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53、身处阴沟的老鼠

　　许奈思原本要上楼的脚步一转，往茶几处走来，她边走边问：“你还没睡呢，是在等我吗？”
　　沈狱起身，把放在茶几上的一个花环拿起来，双手递上：“嗯，祝贺姐姐今天顺利演出。”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回事儿呢。”许奈思没有接花环，视线一直盯在沈狱脸上。
　　“我没忘！我赶过来了的，只是迟到了一会儿，对不起姐姐……”小姑娘羞愧地低下头，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许奈思就猜到她会这样，不厌其烦地再度提醒：“沈狱，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给我抬头挺胸，别总是一副犯了错的姿态。”
　　沈狱紧咬下唇，看着自己的鞋尖，进退两难。
　　“别让我一直跟你说重复的话啊。”许奈思的耐心告急。
　　“知道了。”沈狱赶紧把头抬起来。
　　许奈思把怀里抱着的花放到茶几上，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
　　“说说吧，为什么来晚了？”
　　这么规矩老实的小姑娘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否则不会轻易失约。
　　沈狱拿着花环僵在空中的手收回来，只说出一半的原因：“我今天放学的时候发现凳子上有血，还有点多，就一直坐在位置上等同学们都走了才敢站起来。”
　　“你来例假之前完全没感觉的吗？”许奈思略微有些惊讶。
　　冬天穿得那么厚都能把凳子给弄脏，可见出血量都到什么程度了才被发现。
　　“什么是例假？”沈狱一脸懵懂地问道。
　　许奈思：“？？？”
　　她仿佛听到了今年年底最大的一个冷笑话，怎么会有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是例假的？
　　这丫头跟她开玩笑呢吧？
　　许奈思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免得吓到眼前这个胆子又小又敏感的小姑娘。
　　“例假就是你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啊，可能你没听过这种说法。”她尽量说得很体贴了。
　　谁承想沈狱是真不知道，她声若蚊蝇道：“今天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这是什么……”
　　许奈思觉得自己脑子里跟炸开了朵花似的，她只能用“活久见”来形容此时此刻的状况。
　　“不是，你都快初三了，怎么才来例假啊？”
　　“姐姐，你能先告诉我，什么是例假吗？”
　　沈狱独自一人担惊受怕大半天了，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许奈思皱眉想了想，先提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先告诉我，你垫卫生巾了没？”
　　“什么是卫生巾？”又一句让人震惊的话蹦出来。
　　“别废话了，赶紧跟我去卫生间。”许奈思直接上前牵住沈狱的手。
　　卫生间里，许奈思手把手地教着沈狱卫生巾的使用方法，并跟她详细叙述例假是怎么一回事。
　　沈狱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例假来得比同龄人晚许久。
　　再加上沈临溪从没跟她普及过任何有关生理方面要注意的问题，老家教育水平又低，初中生物教材远远落后，导致她现在对很多生理性问题都不太了解。
　　许奈思没教她用卫生巾之前，她傻傻地用卫生纸垫了大半天。
　　回到客厅后，沈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卫生巾要多少钱。
　　从小衣食无忧的许奈思根本不会在意钱的问题，但她还是细心地维护着他人自尊：“你现在还没有赚钱的能力，不用操这方面的心，等长大以后能赚钱了再说。”
　　“对了，弄脏的内裤直接扔掉，别想着洗干净了还能穿，不卫生知道吗？”面对沈狱，许奈思开始习惯性地叮嘱她一些事情。
　　“没关系的姐姐，我在老家糙惯了，不用这么精细。”
　　沈狱能感觉到姐姐对她有多好，而且越来越好，她怕自己享受了太多好处，又无以为报，最后就变成了占便宜，她会良心不安睡不着的。
　　许奈思依旧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话，她就不信日子长了还不能把沈狱的思想给强行掰过来。
　　“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生活，你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我的脸面知不知道？”
　　“知道了。”
　　“那你要不要给我争点光？”
　　“要的。”
　　“我教给你的取舍观别总是听完了就还给我，舍弃一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损失。”
　　“那你那些弄脏的内裤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伤害身体得不偿失。”
　　许奈思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才对嘛，我先上楼了，你也早点睡。”
　　“姐姐，我送你的花环。”沈狱急忙把人叫住，再次递上她精心准备了好久的礼物。
