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清影旧曾谙》若轩云洛

53、素言篇

　　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府邸是紧挨在一起的，两处婚礼又凑在了一起，又都是嫡福晋进府的正喜事，这场皇家的婚礼果然达到了康熙皇帝之前的预想，比之前几个阿哥的大婚仪式都要体面热闹，只是最后这场气势非凡的婚礼居然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却不是康熙皇帝所能预料的。

　　大婚的当天早上，刚刚过了寅时，银霜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望着四周空无一人，便爬起身来走到外间里去揪丫鬟雪凝。雪凝在被窝里睡得朦胧惺眼被抓起来望了窗外一片漆黑的天色，使劲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银霜伸手抓了她一把，“懒丫头，起来，给我准备上妆！”雪凝一边揉着一边不情愿的低声嘀咕，“每天都巴不得日上三竿才起来……”一边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下地披上外衣出门打水准备伺候银霜洗漱。
　　银霜是个急性子，却又怕别人粗心大意，把自己的婚礼搞砸了，所以基本上婚礼上的每样器物都要经过她过目。这边一面上着妆，那边眼睛还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不时地还要张牙舞爪的指手画脚，“喂，你给我轻点，别把这个紫木匣子给我砸碎了！还有你，给我把东西包严实了，如果半路上露了洒了小心我砸碎你的脑袋……”边说着边要起身指挥，身后编发髻的小丫鬟不小心撕扯了她的发梢，疼得她呲牙咧嘴，没好气地回头吼了一句，“作死的，轻点！”小丫鬟赶紧收了手，低着身子一劲的赔不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银霜也不跟她理论，只用手示意让她继续梳妆，眼神却一直盯着里进外出抬着东西的下人，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底下的几个丫鬟看着银霜这副样子不觉好笑，你给我递个眼神，我回你个手势的，却都不敢笑出声来，哪里见过这么毛躁的新娘子。
　　银霜的心思，自然不是她们几个能明晓的。
　　其实她这是在跟晴川暗暗的较着劲呢。虽说自己也算是出身名门，自己的相貌学识在身边的姑娘里也算顶尖的了，但是自从碰上了郭络罗晴川，就像碰见了命里的克星，几乎样样都要比自己出挑。家室比自己好，相貌也要压过自己，性格也要比自己讨喜，周遭的几个阿哥几乎个个都喜欢围在她的身后转。羡慕抑或是嫉妒，女孩子的心思，这样有威胁的对手，银霜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如今又要跟她同时出嫁，气势自然不能输给她半分，所以才如此神经兮兮的，唯恐出了乱子，又输了下风。

　　虽说是两个府里的婚礼,但邀请的客人却基本上是同一波人,九阿哥的府邸比八阿哥的略宽敞些，这场盛况空前的婚宴由康熙钦点选在了九阿哥的府里。
　　摇曳烛光里，觥筹交错间，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胤禟红袍加身，气宇轩昂，旋身于各酒桌之间，谈笑风生，志得意满。
　　酒桌上,十阿哥又给十四倒满了酒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今天八哥和九哥的好日子，你怎么喝这么少？”同桌的十三阿哥听到后一阵附和，“因为你十四弟也急着娶媳妇了呗，哈哈哈”，引得同桌上的其他人一阵哄笑。
　　十四阿哥没好气地白了身旁的十阿哥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用眼神满屋子斜瞟，却遍寻不到素言的身影。一股无名火无处撒还是转回到了十阿哥的身上，重重的把酒杯排到十阿哥跟前，“倒酒倒酒。”

　　此时，素言正待在洞房里陪着银霜。
　　银霜是个爱热闹的人，每次碰上这种宴会都是最活跃的，跟大家吃酒划拳，比那些公子哥们更会寻乐。此时外面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笑声欢语，而她只能蒙着盖头躲在屋里不能出头，心思却早就飘向了酒桌间。又联想到教习嬷嬷讲解的关于洞房的点滴，银霜更觉得既羞涩又不乏期待，一时心有所思焉。
　　别人在外面饮酒作乐，自己却只能捧着个冰凉的苹果坐在屋子里，银霜不自觉地总像往外张望，期盼着酒席快点结束。素言察觉出来银霜的念头，只能在底下偷偷的拽着银霜的衣襟，笑着在旁边提醒，“九福晋再等等，九阿哥陪完宾客才能进屋。”银霜听了脸刷的红了下来，要不是蒙着盖头动弹不得，直想要去撕素言的嘴，“谁说我着急？我才不着急。”
　　逗笑间，雪凝笑着从外面进了屋，福了福身子慢慢说道，“福晋，奴婢刚才瞅着九阿哥从酒席上撤了下来，想是要来洞房行礼了……”又瞥了眼素言，素言赶紧识趣的说，“我跟雪凝出去迎迎九阿哥，福晋慢等。”银霜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跳，又觉得素言话里有话是在嘲笑自己，也顾不得新娘的身份，伸手要去抓素言，怀里抱着的苹果顺势滚了出来，银霜作势要起身去捡，素言赶紧跑去按住她，“福晋坐好了我去替你捡。”赶紧拾起来递还到银霜的手里，又嘱咐她可别再乱了规矩。

　　这边素言和雪凝两人出了屋，雪凝往前张望了一番，纳闷怎么九阿哥离开酒席这么久还没有过来。素言笑说估计是走在半路被宾客给拦住了，让雪凝好生在这里守着便是，又打趣怎么新娘不急你反倒着急起来。雪凝吐了吐舌，让素言赶紧回去歇着吧，跟着忙活了一整天也该乏了。

