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人化动物样品》南极原子

15、新生的生命

　　我难以置信地向下望去。

　　在我双腿旁边，悬挂着几根摇摇晃晃的蜘蛛腿。它们有大有小，我试图驱动连接着它们的那簇肌肉，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我的脑袋里突然涌入一个画面——

　　那时我刚刚从实验室逃出来，误打误撞进入了动物样本室。我打开了最靠前的生物罐体，看到了...那个像羊一样的怪物，长着一对角，被溶液浸泡得臃肿发白的身体上，诡异地接着人类的四肢。

　　如今的我，就像噩梦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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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起蜘蛛腿，它和我的皮肉完全融合，紧紧地贴在我的躯干上。

　　“不！...”我崩溃地朝部长大吼，这样的画面让我恶心想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是一个人...我有记忆，我有头脑，我是一个人类！这些蜘蛛腿是哪里来的？那些样本间里的...都是人类尸体吗？”

　　“你去过样本间吗？”

　　“我去过，我当然去过。从实验室逃出来的那两个月，我一直都躲在样本间里。你难道没发现有一个实验品逃逸吗？”

　　“孩子...”部长缓缓开口，我厌恶他叫我这个称呼，“我们登记在册的实验品，没有出现任何状况。没有异常，也没有逃逸。”

　　“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并不是我们的实验品，没有任何你的登记信息。而且...生物探测也无法识别你的任何身份信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存在吗？这怎么可能？”我感到胸口胀痛，难以呼吸，巨大的谜团要把我吞没，我在繁杂的道路里找不到出口。

　　部长看向我：“你当然存在，你是‘新生的’生命。那些样本间里的尸体，不是人类，它们是你死去的失败的兄弟姐妹，你是第一个诞生的杰作。”

　　我瘫坐在地。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只觉得喉咙发干，嘴巴紧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接着开口，并不打算放过我——

　　“难道你不感到奇怪吗？科研中心...是全世界安保最严密的地方之一，为什么你能顺利逃出实验室，没有被人发现？”

　　他嘴角泛起笑容：“你顺利逃走了，没有触发警报装置。那是因为你不是人类，而且没有种植实验品芯片，所以没有被识别出来。”

　　“至于为什么没人看见你...我想这和你的本体有关，亲爱的孩子，因为你是一只蜘蛛——一只进化的、拥有了人类智能的蜘蛛。一开始你太小了，没有人注意到你。在逃亡的两个月，你的智识不断扩张，你的身体才开始不断长大...可惜，你却错以为自己是人类。”

　　他的话语幻化成文字，拆解成字母在我的脑内冲撞。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含义，所有我活着的理由、执着的意义也消散了。

　　我曾经的逃亡动力——自由、过去、记忆，全部都成为了伪命题。

　　我不是人类，我不拥有这些。

　　“那我为什么活着呢？”我茫然地看着部长：“一个拥有人类头脑的动物，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我创造了你。”部长神情激动：“尽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诞生的，但你是我创造的产物。”

　　他快步走到工作桌前，拉开一道屏幕：“这是多年前我就在开展的工作——拟人化动物实验项目5，也叫做智能化动物实验。早在拟人化部门成立之初，我们就一直在进行动物实验，这不仅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地球生命，还能帮助那些动物‘进化’。”

　　“人类是这个星球上唯一实现文明的生命，我们创造了社会、国家和文化，我们可以将自己的优势移植给其他的动物，帮助它们进化，成为对人类更有益的伙伴。”

　　他逼近我：“仔细想想吧，孩子，用你那已经进化的头脑想一想。自古以来，动物只能成为人类的食品，或者廉价的劳动力替代品。等到蒸汽时代到来，机械和大机器取代了它们，那可怜的劳动力也不值一提了。更别提现在，在飞速发展的24世纪，它们唯一的用处，只是满足人类口腹之欲的食品。”

　　“与之相对的，是人类人口的大量衰减...连年的战争、星际探索和气候变化，让人类数量急剧下滑，现在居住的人口，还不到21世纪的百分之一。”

　　他站在屏幕前，大声疾呼：“也许人类唯一的出路，就是启蒙动物！”

　　“不是简单地将人类的躯体和动物嫁接，而是启蒙动物——就像当年人类受到启蒙，成为万物之灵一般。这样一来，会有更多的动物能适应当前精尖、危险的工作，也许还能代替人类进行征战和宇宙探索。”

　　我看着他狂热的样子，才开始明白一切——

　　为什么看到我的第一眼，他会如此激动？

　　为什么我没有生而为人的一切记忆、身份和过去？

　　为什么我的大脑给我灌输一切不属于我的知识，它们无意识地涌入我的脑海，渗透进我的生活，改变着我对自己的看法和认知？

　　......
　　我在过去的两个月里，食量逐日增大，身躯开始变形，头脑慢慢扩张。我了解过去的历史和神话，也明白当今的科学体系。

　　我像一个容器，无意识地扩张，失去了自我。

　　我是他宏伟蓝图里，第一个成功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