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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木香花又开了 ...

  •   文淑的离世在所有人预料之中,可所有人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仍旧猝不及防。
      纪权澈当天晚上就做了个噩梦,从睡梦中惊醒的他手脚冰凉,一身冷汗。
      第二天清晨,许奈思出现在纪家别墅。
      叩响卧室门,不一会儿,一个满眼血丝疲惫至极的少年把门打开。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好不容易给他养出的精气神一夜间消耗殆尽。
      “怎……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纪权澈有些失声,喉咙干涩得快要说不出话。
      许奈思丝毫不掩饰情绪,她眼中盈满伤怀和心疼。
      “昨晚没睡好吗?”一开口才发现,她嗓子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凌晨五点的时候,所有人得到文淑去世的消息,唯独纪权澈没有。
      文淑向来希望自己儿子可以睡个好觉,纪慎言又是妻管严,从不违背妻子意愿。
      于是大人们让许奈思稍微晚一点再告诉纪权澈这个噩耗,然而时间的或早或晚并不能减轻分毫伤痛。
      看着她的表情,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嗯,没睡好,做了个噩梦。”纪权澈垂下眼皮,神态脆弱,让人连碰都不敢碰。
      “什么噩梦?”许奈思语调轻柔,哄着他。
      纪权澈握紧拳头,又泄气般松开,心底的寒凉遍布身体每一处感官,最后,他抬眸看她,忍着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说:“你告诉我吧。”
      “文阿姨去找我妈了,她们俩可是会随时盯着我们的,振作起来,纪权澈。”许奈思强打精神,尽量掩饰自己的哭腔。
      当噩耗真正降临时,无论再坚强的人抑或做足心理准备的人,都还是会双腿一软,两眼一黑。
      许奈思不知道那个早上纪权澈是怎么挺过来的,他整个人跌倒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第一次见他流泪。
      无声的肝肠寸断。
      …
      文淑的葬礼办得很低调,并一切从简,符合她本人意愿。
      今天天气很好,花草树木也好,周围一切都欣欣向荣,没有丝毫悲恸的痕迹。
      随着夕阳的消逝,一天逐渐落下帷幕,参加完葬礼的宾客也都回归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墓园内,文淑的墓碑和许蔓的挨在一起。
      许奈思陪着纪权澈伫立良久。
      空旷的墓园里只剩他们二人,墓地之下,是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人。
      “文阿姨,我会替你照顾好纪权澈的。”许奈思郑重地许下承诺。
      纪权澈偏头看她,一双眸子灰蒙蒙的,深不见底。
      她扶上他的臂膀,告诉他:“七年前,我们没办法守护在彼此身边,现在,我们是彼此最强大的依靠。”
      “嗯。”纪权澈垂下头,把脸埋进许奈思的肩窝。
      她回抱住他,用尽力气给予他支撑。
      漫天霞光即将被灰暗吞噬,白昼与黑夜交织拉扯间,两个脆弱的人影相拥于天幕下。
      七年前,年纪尚幼的许奈思独自一人承受了莫大苦楚,七年后,她没让纪权澈再遭遇一遍她所遭遇过的。
      如果事态的发展能够一直由她掌控,那除了这一遭,他们往后的时光便只需要迎接幸福。
      …
      深夜,许奈思回到别墅。
      她在玄关处坐了很久,视线空洞地定格于某处。
      文淑于她而言不仅是一个知心长辈般的存在,早就是她第二个妈妈了。
      正因为经历过一次失去母亲的痛,如今再经历一遍,她心中的悲恸不比纪权澈少。
      而她还要强撑着宽慰他照顾他,几天下来,精力直接消耗为负值。
      许奈思背靠着墙壁,双手使不上一丝劲儿地垂落。
      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勉强集中注意力,开始换鞋。
      鞋柜整洁又干净,里面绝大多数鞋都是许奈思的,沈狱只有那么几双。
      本来数量上就相差甚远,款式和做工又天差地别,现在更是多了个引人注目的重点。
      许奈思还没拿到自己的拖鞋,就被底下一层沈狱的鞋转移了注意。
      白玉般细腻的手顺势往下,拎起那双脏得不像样的鞋,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沈狱这丫头虽然朴素得透着一股子穷酸味,但浑身上下干净体面,从来没这么邋遢过。
      许奈思不禁怀疑起来。
      她认真打量起沈狱脏兮兮的鞋,发现上面有好几道脚印。
      “这傻丫头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许奈思眉头紧锁,一语中的。
      这个点沈狱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可得好好问问她。
      许奈思把鞋放回鞋柜里,视线停留在鞋面污渍处好一会儿,眼神直接变了。
      …
      纪家别墅。
      一楼客厅,纪慎言和李皖尔面对面坐着喝茶。
      文淑去世,李家哪怕再忙也第一时间从M国飞了过来。
      葬礼结束后,忙碌的大人们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负面情绪,并回归生活正轨,李家只留下李皖尔待在这里。
      “皖尔,尝尝我们这儿纯正的茶叶。”纪慎言把泡好的茶递给眼前金发碧眼的女孩儿,他人很憔悴,但依旧从容得体。
      李皖尔接过样式精美的茶杯,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忍不住赞叹道:“纪叔叔,我觉得这个茶杯比我Daddy收藏的那些都要好看!”