　　出了厢房，素言想起来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肚子空空，前厅依旧推杯换盏络绎不绝，估计一时宴席很难散场，便摸索着去了厨房自己寻些吃食。刚刚走到厨房门口，正好撞见九阿哥府上的小丫环梦洁一脸苦瓜相，梦洁见了素言便来诉苦道，“素言姐姐，刚才在园子里四贝勒爷见了我，让我给他沏杯龙井，可是我们九爷向来不喜龙井，恐怕整个府里也找不到四贝勒爷要喝的龙井茶啊，姐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素言从旁边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牛舌饼，边嚼着边问道，“四爷现在哪里？”
　　梦洁探着身子往外指了指，“就在那边园子里的凉亭上，刚才我嫌里面闷的荒，偷摸溜出来透口气，没想到就被四贝勒爷给逮住了……”
　　素言心想，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四爷却放着一群宾客不理偷偷溜出来，恐怕是为了晴川才心情不愉快，难得能寻着个打趣他的机会，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遇见了可不能错过，便笑着答道，“你去随便泡壶茶水便罢，我替你去给四爷送去。”
　　梦洁听了赶紧应了，跑去冲了一壶碧螺春，仔细的将茶壶茶杯装进食盒里，小心陪笑着递给素言，素言伸手接过食盒，又从碟子里抓了一块萨其马，跟梦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告诉别人我来偷过嘴呀，尤其是不要告诉你们王爷。”梦洁赶紧答道，“那是自然。”

　　在屋里被老十和十四他们几个灌了一圈的酒，胤禛自觉有些不胜酒力，便找着借口溜达到了后花园。老九在他们兄弟几个当中，属于既有银子又有品味的，后花园自然修的与众不同些，亭台水阁，曲径通幽。凉风习习，月色温柔，胤禛不觉在后花园里散起步来。这几日公务繁忙，睡觉的时间本来就少，又赶上康熙下棋之兴起，这边忙完了公文还要去陪皇上下几盘棋，胤禛明显有些精力不支。游荡间，在后花园见着有个凉亭，便寻摸着进了亭子坐下歇会，正好碰见小丫环梦洁路过，便令她去给泡杯茶过来也当是醒醒酒。
　　梦洁去了好久没有过来，胤禛独自坐在亭子里听着园子里戏班唱着的小曲，一时头脑发沉竟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过，胤禛坐直了身子，见是丫环拎着食盒过来，声音略有些不快，“怎么去了这么久？”
　　素言也不答话，直接将食盒放在中间的石桌上，将里面的茶具一一摆开，才笑着说道，“我们府里没有龙井，只有碧螺春，四爷您就将就着喝一口吧。”
　　胤禛抬起头来，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素言，不由得哼了一声，接过茶杯仰脖一饮而尽，温润的茶水从喉咙一直滋润到胃里。
　　素言见胤禛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故意指着对面八爷府的方向打趣道，“四爷是不是心里不太利落？”
　　胤禛听出了素言的意思，却故意不去搭腔，指了指茶杯示意让她接着倒水。
　　素言觉得言语上占了胤禛的便宜，心里不由得窃喜，边倒着水边去偷看胤禛的表情，心想哪怕你是未来的九五之尊，也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正窃喜间，忽见胤禛的表情似有戏谑，便顺着他的眼神瞅过去，宴厅内宴席似乎结束了，客人们三五成群的溜达着走出宴厅。园子墙角处，似有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走。
　　胤禛揉着太阳穴慢慢道，“我心情利落与否不重要，十四弟的心情恐怕是利落的很。”
　　素言心里猛地一震，定睛仔细去瞅，角落处那个跟人搂抱在一起一步三摇着的果然是胤祯。
　　手心里渗出了凉飕飕的汗水，凉风刮过，愈加的刺骨，牙齿抵着下唇，却抵不住狂乱的心跳，面子上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提起茶壶去倒茶水，手却不停使唤的哆嗦着洒了胤禛一身。
　　胤禛自顾自的去擦身上的水，眼神却直直的盯着素言，“前几天在永和宫里，额娘还在跟我抱怨说十四弟不解风情，礼部侍郎完颜罗察家的格格几次三番的来找十四弟，十四弟却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这下子，额娘可是不用着急了。”
　　素言咬着下唇不说话，只静静的站在风里，默默地盯着墙角的方向。十四阿哥似乎酒喝的有些多了，腿脚有些不利索，女孩儿一边搀扶着他，一边用帕子给他拭着额头上的汗，笑语盈盈，铃铛般清脆。
　　理智告诉自己，你是没有资格去生气的，感性的那一面却忍不住跳出来折磨着自己。
　　尤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胤禛居然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煽风点火，本来是要打趣这个冰山王爷，却被对方反攻了个顽败，这种偷鸡不成反被吃掉了整座粮仓的感觉，让一向淡然自若的素言气得面红耳赤。
　　胤禛盯着素言的脸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将杯子塞回素言的手中，故意仰起脸大声道，“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素言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胤禛，将茶壶和茶杯胡乱的塞回食盒中，完全不似来时的那般从容自若。
　　看着素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胤禛发觉自己原本阴霾一片的心情忽然清爽无比。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胤禛回忆起这一晚，自己一反常态的跟一个姑娘之间去逞口舌之快，都觉得非常的可笑，只能将其归结于那晚自己喝醉了。

作者有话说

　　== 于是说几年没写了 居然把一场计划之中的重头戏写崩到如此之地步 哇哈哈 仰天长笑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