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品格》曦夜不寐

47、第47章

　　亿万光年之外，宇宙诞生的奇点，时间流逝的尽头，浩瀚星辰的来处与归宿，是诸神的永生神域。

　　神之花园里，众神一如过往漫长的亘古岁月，沉湎于无穷无尽的欢愉中。

　　仙乐歌舞从无断绝，琼浆玉液畅饮不尽，星光簇拥的高床软塌与粼粼潋滟的清池碧波间，处处都能见到风姿灼灼的神明身影。

　　这样悠游自在的画面已存续了八千年。

　　往后还会有无数个八千年。

　　当神明们已在长久的欢悦中酣然沉沦，只有极偶尔的瞬息才会回忆起诸神降临世界之树的辉煌时代时，缀满银河星辰的瑰丽天幕毫无预兆地光华大盛，亿万璀璨星辰齐齐朝着同一方向坠下流火萤星的辉芒。

　　神之花园的宁静悠闲终止于磅礴威压落在神域各处的瞬间，漫天诸神在同一时刻纷纷自酣眠与沉沦中惊醒，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神域至高处的那片斑斓星云，眼底渐渐漫上无比崇高的虔诚与敬畏。

　　——至高神，苏醒了。

　　刹那间，诸神化作一道道流星朝着至高神域飞去，时隔八千年的岁月枯荣，终于再次拜谒他们至高无上的主神。

　　当诸天神明终于踏足已经开启的至高神域时，还没有迎来像上次那样令人心神颤栗的玄妙感应，就先看到了占满视野的通天巨树。

　　无数星云与尘埃聚集缠绕，瑰丽星河流淌于每一处枝叶脉络，最终朝着光芒最为浓郁耀眼的八朵星云汇聚，而在那八朵星光闪耀的星云外围，漫漫银河如流水一般旋转缠绕，形成了守护八大世界的至高法则。

　　同时也是桎梏着整棵世界之树的无形锁链。

　　而在树根处，一片暗淡的星云宛如藏纳了无数死去的星辰，星光消散的尘埃与浓郁的黑雾互相缭绕，令这片沉寂的星云陷入永恒的黑暗中。那是镇压着黑暗邪神的黑暗维度，连诸神也退避的永夜之域。

　　这是诸神时隔八千年，再一次亲眼见到世界之树的模样。

　　绝地天通后，八千年前的神话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众神掩下眼中的怀念怅然，终于将目光移到了通天巨树前，亿万星河为之垂首的身影。

　　她是至高、至上、至强、至美，是诸天众神的统治者，宇宙万物的主宰者，亿万众生的造物主，是屹立于世界之树顶端，永恒不朽的神明。

　　“恭迎吾神——”

　　众神尽皆俯首，朝着那银发白袍的神明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清冷浩渺的声音隔着万千星河，清晰传入众神的耳畔：“诸位，我将重修世界法则。”

　　短暂的迟疑与惊愕后，众神再度虔诚俯首：“谨遵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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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诸神退去，通天贯地的世界之树也逐渐隐没在无数尘埃与星河之后。

　　银发神明静默伫立在星河簇拥的中心，朝着斑斓星空伸出了手。片刻后，一丝一缕的星光自满天星云中飞跃而来，以她的手掌为终点，缓缓汇聚纠缠，直到凝成一片蒙了淡淡尘埃的星团。

　　神凌空一点，令星团渐渐凝实、膨胀，幻化出一道被尘埃笼罩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看不清真面目，却在凝成的第一时间便朝着面前的至高神明单膝下跪，献上绝对的臣服恭顺：“吾神，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至高神却似乎透过他模糊不清的轮廓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极为难得地温和了眉眼，“是，我们又见面了。战神明光。”

　　她将那层尘埃拂去，星光凝聚的影子终于现出真容，是替她守护世界之树千万年岁月的战神明光，也是与她耳鬓厮磨的另一人。

　　他们都是他。

　　“我能感应到，我的神格仍然遗落在黑暗维度，身躯却已在世界之树重生。吾神，请让我再次为您守护世界之树吧，我不会再辜负您的恩赐。”星光影子朝着银发神明深深拜下，虔诚崇高的敬意将眼底的浓烈爱慕压下。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千年万年，星辰毁灭又重生，沧海变成桑田，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胆大妄念泄露一丝一毫。

　　可他不知道，他早已亵渎了他的神明。

　　至高神走到他面前，低眸凝注着他深深垂服的姿态，过了一会儿，才伸手令他起身。

　　倏然体现的身高差距令他惶恐地垂下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神。

　　神明却不期然地伸出两根指头，轻轻落在他的下颌，让那英俊的眉眼迫不得已抬起，与自己对视。

　　神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微微的颤栗，并非恐惧与臣服，而是源于心底妄念突然得到了满足带来的巨大快慰。

　　他在她的触碰中心颤折服，却将眼底爱慕埋得更深。

　　至高神对着他微微一笑：“战神明光，我不再需要你为我守护世界。”

　　在他遽然失落茫然的目光中，神明抚过他虚无的脸颊，“我要你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

　　中庭世界中大洋极危裂缝的修复计划暂定在170个小时左右，也就是一周多一点。

　　这片世界壁垒的法则死去已久，芙拉需要慢慢将之唤醒牵引。这么大一块区域，需要耗费的力量十分庞大。

　　沟通世界法则利用法则力量修复世界壁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是如今七大世界的每个“天选之人”都在按部就班推进进度的原因。

