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纪事》云阿四

63、第六十二章

　　“容公子，救救我女儿吧，我给你做牛做马，任你驱使都心甘情愿。”

　　周沐琴哭喊着爬到容羿面前，抓着他的长袍下摆哭诉道。

　　“师叔刚刚不是在说我等私放妖魔，要将我们就地正法吗？你如此相求，让小侄为难得很。”

　　容羿冷哼一声，抽回衣摆，闪到一边。倒是对清虚子提到的奇术淬魂之法，未知可否，只是避重就轻地拿话将周沐琴堵了回去。

　　说道淬魂，林菲双脑海本能地想起之前在雁回峰偷见到容羿摆下的那个奇特的阵法，以及自火中而出的那颗变化过的珠子。难道那就是淬魂之法？

　　“菲双姑娘，看在你与四儿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救救她吧。”

　　周沐琴见容羿摆脱，脑子转得飞快，与其让她求没半分交情的容羿，还不如先说服林菲双，让她先松口，只要有人低头，事情就好办得多。

　　思及此周沐琴暂时放开容羿，飞扑到林菲双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死命地摇晃起来。

　　可怜林菲双浑身上下痛得直抽抽，又没力气摆脱她，只得忍着眼泪，咧着嘴龇着牙，一阵阵地抽着冷气。

　　“放手！你没见她浑身动弹不得吗？”

　　黄莺见周沐琴不顾林菲双地撕拽着她，忍不住上前将她一把推开。

　　“如果你真想让她救你女儿，你是不是该先让她站起来？”

　　“这个好办！”

　　周沐琴一愣，见林菲双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才发现她好似重伤，急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药，倒出两颗透着莹莹白光的药丸，塞进了林菲双的嘴里，顺便站起身来，手诀之下，一阵阵温润的水属性疗伤术，打在了林菲双身上，随着一道道蓝光闪过，林菲双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林菲双深深呼出一口气，伸了伸胳膊和腿，一脸惊喜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旁的黄莺与容羿见她无恙，俱是一脸轻松地吐出口气来，而一直关注着林菲双的林芳晓，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菲双姑娘，”周沐琴见林菲双伤势似乎已经痊愈，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抓着林菲双的隔壁，道：“看来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帮你四儿师姐吧。周婶求求你了。”

　　说完，周沐琴一脸眼泪地就要屈膝下跪。

　　“您别这样，四儿师姐的伤连季师叔都不能根治，我实在不敢托大。”

　　林菲双有些后悔了，干嘛这里麻利地跳起来啊，就应该继续躺在地上，周沐琴就不会来这么一曲了。而且刚刚在山洞内偷听到她与梁景仁的对话，对她之前心狠手辣还心存侥幸地半信半疑，而后她竟然偷袭他们还想将他们所有人直接灭口，这就触犯了林菲双的大忌。

　　可以忍你一，忍你二，绝对不过三！

　　她们母女二人的死活，与她何干？要死也是他们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林菲双心中虽冷笑不已，但言语还是一点都不漏，之前在山洞中她有段记忆空白，这段时间内发生过的事情，她不敢妄断，更没有底气保证自己一路纯良到底，所以，不管心中如何想，言语间她还是不敢太过张扬。

　　“菲双姑娘，你都能打赢那个千年妖怪，怎么就不能救治你四儿师姐呢？”

　　周沐琴见林菲双意欲推脱，猜测她是在记恨之前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她与花妖之间的对话，她可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明白，花妖称她为“魔尊大人”，而她当时就是一身妖魔之死气。

　　此时她故意将千年妖怪拿出来说，只是想提醒林菲双，她周沐琴当时就是见证人，她知晓了她掩藏在平凡之下的魔性，而这个魔性，是不被昆仑这种正道所容的，如果她不救治李四儿，她就会将这件事捅破，到时候，她林菲双要么被昆仑直接诛杀，要么就是被囚禁，就如她当年囚禁白师兄与寒潭一般，永世不得出。

　　很可惜，林菲双恰好对那段经历记忆为零，她这次的盘算只能落空。

　　正当周沐琴与林菲双容羿二人在条件与心理之间博弈之时，大门外身着一身铠甲的常缘棋匆匆而入。

　　“启禀掌门，禁制之上，魔界大护法白蛉率大批魔界兵马，正全力攻击我昆仑禁制，并口口声声要求昆仑放出魔尊白冥。”

　　“真是岂有此理，魔尊白冥千年前就已魂散，不在世道轮回之中，他们此时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以这莫须有的理由，攻击昆仑，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清虚子闻言，怒火中烧，冷哼一声，一掌拍在了软榻上的矮几上。

　　“师兄莫要生气，”

　　见一旁一直静坐一旁的楮瑶环，早就不耐烦待在这里看周沐琴的表演，此时正好是个脱身的机会，于是她神色一禀，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衫道：

　　“自千年前魔界尊者白冥忽然消失起，魔界死气一直不盛，由此而导致魔界千年来鲜有修为突出的大妖出现，如今这白蛉也不过区区千年小妖，虽率众而至，但修为甚低，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足挂齿。待瑶环将他们收拾了再来。”

　　说完，也不等清虚子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直接带着林芳晓就出了大殿。

　　“师妹，切莫轻敌……”

