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舞》花尘月希

37、地狱的狱

　　班主任看出了学生的窘迫，很快结束介绍环节。
　　同学们显然还没热闹完，视线一直追随着沈狱落座。
　　本来新同学就会引起大量关注，更何况是长得这么好看的新同学。
　　当然，沈狱不仅收获了新奇与喜爱的视线，同样还收获了一道尖锐且带有侵略性的视线。
　　那视线先是定格在一个男生身上，在看到男生也被沈狱吸引得一并开始起哄时，才恶狠狠落到沈狱身上。
　　自习课很快下课，平时都是冲出教室去上厕所、买东西和散步聊天的学生们，这堂课下却反其道而行之，通通留在教室内一窝蜂涌向某个座位。
　　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沈狱不知所措得快要哭出来了，她面对着一张张新鲜脸孔，垂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死死攥紧，并用力扣着手心以缓解紧张。
　　“哈喽哈喽！”
　　“你是从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啊？市内还是市外？”
　　“中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们可以给你推荐好吃的菜哦！”
　　“你说你叫沈yu，是哪个yu字啊？”
　　“……”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沈狱问问题，沈狱耳朵里却只能听进那个问她名字的问题。
　　然而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人直接上手去翻她的作业本。
　　“让我看看你的名字咋写！”一个男生眼疾手快地将沈狱的名字纳入眼底。
　　“还给我！”沈狱几乎是跳起来去抢的作业本。
　　但有人快她一步，率先夺过作业本。
　　“伟子你他妈找抽是吧？什么时候学会抢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了！”方何抡了赵明伟后脑勺一下，颇有股英雄救美的气势。
　　不过他的气势很快被人压下。
　　“不就是个作业本吗？一个两个的当宝藏抢啊！”林霏语拿过方何手中的作业本，目光定格在姓名栏。
　　“不是，人家小姐姐到底叫啥名儿啊？你们抢来抢去的倒是来个人报信啊！”围观群众表示很着急。
　　沈狱看着作业本已经转移到了第三个人手上，想都没多想就要去林霏语手里抢。
　　可她还没有所动作，赵明伟就像是受了重大打击一般，磕磕巴巴地说：“沈狱……狱狱狱……地狱的狱。”
　　“什么？”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林霏语稍稍震惊了一下后，把作业本甩回沈狱身上，并嗤笑出声：“天呐，还有人这么取名字的吗？家里人是有多想不开啊？哈哈哈，方何，你就继续宝贝她吧！”
　　之前那道恶狠狠的视线的主人就是林霏语，方何是林霏语喜欢但又一直没表明心意的男生，因此方何被沈狱吸引了后，她越看这两人越不顺眼。
　　林霏语嘲笑完沈狱后很是得意地昂首阔步而走，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尴尬地赶紧散开，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迅速回归原样。
　　方何无比别扭地吞咽了口唾沫，随后也毫不留情地一走了之。
　　沈狱的作业本在手中直发颤，她看着封面姓名栏上写着的“沈狱”二字，咬紧了牙关。
　　坐回座位上，捏着作业本的力道不断加重，恨不能将其销毁。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沈狱到新班级只得到了短短半小时的正常待遇，她之后的遭遇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了另一个地狱。
　　新“地狱”更花俏更华丽，这里面的人也更冠冕堂皇，更高高在上，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原“地狱”里的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狱被迫接受着这一切，内心又苦又涩。
　　上课铃响，这是一节数学课。
　　当数学老师转过身去板书解题过程时，一个纸团砸中了沈狱的后背。
　　沈狱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正微笑着瞅她的林霏语。
　　如果不是刚才下课和此人有过交集，她可能会天真地以为林霏语这个笑容是传递友好的。
　　小姑娘抿了抿唇，弯腰去捡地上的纸团。
　　林霏语在教室后方盯着沈狱的一举一动，歪斜的心思也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沈狱原本是打算下课再看的，但数学老师讲的这道题她会，而且她现在敏感紧张的要死，一个没忍住就打开了纸团。
　　皱巴巴的A4纸正中央狂放地写了两行大字，第一行：欢迎来到晨阳中学。
　　第二行：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校园生活。
　　字如其人是有一定依据的，林霏语的嚣张跋扈通过她的字迹就能让人领略一二。