　　“这么精致，不便宜吧？”许奈思接过花环，仔细打量了一圈。
　　沈狱挠挠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骄傲的小表情，尽管她语气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没花钱，我自己做的。”
　　许奈思越发爱不释手了，她惊奇地问：“自己做的？这么厉害，这些材料你哪来的？”
　　“我问园丁伯伯要的，都是他在后面花园里修剪下来的废弃花枝。”
　　“行啊你，我很喜欢，待会儿就挂在我房门上。”
　　许奈思左手拿着花环，右手抱着花上楼后，沈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也没睡着，白天发生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想——
　　最后一节课上，初潮来临时不舒服的陌生感觉；放学后起身发现凳子上血迹时的恐惧与窘迫；就连想等同学们都走了之后再去厕所的念想也被打破。
　　林霏语看她鬼鬼祟祟地坐在座位上留意其他人走没走，特意离开教室去后门蹲人。
　　等确认班上的同学全部走完以后，沈狱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把书包松松垮垮地背在身后用作遮挡。
　　她把凳子擦干净后闷着头走出教室，结果在后门的地方被林霏语堵住。
　　林霏语逼问不出沈狱的反常行为便把人带去老地方收拾了一顿。
　　好在沈狱穿的是深色裤子，羽绒服又恰好遮住了屁股，才一直没被发现。
　　时间不早，林霏语等人施完暴就走了。
　　沈狱趴在地上，缓过劲后起身。
　　她靠着墙，把浑身上下的脚印拍干净，把散落一地的东西全部捡回书包里，再拿起纸巾擦干净头发和衣服上被泼洒的奶茶小料。
　　一个好端端的学生被折腾得几乎跟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沈狱知道自己耽误时间了，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去厕所拾掇自己。
　　走出校门坐上汽车后，她将自身噩梦般的遭遇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千万不要错过姐姐的演出。
　　走进礼堂，看到舞台上洁白无暇、翩翩起舞的许奈思，沈狱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我来晚了。
　　对不起姐姐，明知道要看你的演出我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我已经做到尽可能的体面了……
　　礼堂后门的角落里，沈狱像一只身处阴沟的老鼠，有幸窥得阳光照耀下翩然扇动翅膀的蝴蝶。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狼狈不堪，因此事先就没想过要在现场给姐姐送礼物。
　　还好她没把花环带在身上，否则林霏语一定会把它弄坏。
　　沈狱暗自庆幸着。
　　擦干眼眶里溢出的泪珠后，她认真地观赏着舞台上的演出，想要把这一幕深深刻进脑海中。
　　演出结束，她灰溜溜地离开现场，不想玷污了姐姐享受鲜花掌声的重要时刻。
　　沈狱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或许因为今天的结尾足够美好，覆盖了她白天所承受的苦楚，让她能够扛得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覆盖还能维持多久，万一哪天她扛不住了，会怎样？
　　…
　　元旦跨年深受年轻人的追捧，每年这个时候，许奈思和江浔阳都会有很多活动。
　　早两年以旅游跨年为主，后来和圈内的朋友们开派对居多。
　　好玩是好玩，毕竟纸醉金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有人不用心，自然觉得没意思。
　　许奈思估计今年跨年跟往年不会有太大区别，除非……
　　除非纪权澈约她。
　　昨晚两人腻歪的时候她原本想问他跨年有没有什么安排，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还是得让他们男的主动。
　　于是她就没提，以至于现在抓心挠肝地等着他来找她。
　　明明是假期，某位大小姐却起得比平时上学还要早。
　　沈狱洗漱完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许奈思坐在餐桌前。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梦游，确定后不可思议地问：“姐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许奈思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餐盘里的刀叉，心不在焉地回：“嗯，你起了，我叫人送早餐来。”
　　“不用姐姐，我最近刚学会做一个很好吃的三明治，而且很快，你等我一会儿啊，我现在就去做！”沈狱说完便一溜烟跑去厨房。
　　许奈思反应慢半拍地抬头，人都已经不见了，她才迟钝地点头说好，然后继续划拉餐盘。
　　十五分钟过去后，沈狱端着她精心又迅速准备好的早餐上桌。
　　两份色香味俱全的三明治，两份营养均衡的酸奶碗，还有两杯温热的牛奶。
　　沈狱把这么多东西从厨房拿到餐厅，进进出出好几趟都没能引起许奈思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