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60、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姑娘脸上多出好几道光晕，周身如同被虚化般，样子极不真切。
　　她笑得质朴纯良，挥动着双手跟她最亲爱的姐姐道别。
　　直至沈狱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许奈思才收回视线在车里坐好。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幕看得她有点心慌。
　　…
　　晨阳中学。
　　沈狱的状态从踏进校门那一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的生活是如此的割裂，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回游荡，极乐与极悲互相争夺着她的情绪，把人闹腾的不得安宁。
　　或许再忍一忍，等初中毕业了就能好些。
　　沈狱的想法愚蠢得可笑，流水的时间只能淡化受害者外显的疤痕，无法阻挠一批又一批霸凌者的狂欢。
　　沉默、忍让，终将化作每一场暴行中的兴奋剂。
　　而懦弱，也注定成为买单中的先行者。
　　*
　　沈狱踩着点进的班级，早上姐姐帮她编发耽误了两班公交，还好没迟到。
　　上课铃响，原本在早读的同学们齐刷刷被分走注意力。
　　所有人目送沈狱从进班再到位置上坐下，其中不乏那一道最具威慑力的视线。
　　班上的七嘴八舌再次议论个不停。
　　诱导性的夸赞——
　　“我发现沈狱真的长得很漂亮哎！打扮一下更引人注目了，就是不知道她想引起谁的注意。”
　　中立性的点评——
　　“确实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女孩子，但她现在的处境不适合这么花枝招展。”
　　嫉妒性的非议——
　　“上帝真是公平，给她一副好皮囊的同时，不忘赐她一个晦气的名字。”
　　猥亵性的冒犯——
　　“哇噻，沈狱简直是极品啊！你们不敢上我可要上了！”
　　引战性的拱火——
　　“沈狱是不是真有靠山不怕林霏语了？我看她整个人气场都不一样了，该不会向林霏语正面宣战，要反抗起来了吧？”
　　无数不怀好意的声音为极端恶行的诞生推波助澜。
　　*
　　林霏语今天一上午都没找沈狱麻烦，任凭班上的言论发酵。
　　而沈狱早就听腻了那些话，她可以自动屏蔽，专注学习。
　　可林霏语貌似比她还要在意那些言论，每次一听到点什么不如意的，都会第一时间来找她算账。
　　像今天这种情况能让她安然度过一整个上午已是奇迹。
　　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后，沈狱在去食堂的路上被堵住。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早点动手吧，我还想回去吃饭。”麻木的请求。
　　沈狱被一群人围着走，林霏语就走在她前面，这是她第一次稍微硬气了那么点。
　　“你还提上要求了？少蹬鼻子上脸！”沈狱旁边的一个女生立马推搡了她一把。
　　林霏语一语不发地往前走，拳头攥得死紧，眼底的暴戾与以往不同，好似变了味。
　　一群人直接从学校正门出去，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走读生外出吃饭那么简单而已。
　　被逼着走出校门的那一瞬，沈狱浑身汗毛倒竖。
　　她有预感，这次施暴，会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来得更为严重。
　　学校旁边最近有区域在施工，那一带愈发鱼龙混杂，甚至出现治安问题。
　　学校特意提醒学生放学尽量避开那片区域，或者结伴同行。
　　现在林霏语特意挑了这么个地儿。
　　在学校或许还要避着点老师同学，但在这么个乱象横生的地方，她可以胡作非为。
　　“霏姐，你男朋友前几天是在这里打的群架吗？打赢了没？”一个男生突然发问。
　　他前几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很嘈杂的斗殴声，偷偷瞄了几眼，发现为首的男生很眼熟。
　　林霏语好谈混混，特别是那些“有头有脸”，在圈子里排得上号的“人物”。
　　她崇尚暴力，在家里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在外面却整天学着怎么欺负人。
　　“没打赢，所以我把他甩了。”林霏语轻描淡写地回答。
　　“霏姐英明，这么大阵仗的架打输了肯定就只能给人当小弟了。”男生唏嘘道。
　　林霏语剜他一眼，语气很不好：“我用得着你在这儿提醒我吗？”
　　男生赶紧低头哈腰地补救：“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后肯定是大哥的女人，我到时候还得靠你和大哥罩着呢！”
　　“霏姐别理他，我们现在该怎么管教那个婊子？”一个女生上前说道。
　　林霏语的视线钉回沈狱身上，她冲抓着沈狱的两个人下命令：“别傻站着，去那边拿绳子把她的手绑起来。”
　　这片建筑废墟上什么东西都有，除了工人施工留下的废弃器械外，还有木棍、粗绳、避孕套等乌七八糟的东西。
　　沈狱惊恐地看向刚刚还在束缚着自己的两个人转眼间就拿了绳子回来，他们笑得一个比一个癫狂，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厉鬼缠上她。