      纪慎言笑了两声:“那他到时候又要缠着我送他了。”
      李皖尔露出自己标准的笑容,吹吹还有些烫的茶水,抿一口细细品味起来。
      “怎么样,喝得惯吗?”
      “嗯……”女孩儿的表情不言而喻,浅眉连带着整张小脸都皱起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喝咖啡。”
      纪慎言又是笑。
      皖尔这孩子血统太过纯正,跟他们相处了这么久,除了会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其它什么都难以接受和消化。
      “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啊?我让阿澈请假陪你到处逛逛。”纪慎言问。
      “不用不用,纪叔叔,你和小澈哥哥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皖尔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李皖尔连连摆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担心。
      纪慎言无奈笑笑,接着说:“那叔叔就不过多顾及你了,你想干嘛直接跟管家说,管家都会安排的。”
      “知道了纪叔叔。”女孩儿乖巧机灵地点头。
      “还有事儿?”
      李皖尔调皮地吐吐舌头,被戳破后直截了当地说:“纪叔叔,您是知道的,我Daddy一直很喜欢很欣赏小澈哥哥,你们当时回国,他比我还舍不得呢!”
      纪慎言眯了眯眼,调侃道:“你爸那个老狐狸是想把你留下来当说客吗?”
      “是的!”小女孩干脆地举起手,声音充满活力与激情。
      她非常重视自己这项任务,想着能把纪权澈带回M国的话,她爸妈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就会被分走许多,好让她喘口气。
      “但阿澈已经保送了国内的大学,就目前看来,他跟你走的可能性不大。”纪慎言直言不讳道。
      李皖尔着急了:“可小澈哥哥之前在我们那边发展得很好,而且我们家医院的医疗技术全国顶尖,小澈哥哥要是继续学医的话,到我们那边去会比留在这边好很多,大学的事情我Daddy也可以帮他解决,想去哪所大学都行。”
      “嗯,你说的这些叔叔都知道,不过还是得看阿澈自己怎么想的。”
      “我知道了,小澈哥哥是想和他女朋友待在一起,干脆这样,让小奈姐姐跟我们一起走!”李皖尔脑筋转得飞快,一下抓住重点。
      纪慎言哭笑不得。
      李家在M国的医疗产业风生水起,文淑这些年也都是在那儿养的病,因此纪权澈很早就接触到了医学。
      他悟性高,肯钻研,身处的圈子和掌握的资源全都是顶尖,在医学研究方面很快取得成绩。
      李皖尔的父亲极其欣赏纪权澈,两家人关系又好,作为一名懂得赏识千里马的伯乐,他十分有意栽培纪权澈。
      如今文淑去世,李父便想让纪权澈回归正轨,争取在医学上做出一定贡献,让那些和文淑一样遭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在未来能够看见一丝曙光。
      李皖尔此行留下的目的就是劝说纪权澈,把他带回M国。
      …
      国立一中。
      许奈思到校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班级,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木香长廊那边走去。
      半年前,她和纪权澈在这里一吻定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文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她清楚的记得,那场初雪掩盖了枯萎凋谢的木香花,也吞噬了少年心中渺茫挣扎的希望。
      文淑捱过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个春天,如今春末夏初,木香花又开了,开得恣意旺盛,爬满整个长廊。
      许奈思在原地停留良久,向来不喜伤春悲秋的她,竟也感慨万千起来。
      如果人能像植物一样就好了,不用害怕冬日凋零,来年开春依旧盛放。
      木香花又开了,有些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
      许奈思错过了上课铃,校园内陆续响起琅琅书声,她路过一班的时候特意往里瞥了一眼。
      纪权澈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许奈思明显感觉到他心不在焉。
      人是在教室坐着的没错,魂飘到哪儿去就不知道了。
      第二节下课课间操结束后,许奈思直接去一班队伍里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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