　　勾连法则看似简单，实则不亚于登天难度，身为凡胎□□的他们，即使有种族天赋和高阶能力加成，也不能无止境地借用法则之力。

　　每修复一个裂缝，至少都要休息几天才能进行下一次修复。

　　芙拉针对中大洋裂缝的修复计划是已经把中场休息时间精打细算过后才确定下来的。

　　即便如此，解决完中大洋的时空裂缝，她至少也得休息半个月。

　　时不待我，趁着裂缝还没出现，芙拉正式开始着手修复。

　　她最近两天一边忙着修复进度，一边也没停止过思考一件事——指挥官为什么会知道她给守护神取的名字？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

　　可惜自从那天被他“强行控制”审问过后，陆明苍就再也没来过中大洋驻地，听说翡翠城那儿最近出现了异象，指挥官日理万机亲赴现场指挥工作，忙得很。

　　有了被迫进入“领域”的经历，芙拉就算再好奇，也不敢主动去问陆明苍，生怕自己的底裤都被人扒没了。

　　休息的间隙，霍卿军团长亲自来给芙拉送饭，顺便闲聊几句最近各界的情况。

　　其他六界被选中的门徒虽然都得到了守护神的传承，但他们不像芙拉，是守护神在世界之树上唯一的锚点，两者之间的联系是最深刻紧密的。

　　守护神化身殒灭，只有芙拉的感应最明显，其他人似乎只是无法再联系到她，只当她忙着自己的事懒得理会，也没有多想。

　　不过因为官方公布了这一“天选之人计划”，点明芙拉与那位圣者法师的密切关系以及在这一计划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其余六人便有意识地以芙拉为主心骨，有什么事或是想要请教问题便都指着芙拉来，俨然是把她当做“大师姐”没跑了。

　　“哦对了，你们七个的终端下了加急订单，应该还有两天就到了。”霍卿说道。

　　芙拉点点头感谢道：“好的，谢谢军团长费心。”

　　“嗐，这才哪到哪？是我们得谢谢你们七位为了咱们七大世界费心又费力，你们毕竟师出同门，不在一个世界，有了终端方便联系嘛。”

　　芙拉喝了口水，逮着话题的缝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指挥官呢？还在翡翠城吗？”

　　也不知道翡翠城究竟出了什么异状，和时空裂缝有没有关系。

　　芙拉没去过翡翠城，但是听说过那里。

　　中庭大部分人都知道那里。

　　三十二年前的惨状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芙拉没经历过那次大灾难，只看过影像资料，无怪乎大多数民众都将那里当成了“死亡之地”避之不及，正如梵尔歌的黑水城一样，让那颗沙漠宝石蒙上厚重的尘埃。

　　“他啊……”霍卿提起陆明苍时并没有军团内其他军官那样畏之如虎的崇拜敬意，神色间反倒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小子失恋了，满世界地跑用工作麻痹自己呢。”

　　“噗——”芙拉一个没憋住，被“失恋”两个字惊得一口水喷出来。

　　霍卿见怪不怪地看着她，顺手递上一张纸巾，“没错，我刚听说的时候也和你现在是一样的表情。”

　　芙拉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挥官他……还谈过恋爱吗？”

　　霍卿扯唇笑了笑：“巧了，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叶主席的。”

　　前几天好友叶守静急召自己去一趟秩序维度，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那位老母亲想起来关心儿子了，但是儿子是个锯嘴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便退而求其次找霍卿这个老闺蜜打听情况来了。

　　霍卿当时也是一头雾水，她整天待在中大洋连个周末假期都没有，哪里会知道陆明苍悄无声息就谈了女朋友、女朋友还跑路不要他的事？

　　不过居然能跑出陆明苍那小子的手掌心，可见本事也不小，霍卿觉得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挺想见见那位小姐的。

　　“和指挥官谈恋爱，胆子真大！”芙拉啧啧称奇，无法想象有哪个正常女人受得了那位压迫感极强的男人。

　　不可否认，陆指挥官的皮囊是极其优秀的，光看脸都能让无数少女情生意动，可是……他不做人啊！

　　他是个会控制思想的变态啊！

　　光是想到要和这样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感到满满的窒息！

　　更别说还要和他谈恋爱耳鬓厮磨了！

　　太恐怖了！

　　霍卿赞同道：“确实，谁受得了一个沉默寡言、古板无趣还整天不回家的男人呢？换我是那位希小姐啊，也得甩了他。”

　　说来那位小姐的身份还是霍卿回来后禁不住好奇，从楚承那儿打听得来的。

　　可惜了，听说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就是眼神不太好。

　　“……什、什么？xi小姐？哪个xi？”芙拉微颤着嘴唇，一双眼死死盯住霍卿，生怕从她嘴里说出自己难以面对的那个答案。

　　霍卿不明就里，但还是好心情地回答了她：“好像是希望的希……你问这个干嘛？”

　　还没来得及看到芙拉裂开的表情，助手在这时小跑过来告知她有重要军务等着处理，霍卿便起身留下一句“你慢慢休息”后就离开了。

　　芙拉一边动作僵硬地托了托即将掉地的下巴，一边艰难重启宕机的大脑，同时还得重塑一下崩裂的三观。

　　她想到了那天陆明苍在自己面前笃定问出的话：她叫希微，对么。

　　所以——让陆指挥官失恋的那位“希小姐”果然是她的守护神吗？

　　救命啊！

　　守护神她……她……她竟然偷偷和指挥官谈上了恋爱！她还把指挥官始乱终弃跑路了！

　　芙拉觉得，她需要用一生来治愈此刻恍然领悟到真相的自己。

　　痛，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