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品格》曦夜不寐

71、第71章

　　秩序历8135年冬月，中庭、归墟、梵尔歌、灵感、图兰塔、幻海、混沌七大世界的时空裂缝全数修复完毕，除了中庭世界东陆洲翡翠城仅保留一处脆弱的世界壁垒作为反攻黑暗维度的通道之外，延宕三千年之久的时空裂缝阴云终于从七大世界亿万生灵的头顶散去。

　　当守境军团面向七大世界全部智慧生灵发出这条尘埃落定的公告时，自亿万众生心底迸发出的巨大喜悦与激动凝聚成了无比磅礴浩大的信念之力，照亮了整棵世界之树。

　　从遥远的至高神域看去，那被星云尘埃掩盖的树状云团犹如广袤宇宙中最璀璨的一朵星光，灿烂绚丽的光芒几乎要穿透厚重的星辰云霭，再次成为永恒神域最辉煌夺目的那片星海。

　　公告发出的这一天，七大世界纷纷陷入了一场空前绝伦的狂欢之中，人们走上街头，肆意拉开礼花，放响礼炮，情不自禁唱起属于自己民族的歌谣，和认识的、陌生的人们一起手拉手，大笑着、歌唱着、念诵着。

　　眼泪不知不觉伴随着欢欣的笑容落下，又哭又笑的无数种声音此起彼伏犹如浪潮，绵延三千余年的苦难在这场盛大的狂欢中，正式宣告成为历史。

　　京港调查局今天提前下班，几个关系要好的同事约好了晚上一起去中心广场参加庆典活动，路过一间办公室门口时，注意到里面的人几乎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女生还坐在办公位上对着屏幕在看什么。

　　“云栀，你还不下班啊？要跟我们一起去参观庆典吗？听说特别热闹！”

　　云栀抬起头，向跟她说话的同事眯眼笑了笑：“我就不去了，我和朋友约好去市体育馆看表演。”

　　“是北陆歌舞团的表演吗？你居然抢到票了，真厉害！我听说他们今晚会临时加演一场庆贺危机结束，你到时候要是拍了照片给我分享分享呗！”

　　“好，没问题！”

　　同事们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云栀关掉了循环播放很久的视频，画面的最后停留在了中大洋波澜壮阔的海面。

　　——这是中庭危机的官方纪录片，详实录下了数月前中庭危机从出现到结束的全部经过，其中也包括“圣主”降临中大洋力挽狂澜的画面。

　　她空闲的时候就喜欢放这个纪录片来看，百看不厌。

　　关闭办公室电源后，云栀收拾好东西离开。

　　此时的调查局已经不剩几个人，除了值班人员之外，大部分外勤人员都被调去支援京港市多个大型集会场所，帮助军警维持秩序。剩下的文职人员也提早下班，回家的回家，庆祝的庆祝。

　　整座城市、不，应该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空前绝后的狂欢之中。

　　云栀走出调查局的大门，抬头就能看到上空飘扬着的彩色气球，高楼大厦挂满了庆贺条幅，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栽满了五颜六色的新鲜花卉，飞速驶过的车辆上都插着印有守境军团徽章的小旗子，每一个路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连天上的太阳也格外明媚，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云栀从衣服夹层口袋里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徽章戴在胸前，徽章上镌刻着一束璀璨的光芒，光芒之下，看不清面容的神女微微举起纤细柔美的手掌，将恩泽洒落脚下的树荫。

　　这格图案象征着为世界之树带来光明与希望的“圣主”。

　　特殊调查局隶属中庭军团麾下，规章制度一向严苛，但是一直没有禁止职工信仰“圣主”。云栀便是“圣主教”的教众之一。

　　别好徽章后，她满怀期待地登上了开往市体育馆的车。

　　相似的画面发生在七大世界的无数角落，相较于各式各样的庆典活动，这一天，佩戴着“圣主教”徽章前往各地分会堂参拜“圣主”、高诵“圣主”恩德荣光的生灵数量以成千上万计。

　　因为他们知道，七大世界能有今朝的狂欢，都是因为“圣主”，是“圣主”将亿万生灵带出了黑暗入侵的泥淖。

　　从此以后，他们将得到永恒的安宁。

　　*

　　广袤高远的湛蓝天幕下，阳光温暖而不刺眼，空气中的温度与湿度永远维持在一个绝对平衡适宜的范围内，浓郁充足的能量宛如甜而不腻的糖果芳香，争先恐后地朝着身体里的每一处感官涌来，让人忍不住贪婪地品尝吸食。

　　——这是芙拉初次踏足秩序维度的第一感受。

　　她刚到没多久，另外六人也陆陆续续从其他六个通道中走出，七人顺利汇合，在秩序军团士兵的指引下，跨过宁静得出奇的明阔大厅，来到光影明媚的室外。

　　——好大、好白、好安静。

　　七人心底不约而同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窗户镜面剔透如毫无杂质的水晶，规整的建筑物呈最完美的对称排列，每一个折角与弧度都仿佛用最精密的仪器度量过，连万分之一的误差也不会有；温暖阳光照在一尘不染的街道上，让人忍不住怀疑，就算弯腰抹一把地面也不会沾到一丝灰尘。