　　这边清虚子的话才说了一半，那边楮瑶环与林芳晓均已召出坐骑，直接升空而去。

　　“去吧，好生照顾你褚师姐，她性子暴烈，一点就着，可比上了别人的当。”

　　清虚子见说话无用，只得对常缘棋如此吩咐一翻，示意他跟上前去。

　　这边常缘棋刚踏出大殿，忽然一阵阵尖利破空之声后，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紫阳殿一阵吱呀摇晃，好在大殿比较坚固，片刻之后，总算是稳了下来。

　　“掌门，不好了，楮师叔被魔界大护法白蛉重伤被擒！”

　　“你说什么？看来真是来着不善！明月，吩咐各主峰长老，禁制上待命御敌！清风，并放出传讯仙鹤，速招季舒华与柳溪山二位主持长老归来。”

　　清虚子一阵惊怒，但他心里清楚，此时昆仑能用的人并不多，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季舒华与柳溪山二人。

　　“是！”清风明月二人急匆匆离开了大殿。

　　十六年前那场与天陵、魔界的一场混战，不仅损失了当年诸多最年轻有为的才俊，更重要的是，由于禁制被攻破，昆仑资历最老的一批的长老只能通过隐世不出，使用自身灵力维持昆仑禁制，所以，这批最有实力的人，其实已经被钉死在昆仑禁制之上，动弹不得。

　　要是白师弟在就好了。

　　清虚子心中忍不出感叹道。

　　当年就是那个白衣银发，沉稳睿智的师弟，力挽狂澜于大厦之将倾，无论是他的谋略还是他的实力，都让人打心眼里信赖。

　　只是，在他声名最鼎盛时期，却被关入极寒之地，终日不见天日，十几年来，想必他心中的怨恨就足以让他将昆仑直接覆灭吧。

　　清虚子忽然想到一个词：报应。

　　当年他自己要是能出来替他说一句话，也许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就要换成白师弟了。在道义与上位之间，清虚子一念之差选择了后者。这十几年来，每次回想起白师弟自愿沉入寒潭之前那个回头看着他的那个笑容，清虚子就已经明白，白师弟知道他的想法，从此，白师弟绝美的脸上的那抹了悟一切的浅笑，像道疤丑陋地盘曲在他的心头。

　　有时候清虚子会有些恼恨地想问问那个天人般的白师弟，当年摆在他面前的，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有的不过是一个圈套，是吧？从头到尾，白师弟感兴趣的就不是紫阳殿内的那把交椅，而是交椅面前人性的弱点。

　　清虚子甩了甩头，看来他真是有些老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开始怀旧了。

　　“其余人等，皆先应敌！”

　　自软榻上下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极长阔剑，掷地有声地说道。

　　“师兄，孩子也很危险，先救救她吧！”

　　那边周沐琴见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更觉得救李四儿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在整个昆仑生死存亡之际，谁还会在乎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人物的命运？

　　“大敌当前，你想让昆仑战机尽失，徒等灭顶吗？”

　　清虚子推开周沐琴，只身率先踏出了紫阳殿。之后容羿也紧跟了上去，黄莺犹豫的半天，最后还是喟叹一声，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出去了。

　　昆仑方圆数万里，一旦被魔界攻破，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将遭涂炭，看来她还是没悟透人仙魔之间的众生平等之说，想必叔叔会很失望吧。黄莺心中暗暗叹道。

　　而林菲双虽有心帮忙，但是奈何没有坐骑，只能等谁下来载着她上去。

　　大殿内瞬间就只剩下林菲双、一脸怨恨地周沐琴和她怀中半人半妖半鬼的李四儿，还有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偶尔侧过头抹抹眼泪的颜鼎，还有一个有些疯疯傻傻的王小五。

　　“林师妹，”忽然，颜鼎扑到林菲双面前，跪在她跟前抬着头盯着林菲双的眼睛说：“只想请你念在我师父柳溪山与你一半的师徒情分上，救救四儿妹妹吧，师兄求你了。”

　　颜鼎就这样直愣愣地一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林菲双有些傻眼了。

　　虽然她对李四儿母女诸多不满，但是从未想过要她的命，只是自己修为低微，有心无力。

　　如今颜鼎这一跪一磕，还搬出柳溪山来，她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活马医了。

　　“师兄，你先起来。”林菲双上前拉住颜鼎。

　　“师妹，还请你答应为兄的。这些年四儿妹妹过得并不快乐，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心口也有一股气，所以对她的一切都假装视而不见，之前她就表现有些怪异，如果我能多关系她，多在意她，尽早找人给她疗伤，她也不会到如今的地步。是我太小心眼，害了她！”

　　颜鼎泪流满面，话语中皆是自责。

　　林菲双听着却觉得有些可笑，她李四儿还有母亲呢，这些既是没有他颜鼎去发现，她母亲不也应该早有察觉吗？也不至于弄到急忙拿女儿的婚姻为条件去和别人换疗伤法术，最后却弄巧成拙，反倒将女儿搭进去。

　　不过这颜鼎，当真痴儿，这么多年喜欢一个人，从未改变，甚至于李四儿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的感情竟然依旧，这份执着倒是难能可贵。

　　而且，他是柳溪山柳师叔名正言顺的亲传大弟子，帮他不就是在帮柳师叔？

　　“师兄，你先起来。我尽力就是。”林菲双拉住颜鼎，“不过，我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