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清影旧曾谙》若轩云洛

8、晴川篇

　　我迈清溪一叶舟，
　　心掩重门两岸秋。
　　匪女渡夕渔樵话，
　　石为沧波万顷皱。

　　“啊……”伸了一个懒腰，挣扎着起了床，有点分不清方向，屋子也不是自己熟悉的装饰感。好像被什么噪声吵醒了，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原来昨晚上下了一宿的雪，哪个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嘎嘣”折了，落在地上扬起了一层雪花，分不清楚下雪和落雪的界限，“哈——”不好，看来是准备打喷嚏了，赶紧关了门，缩回了屋子里面。
　　“晴川格格？”丫鬟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呦！格格这大冬天的赶紧穿上衣服吧，宜妃娘娘要您一起去早膳呢。”
　　“好了好了，”随手把人挥走了。

　　“晴川，赶紧尝尝这翠玉豆糕，在外头可未必吃得到。”宜妃笑脸对着晴川，还顺带着给夹了一块，上头的酥皮落在盘子里，露出里面的豆馅。
　　“哦，好的。”晴川反倒兴致缺缺，拿筷子使劲捅了捅那块糕点。又不是核桃酥，炫耀什么呢，难道宫里的东西就都是好吃的？
　　宜妃又给她夹了一个金丝烧麦，“许是那豆糕不好吃？”笑了笑，“那进宫的东西你就不必费心准备了，我这里都有。吃穿用度上不用操心。”
　　“好的。”晴川瘪瘪嘴，随即大嘴吃掉了盘子上剩下的三个金丝烧麦，“味道还不错哈。”切，你这里都有，有，有。许是家里什么都没有。
　　“以后进宫了可不要乱说话，这是非之地要好好好保护自己。”宜妃给旁边的丫鬟一个眼色，那丫鬟就出去倒茶水去了。
　　“好嘞。”整了整坐姿，乖乖的做出了聆听状。
　　“这样就对了，”怕晴川这个时候心理压力大，又接着笑了一下，“不必担心这次选秀，万岁爷私底下说过这次选秀主要是给未成亲的阿哥们挑选福晋的。该打点的，姑姑自是会给你打点的。”
　　晴川心里听着越发的不顺，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又不需要你打点。还担心嫁不出去不成？
　　“还有啊，在这深宫之中，莫对情爱之事报以太大信心，你呆久了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哦。”怎么和两位舅舅似的，天天做出一副“这样对你最好”的表情，真的这么想的？给谁信呢？

　　——浮云梦一场，世事云千变。

　　宜妃感觉这正事也说的差不多了，就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晴川，你看这众多阿哥里面，你最欣赏谁？”
　　“啊？”被问得一愣，脑子里面忽然就不自觉的想起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带着月光的凉意，四周都是彼此的气息，浸透皮肤，呼吸中萦绕着丝丝的香气。‘你要是想哭就在我怀里哭吧’，可是因为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矜持，“暂时没有，吧。”
　　宜妃笑了，脸上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要不，你考虑下老九？你们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
　　“啊？！”这什么和什么啊！“娘娘，除非这种瓜得豆，□□飞天，否则我和这九阿哥绝无可能。”
　　“诶？”端着茶水准备进来的丫鬟看着在门口一直没进去的老九，“九阿哥，这大冬天的，赶紧进屋坐吧。”
　　“啊？哦哦。”老九脚步缓慢的踱了进来。
　　坏了坏了，宜妃刚刚说了不许乱说的，这嘴巴就没管住啊，诶，下次在这样就罚自己一天不许吃核桃。晴川只得笑嘻嘻的跟丫鬟说，“给我倒杯茶，好渴。”
　　老九狠狠剜了一眼晴川就走到一个座位旁准备坐下去，可抬头一看，这对面是晴川。立马中间转折了方向，朝着一个不怎么对冲的位置坐下了。可刚一坐下就立马起来，还是觉得出现在视野右前角的某个人影还是碍眼。
　　左手摸了摸杯沿。微凉的质地，心里的火却怎么也不受感染。眉头拧到一个不易觉察的角度，嘴角抿了抿，这算是什么？我好端端的招你惹你了，嘴角弯到一个角度，我还看不上你呢。
　　“要是郭络罗家的格格看上我，我倒是要诚惶诚恐呢。”冷冷地笑了一下，对着远处不明就里的丫鬟示意了示意，“诶？不是倒茶吗？我的呢？”

