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爱我》罪尤

4、第三章

　　天渐渐冷了起来，跨过深秋，日子进入了十二月份，离着考试也越来越近，这也意味着离放假越来越近了。学期的尾巴上不免让人既期待又抗拒，不过在此之前，最先触动大家兴奋神经的是圣诞节。
　　今年的圣诞节赶了个周末，周五正是平安夜，晚课又恰逢管教最松的英语，也正是给这群半大的孩子提供了有力的时机。这天一早，大家从互相对视的目光中都窥出了一丝狡黠，继而嘿嘿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随着一天课程的推进，离晚课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大家蠢蠢欲动，一个个在底下不安分的摆弄着即将投入“战斗”的武器——各式的雪喷、彩条，很显然，可以预见一会儿下课铃打响之后，这儿就是一片学海变战场。
　　临下课还有几分钟，屋里零星的响起了晃动雪喷的声响，渐渐响成了一片。英语老师显然被这片整齐划一给制住了，简单交代几句就匆匆放人了。随着英语老师后脚迈出教室，大家会心的笑声伴着雪喷声响起来。英语老师直摇头，每年这时候都来这么一场，走慢了可受不了。
　　再看教室里，瓶对瓶，处处飘雪人人自危。刚开始还能分出个谁是谁来，到后来，身形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校服上挂了好几个色儿，也不管不顾起来。甭管谁，一近身就先给他来点颜色瞧瞧。
　　曹冠群在靠窗户的座位，那儿是个小小的角儿，暂时还没被波及到，不过他不认为自己一直呆下去还能保持本色，于是快速的把书塞进书包里，抱着书包低头往门口走，左躲右闪的好容易来到教室门口。刚想从几个女生空隙间钻出去直接出门了事，结果却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堵“墙”上，这墙便是秦火阳。由于平日“树敌”颇多，现在被人围追堵截，给从正门迫回了教室，匆忙中被曹冠群这一撞把出路堵了个严实。秦火阳暗叹，哎，这小学委。
　　“啊，对不起、”曹冠群后退了一步道歉，抱着书包正欲绕过秦火阳出门。
　　“哈哈、火阳，跑不了了吧！”周正和几个男生在门外奸笑。
　　“绝对跑不了！”几个女生在门里朗笑着，边晃手中的雪喷边逼近秦火阳，“哎我说秦火阳，你平时那么拽总让别人求你，这回可轮到你求人了吧”为首的女生郑小琪笑得眼睛亮亮的，“套你一句话，今天想出这个门儿，你就求我们吧！”很少能见着秦火阳吃瘪，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
　　背腹受敌的秦火阳一个眼风扫过周正，切切的道，“好小子，居然背叛我，恩？”
　　周正乐道，“谁上你身上那么干净不是，哈哈。”
　　秦火阳一把拽住曹冠群，继而笑了，不慌不忙的说道，“让我信你们，难。而我要出去嘛，还简单点儿。”
　　“哦，火阳，既然你敬酒不吃，就别怪哥们儿了啊。”周正窃笑，手里彩喷晃得哗哗响。
　　“走着瞧，哥们儿”秦火阳把哥们儿俩字儿咬的挺重，冷不防手下的人挣了几下，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个人。
　　“这……秦火阳，你抓我做什么？”眼看着情况不妙，曹冠群挣了几下，仍是挣不开秦火阳的手。
　　“别急，小学委，我带你出去。”秦火阳低低的声音压了下来，把曹冠群那句“我自己能出去”压了回去，而自己就这么怔怔的被他拖着冲出了教室。
　　周正一愣，他没寻思秦火阳冲的这么利索，可是一愣神的功夫手下却不自觉一用力，漫天彩雾就朝着这俩人席卷而去。
　　后面的郑小琪倒是牢牢的盯着秦火阳，见他一动就按下了手中的喷瓶。于是，秦火阳半是拖半是搂的带着曹冠群一起突出了重围。
　　绕了个圈跑到后操场中央，直到后面的人不再追来了，俩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冬日里的天早，眼下七点多早就黑的浓郁了，学校里人走得差不多，操场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校园里的路灯亮着，投下一片片光亮，细碎的雪粒迎着灯光飘落，被映的晶莹透亮。曹冠群本来就没有运动神经，又稀里糊涂地被拉着一顿猛跑，停下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书包也提不住了，掉在地上。他一手掐着腰，一手软软的垂着，努力的平复着呼吸。秦火阳恢复的快，拿眼看着这个被自己拖出来的倒霉鬼。曹冠群个子不高，倒是挺瘦的，那原本宽大的校服让他拿手一掐正显出细细的腰来。他的头微微垂着，黑色的短发挡住了眼睛，头上、身上因刚刚的出逃而挂彩，反倒显得整个人生动起来。
　　“哎，小学委，你——还好吧？”秦火阳笑笑，一手搭上曹冠群的肩，自己也纳闷干嘛拖着这个人一起跑出来，就因为他刚好撞到自己怀里来么？
　　摇摇头，曹冠群直起身，抬手摘下被殃及的眼镜，用手指轻轻地拂去上面白色的喷雪，树脂镜片的冰冷缠绕上指尖，手下一片滑腻。
　　秦火阳倒是有些愣了，随即觉得好笑，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愠不火的，正想着，手下的力道大了几分，令得手下那人茫然的抬了头，就这么不期然的看进对方的眼睛里去。
　　“怎么了？”曹冠群因为摘了眼镜看不清，习惯性的皱眉眯眼。
　　“没什么。”秦火阳收回手，等着曹冠群又戴上了眼镜，才缓缓的开口，“原来还是一样普通么。”脸上又挂回了平常的笑容，秦火阳转身离开，“再见，小学委”。
　　鞋踩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逐渐远去，曹冠群僵硬着身体，他不认为自己被羞辱了，普通这个词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虽然早就有此认知，可被那人当面指出来，还是难受的。很难受。在秦火阳那句话出口的时候，他感到了比身处寒天更深刻的冰冷。自己算是被厌嫌了么，曹冠群一步一步的踩在雪地上，脚步落下的旁边是那人刚刚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就这么普通呢，这样普通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惦念别人呢，没有资格啊，所以那人也不需要记住自己，也从未记起过自己。记得中考上的那支钢笔，记得让两人同待在一把伞下的那场雨，记得这份心情的人，只有自己。
　　在这个平安夜，曹冠群深深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悲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