　　秩序军团军团长兼秩序议会主席叶守静已经在通道大厅外等着他们。

　　“欢迎来到秩序维度。”她穿着崭新的白色军装，特殊材质制作的银色肩章在阳光下反射出凌厉而冰冷的光芒，却又被她面上温和的浅笑淡化。

　　七大世界没有人会不认识叶守静，她和她的儿子陆明苍一样名震七界。但是叶守静自从在二十五年前升任秩序军团最高长官，来到秩序维度后，便很少在七大世界露面了。

　　“跟我来吧，陆指挥官请我帮忙接待你们。”叶守静转身先行一步，七人没有迟疑，即刻跟上她的身影。

　　芙拉走在最前面，只落后叶守静半步。

　　沿途所过之处都是千篇一律的安静空旷，路上很少见到人影，只有秩序军团的巡逻人员偶尔才会经过，看久了也渐渐觉得乏味。

　　不过这里的能量实在充足，每一次呼吸都堪称享受，几人忍不住如饥似渴地吸纳着四面八方涌来的能量，一时倒也忽略了周围的冷清寂寥。

　　叶守静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其实秩序维度并不大，大概只有中庭的半个北陆洲大小，陆地之外四面环海，我们的活动区主要集中在这片孤岛一样的陆地上。”

　　星海清歌忍不住问：“大海之外呢？”

　　叶守静摇头淡笑道：“不知道。没有人去过海外的世界，准确来说，没有人能到达那里。”

　　话音才落，她忽然回头，目光一一逡巡过七人，“或许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叶守静将七人带到一座几乎全透明的镜面建筑里，材质类似玻璃的墙面光滑无比，即使放大千万倍也无法发现一丝瑕疵。

　　这里是秩序维度的交通枢纽，一行人坐上空中飞艇，不到十分钟就穿越大半个陆地来到海岸边。

　　遥遥望去，海天相连处看不出明显的分割线，澄澈见底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蔚蓝与青绿混合的清透感，海底白色细沙与海面粼粼波光交相辉映，如同碎落的星辰，观赏度与舒适度完全可以和七界的任何一个海边度假区相媲美。

　　再将目光放到遥远的海天尽头，能力已经全部达到十级的七人恍惚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那片湛蓝的天幕美好清澈得带着一丝丝不真实感。这种感觉很玄异，若是刻意忽视就能相安无事，但如果已经种下疑窦，每多一眼关注都会带来更加强烈的虚幻感。

　　就好像……那是一块巨大的电影幕布一样，而这个处处完美的世界只是笼罩在巨大幕布之下的幻影城堡。

　　如果不能尽快适应或者忽视这种感觉，最后也许会被活活逼疯。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叶守静平静清越的声线将几人的思绪拉回，“祝你们好运。”

　　将七人放下飞艇，叶守静微笑着颔首过后，便带着随从人员驾驶飞艇化为一条白线迅速消失在蓝色的天幕中。

　　“现在怎么办？”来自混沌世界朱雀一族的朱炀摸了摸脑袋，对现在的情形有点摸不准。

　　难不成他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芙拉正准备在心底呼唤一下守护神，冥冥之中的感应已先一步牵引着她转头看向波光荡漾的海面。

　　另外六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正色抚胸下跪，虔诚唤道：“吾主。”

　　芙拉慢半拍地低头跪下，眼角余光不住往前方流连。

　　波光潋滟的蓝色海面上，一叶小舟稳稳漂浮，舟上悠然坐着两道身影，相似的金白衣袍与月辉一般的银发，都彰显了那二位与旁人的不同。

　　——不是她们师门团建吗，怎么指挥官也跟着一起来了？

　　“因为这趟旅途对他很重要。”淡漠的声音越过海面传到芙拉耳里，她认命地闭了闭眼，乖巧应声。

　　“好的。”

　　平静的海面波澜微起，浪花起伏扑打间，一道道温和的水流无声涌起，渐渐凝成了一条条小舟的轮廓。

　　不多不少，正好七条。

　　七人也不废话，自觉上前一人选了一条水舟登上，再一抬眼，希微与陆明苍同乘的那条水舟已经无风自动朝着无边无际的海天尽头飘去。

　　海面无风，舟上无桨，想要水舟顺利行驶，还得靠自己。

　　七人各显本事，哼哧哼哧划起船来，努力追上最前面那条小舟的速度。

　　越划到后面，七人越觉得吃力，而第一条舟依旧保持着与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海天尽头依旧静静地守候在那里，好像无论如何向前划动也无法抵达终点。

　　然而此时再回头，身后已然是一片广袤的平静海面，再也看不到陆地的影子。

　　因为有希微在，众人并不感到恐惧失措，只一心驱动着小舟追上她的身影。

　　陆明苍的神识感应渐渐加重，视野尽头一道薄得形似水膜的屏障突兀出现时，他才舒展了眉眼看向身边的银发神明：“快到了。”

　　希微回头扫了眼奋力划船的七人，淡声嘱咐：“备好防御屏障，别死。”

　　“……！”

　　几人迷之沉默了一瞬，立马在身边筑起厚厚的保护屏障。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很久，当打头那条小舟突然消失在一道如水如镜的透明幕罩外时，几人不由心神一凛，立刻加快速度追上去。

　　透明屏障穿过小舟，在接触到人体时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当整条小舟完全穿过屏障后，眼前骤变的画面让七人纷纷呆滞了神情，眼底只剩一片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