部留存,以防日后有小人借此做文章。
      此外,他在刘琨身边安插的密探发来书信,道是石勒近来修笺于刘琨,口气谦恭,想要与之请和。
      刘隽大惊,想到先前刘琨曾经救助过石勒的母亲和侄儿,极有可能会信以为真,对王浚坐视不管,如果那样,石勒做大,岂不是养虎为患。
      惊疑之下,刘隽立即修书并州和朝廷,不料信笺还未到长安,温峤人已到了。
      许久未曾相见,刘隽大喜,设了一素席款待。
      “姨兄来此,我心大定。”刘隽与他携手入席,亲自从一青瓷罐里取了两块蜜渍梅,双手奉上,“此地临近巴蜀,当地人喜食饴蜜,姨兄不妨尝尝。”
      温峤也不与他客气,细细品味了,笑道:“便是从前在洛阳,这也极是难得,此来梁州,仅凭此,便不虚此行。”
      刘隽摇头,“这世道太苦,须得自己寻些甘来尝,否则怎么过下去?”
      “不说那些客套话,”温峤蹙眉,压低声音,“我是为石勒而来。”
      “大人已经应了他了?”刘隽心头一跳,坐直身子。
      “不错,姨父移檄州郡,道‘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致也!’”
      辞藻华丽,刘隽却心急如焚,“大事去矣!”
      温峤叹道:“我亦是如此想,故而特来相商。”
      刘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大人定然不会救王浚,反而等着他覆灭之后,再取幽、冀之地。可以并州兵力,如何能与石勒抗衡?天下兵马刚与刘聪大战,正是疲敝时候,倒是给石勒机会了。”
      温峤将另一颗梅吃了,却依旧觉得口中发苦,“难道就坐视石勒得逞么?”
      “不对,”刘隽转身,目光如炬,“石勒与大人密谋,王浚应当不知?可有办法与他通个气?”
      “他与朝廷早就断了音信,何况其人偏听偏信、刚愎自用,就算及时修书给他,也是于事无补。”
      刘隽哀叹了一声,“如今我长兄正在拓跋鲜卑处做质子,只可惜他寄人篱下,有心无力。”
      温峤倒是洒脱,“也罢,幽、冀地处偏远,就算勉强得到了,恐怕也守不住。尽人事,听天命吧。”
      “姨兄豁达,所言极是。”刘隽也不想再纠结此事,转而问道:“圣躬安否?”
      温峤扶额,“险些忘了,陛下听闻你喜得麟儿,圣心大悦……”
      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匣子,刘隽打开,发觉是一五色缕,编得倒是用心,就是略长了些,“我代犬子谢过陛下。”
      温峤忍笑道:“你不若再比比看?陛下也编了一条给令郎,待会我去看看他,顺道给他戴上。”
      刘隽失笑道:“陛下日理万机,忙里偷闲备这赏赐,隽感激涕零。”
      说着便戴在自己腕上,慨叹道:“长命缕,如今这世道,再无比这更好的赏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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