　　沈狱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林霏语的恐吓含蓄又明显。
　　她要在意这件事吗？
　　沈狱咽了咽口水，思考片刻后，将纸张重新揉作一团塞进课桌里，不敢再转头看林霏语，听老师讲课去了。
　　林霏语很满意沈狱的反应，不敢回纸条也不敢看她，一整个大怂包。
　　那接下来就不要怪她太过分了。
　　*
　　晨阳中学食堂内。
　　沈狱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派的食堂，一时间连怎么打饭打菜都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别人是怎么打饭的，熟悉流程后，拿好餐盘乖乖去排队。
　　排队的过程中，沈狱想起了老家的食堂。
　　她们乡下的食堂还没这儿的食堂一半大，而且就是一间简陋的小平房，哪像这儿有好几层，又大又敞亮。
　　可就是乡下的小平房食堂，沈狱也吃不上。
　　全家人成天念叨着不想供她读书，只想让她在家多干些活儿，但又像非要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始终坚持给她交学费。
　　可家里不帮她交餐食费，每天就让她带些剩饭剩菜去学校吃冷的。
　　沈狱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王柳依看不下去，总把自己的饭菜分一些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两人饭量都不大，吃得开心又管饱。
　　队伍逐渐缩短，沈狱从回忆里抽身。
　　打好饭菜后，独自一人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原本说要和她一起吃午饭的同学们知道了她的名字后，竟没有一个人再来找过她。
　　说不失落是假的，谁让她原本是抱着希望来的呢？
　　沈狱没有难过太久，毕竟她早就习惯了不受人待见的滋味。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家里人怎么给起了个这么晦气的名字呢？”
　　“不知道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的名字这么不吉利的。”
　　“可是她真的长得好嫩好纯啊，我太喜欢这种长相了！”
　　“你可别去惹一身骚回来，林霏语好像很讨厌她，你别得罪大姐大。”
　　“……”
　　坐在离沈狱不远处的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着。
　　她们口中的“大姐大”林霏语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在学校没少横行霸道，但她一直以来也就是趾高气扬了点，没犯什么特别大的错误。
　　而沈狱的到来，无疑是林霏语罪恶的开始。
　　“要吃饭就好好吃，嘴巴怎么这么大？”林霏语的声音突然在两个女生身后响起。
　　原本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两张嘴瞬间紧闭，之后的一张一合便只是吃饭动作。
　　林霏语很快就越过了这两个女生，身后还跟着她三三两两的朋友，都冲着沈狱走去。
　　“沈、狱？”林霏语站在沈狱对面，她没有坐下，一只脚踩在座椅上，一只手端着餐盘，弯腰将脸凑到人家面前，挑眉笑问：“哪个‘狱’啊？”
　　沈狱原本在安安静静地吃饭，还没来得及感慨饭菜的美味，便被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冲淡了味蕾。
　　“霏姐，我知道，是监狱的‘狱’！”
　　“什么呀，明明是炼狱的‘狱’！”
　　“我看是地狱的‘狱’才对！”
　　“我们说的都不算，要问问人家当事人，看看到底是哪个‘狱’字。”
　　“哈哈哈哈哈！”
　　林霏语旁边的几个女生哄笑成一团。
　　沈狱看着眼前仿佛拿她当笑话的一群人，手里的汤勺握得死紧。
　　“见了同班同学怎么不打招呼，你是哑巴吗？”林霏语空着的那只手直接伸上前，一连戳了好几下沈狱白净的额头。
　　沈狱从小在农村被欺负惯了，长期遭受着打压的情绪让她不知该如何反抗。
　　隐忍是她唯一擅长的。
　　哪怕王柳依教过她要回击那些伤害她的人，她也只是尝试和别人讲道理。
　　乡下的孩子虽然野，可没有谁铁了心要一直揪着一个人欺负，况且有王柳依这个老师帮着撑腰，沈狱已经很久没受到如此高调过分的欺辱了。
　　所以她畏惧、不知所措。
　　“不是吧，还不肯张嘴，脸皮有够厚的啊！”林霏语面对着一言不发的沈狱很是生气。
　　如果受欺负的对象没有半点反应的话，施暴者也是不会感到“身心愉悦”的。
　　林霏语歪着脑袋，嘴角勾起，下一秒便将自己手中的餐盘往沈狱的餐盘里倒。
　　两份饭菜融合在一张餐盘里，堆得像小山似的。
　　“新同学，虽然你很没礼貌，但我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作为见面礼，请你吃双倍牛奶拌饭。”林霏语阴阳怪气地说道，接着有人递上一瓶牛奶给她。
　　沈狱眼看自己的餐盘里先是多出一份饭菜，然后又多出些淋在上面的牛奶。
　　怯懦的小姑娘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眼睛也不敢乱瞟，默默承受着新环境里的新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