　　然而真正的厉鬼远比这些无脑加害者更可怖。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沈狱身体僵直，光是嘴巴哆嗦着喊出来的话就已经耗尽她全部力气。
　　“我们干什么就犯法了？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叫什么叫？老实点！”
　　拿着绳子的两个人怼完就把沈狱绑在了一副钢管架上。
　　沈狱的两只手被分别抬高绑起，像极了古时候即将接受严刑拷打的犯人。
　　林霏语点燃一根烟后走过来，她把烟呼在沈狱脸上，然后立马捂住人家的嘴，不让其咳嗽。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想跟我来硬的是吗？”
　　沈狱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拼命往后仰。
　　林霏语拿烟的手直接扣上沈狱后脑勺，把人死死禁锢住。
　　旁观者们没一个作声的，所有人都兴奋地看着这场大戏。
　　沈狱无法呼吸，还呛得要命，只能拼命摇头。
　　林霏语被自己夹着的烟头烫到了手，她惊呼一声往后退开。
　　“霏语你没事吧？”一个女生随即上前道，“沈狱你他妈活腻了？看我不抽死你！”
　　“滚开！”林霏语突然发了疯似的尖叫。
　　女生被吓得赶紧退开，其他人全部懵在原地。
　　沈狱的生理性眼泪都已经咳了出来，她涨红着一张脸喘气，还没缓过劲来，林霏语又扑上前来。
　　她双手掐住沈狱的脖子，锋利的指甲嵌入脆弱的肌肤。
　　“沈狱，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敢跟我比啊？你也配！你这名字是专门来给我找晦气的是吗？说话！”林霏语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吼道。
　　沈狱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为了活命，她拼死从牙缝里挤出回答的话：“我从来没惹你。”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落下，沈狱的头直接被打偏过去。
　　林霏语的咆哮再度响起：“你没惹我？你一来就跟老子抢男人你说你没惹我！整天装出一副白莲花样子碍我的眼，被我整是你自找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狱无言以对。
　　林霏语自顾自地继续：“你要是能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接受惩罚，我心情好了或许还会放你一马，但你偏要不知死活地挑衅我，我只能让你看看我的底线在哪儿了！”
　　“快点，我还要回去吃饭。”沈狱倔强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林霏语不能接受她的任何反抗，尽管这根本算不上反抗。
　　“吃饭是吗？我今天就让你吃点好东西！”
　　剩下的人接收到林霏语的信号，纷纷上前开始他们的暴行。
　　这些小喽啰的把戏沈狱勉强都能撑得住，不过就是往她嘴里塞些垃圾，常有的事，习惯了。
　　林霏语压着火气坐在一旁，换作平时，她会很“欣赏”这样的场面，可现在，她怎么都觉得不够。
　　和沈狱带给她的刺激比起来，现在的一切远远不够。
　　那群人施暴了短短几分钟后，林霏语皱紧眉头叫停：“都是些废物，给我滚开！”
　　人群散开，受害者的惨状放大呈现。
　　沈狱嘴边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种污渍，刚才还有个男的准备把地上捡来的避孕套塞进她嘴里。
　　“没一个给我动真格的。”林霏语很不满。
　　折腾了这么半天全是在挠痒痒，甚至连沈狱的那个破发型都没怎么乱。
　　对，就是她那个发型。
　　打扮是吧？跟她叫板是吧？看她怎么毁了她！
　　林霏语低下头四处张望，瞥见一把断了半边把手的剪刀。
　　天助她也。
　　拾起剪刀，疯魔般扑向目标。
　　“很得意你今天这个村姑发型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剪了！”
　　“别动我头发！走开！”沈狱第一次发出如此厉声的尖叫。
　　她可以任人欺负，但和姐姐有关的东西，绝不能被碰。
　　许是被沈狱的反应惊到了，其他人赶紧上前阻拦。
　　“霏姐！使不得啊！”
　　“霏语，我们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冷静！冷静！”
　　众人强行拦下中了邪似的林霏语。
　　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乍响，伴随着哆嗦的惊呼：“那是什么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旁边——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污迹斑斑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挡去大半，那张失控般留着哈喇子的嘴一边笑一边不知道在低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