　　宜妃深知这笑话开的着实不是一个好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就在那里端着茶杯细细的品茶。
　　晴川被这莫名的氛围搅得浑身不舒服，涨了半天嘴也得这么一句，“我先出去溜溜，一会回来啊。”
　　临走的还端着一盘宜妃早就准备好的核桃就溜之大吉。

　　这园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冷，晴川缩了缩脖子，手指冻得通红，要是这时候老八在，红了红脸，端盘子的事情，肯定不是自己。
　　远处一个少年在亭子里面乖乖读书，自己第一印象觉得是十四，可是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身形虽说差不多，可感觉却着实不同了。
　　“导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晴川忽然起了戏弄的心思，跑了过去，站定，对着对面的少年仔仔细细的说着，“喂喂！错了错了！是三十而不惑，四十而立！”
　　十三听了晴川的话立马皱了一下眉头，脑子转了转，翻了翻书，用颇为不赞同的纠正语气。“怎么可能？你看这里，明明就是你错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晴川这下子却一下子笑开了，拍了拍十三的肩，“那还不是你自己不敢确定？还得翻书看？”随即露出了一个“同志仍需努力”的表情。
　　翘着脚，坐在了回廊的边上，把盘子放在旁边，拿了一个核桃当着十三的面就使劲磕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壳应声而碎，晴川拿着果仁大嚼特嚼。
　　十三对于忽然冒出来的反倒比自己还像先来的人心生一阵不悦，书也不看了，卷成了筒状就背在身后，摆出不可理喻的表情，“你这个女人，怎么平白无故的耽误我读书？”
　　准备向着第二个核桃进攻的晴川乐了，“你读你的，我吃我的，你吃你的墨水，我长我的肥肉。咱们互不干涉，两不相欠。知道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吗？你不知道吧……我给你讲讲……”
　　看着十三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晴川虚荣心一下子窜了老高，刚准备顺便给对面的人一个核桃，反倒被对方拿住核桃就摔在了盘子里。
　　十三表情可算是顿时五彩缤纷，“停停停！我可算知道他们说你难缠是个什么意思了！”
　　晴川看着十三一副“我不和你斤斤计较”的表情，顺便带上了脚步准备走开。这晴川可不乐意了，她可不乐意对着老九那张狐狸嘴巴吃着核桃，这就是影响食欲。拉住十三的衣服下摆，“什么难缠？谁说的？我怎么不觉得？大男生也乱嚼别人舌根子？你这个——”
　　一阵脚步声踏着远方的梅花红，竹风拂心。
　　衣袂翻飞出走廊上空的那片被遮挡住的云，撕开尖风薄雪，横窗净展了水墨图，收了一声芦花，时间停住，仿佛三更归梦三更后，烟水悠悠。数点青衫屋上屏，一月景，易醉不宜醒。
　　晴川打从心里对这四爷是心生恐惧的，任谁身边戳一个未来的雍正爷都不会摆出太正常的表情。赶紧撒开了十三的衣服下摆。
　　十三没搭理晴川风雨变幻的表情，“诶？四哥，你怎么来了？”
　　老四脚步声停后，才微微张口，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刚刚去额娘那了。”
　　十三看着后面想逃开的晴川邪恶的笑了，抓住了晴川的袖子，不动声色的稳住，“四哥你知道吗？我难得出来读读书，就被她这么一搅合了！简直气死了。”
　　晴川狠狠瞪了瞪十三，挣脱了出来，面对老四，假装淡定的随口接了一句，“呃，我记得自己还有半碗粥没喝，哈哈，我先走了。”
　　也不管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冲着老四刚来的方向就直接奔了出去。

　　望人间三尺甘霖，看一片闲云起处。

　　看着晴川落跑的背影，十三幸灾乐祸的坐在刚刚晴川的位置上，假意的冲远处喊了喊，“诶诶？你的核桃！你那什么五项原则呢？”换了一种调侃的语气，“真是，四哥你可是没见她刚刚的样子。”
　　老四淡淡的看了看远处和梅花相呼应的红色身影，“什么？”
　　十三笑嘻嘻的吃了一个晴川剩下的那盘核桃，“看看，半盘核桃呢！她这种坐吃核桃空的人，竟然见了四哥连核桃都不要了！”有点后知后觉或者可以称之为恍然大悟的表情，“诶？你说，她该不会是对四哥你……”
　　老四这回答算是出奇的快，“不要胡说。”
　　眼光放的长远，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身处在权势顶端的人，究竟有没有真性情呢？

　　——如此嚣张的人，竟然对我……呵。

　　依稀闻兰麝余香，唤起思量不思量。
　　怎不思量冻空濛，桥俯危波嗅琳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