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执念》重晗

60、六十、入住终乡

　　暮钦晋是落荒而逃的，皮肉生意他不是没做过，跟不熟的女人宽衣解带也不是一两次。这般落荒而逃却是第一次。
　　他和皇姑奶奶嘴对嘴也不是第一次，事实上，今日还是他起的头。之所以落荒而逃，是因为他的心不定。
　　昨夜他一宿没睡，想清了一件事情，却还定不下决心。
　　他的药水用完了，人皮面具戴不了，只能蒙住脸偷偷潜回戏楼，将那几个调戏巫憬憬的官差狠狠揍了一顿。这才心平气和地带着巫憬憬回了来阳公主的陵寝，让巫憬憬收拾东西。
　　听完暮钦晋的解释，巫憬憬淡淡问：“搬家？”
　　暮钦晋点头。
　　巫憬憬又问道：“你的陵寝？”
　　暮钦晋点头，想了想又轻声道：“皇姑奶奶，皇伯父说，以后你归我养。”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巫憬憬，生怕她伤心。
　　巫憬憬倒是没太意外，事实上，夕诚子能容忍她在来阳公主的陵寝胡闹这么久，已经出乎她的预期了。
　　她原本就打算走了，只是没想到会被暮钦晋邀请“入住”他的陵寝。
　　巫憬憬的心里好笑，觉得自己跟暮钦晋真是一笔糊涂账，先是稀里糊涂分了魂魄到了他身边当了小太监，后来又分魂到云宁殊身上稀里糊涂与他圆了房，再如今又稀里糊涂地被他硬是认作僵尸还要去住他的坟头。
　　巫憬憬望着暮钦晋，她与这人，真是交缠不清。
　　暮钦晋却以为她伤了心，不愿意搬，柔声道：“这个决定仓促，只能请皇姑奶奶将就，之后我会让工匠仿照这儿的布置，再为你重整一间居室。孙儿保证，皇姑奶奶住到我那儿，只会比现在更好。”
　　巫憬憬摇头：“不必。”她转身往墓道出口走去。
　　暮钦晋忙道：“东西都不带？”
　　来阳公主陵寝里的东西本就不是巫憬憬的，她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搬，巫憬憬点了点头，直接从陵寝里走了出来。
　　暮钦晋却以为她是因为被夕诚子驱赶伤心了，不愿意带走陵寝的东西。这些身外物总归都好办，只要她不执着于“故人相赠”，生活用品他自然能一应俱全地帮她打理好。
　　只是看她纤瘦的身影孑然一身地在漆黑冷夜中孤独走着，便无法控制怜惜。
　　暮钦晋快步走上前，与巫憬憬并肩。
　　与暮钦晋脑补的凄风苦雨相反，巫憬憬此刻心情好得很。
　　巫族的人嘛，生是过客，死为长居。
　　在巫憬憬眼里，此处是暮钦晋的终乡，而他，邀请她同住呢。
　　来阳公主的陵寝在皇陵里，暮钦晋的自然也是，两者隔了七里地，倒也不算远。两人脚程都快，没走多久就到了。
　　两人走到陵寝入口时，暮钦晋正打算上前推开石门，石门缓缓自动打开。他看了眼巫憬憬，摸摸鼻子，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巫憬憬没有往前走，她朝着暮钦晋伸出双手，索抱。
　　那是他的终乡，他邀请她同住，自然应该抱着她进去。
　　暮钦晋抱起巫憬憬，走入陵寝。
　　暮钦晋的陵寝大而不精，甬道两旁的灯盏不是长明灯，而是普通的烛台。工人们或许想增添些活气，点的是红烛。暮钦晋抱着巫憬憬走在两壁烧满红烛的甬道上，竟有些抱着新娘入洞房的错觉。
　　巫憬憬也发现两旁的红烛了，她喜欢红烛。
　　当年云宁殊与暮钦晋圆房时，非常仓促，一切都来不及置办，甚至他两圆房时都不是夜里，而是白日。饶是如此，云既异还是寻来了一对红烛。
　　巫憬憬想到那一次。
　　因为是白日，他们彼此都被日光照的清清楚楚，羞怯无法遮掩，慌张亦无法遮掩。
　　他压在她身上，身体比僵尸还僵硬。
　　她比他更僵硬，云宁殊这具身体好歹十四了，她那时候才十三岁。那会儿云宁殊对他无男女之情，她又何尝有。她跟云宁殊在云宁殊的魄海里打了一架，毕竟云宁殊是身体的主人，她没打赢，被硬生生推出来承受这无比尴尬的一切。
　　他是那般不自在，勉强脱了自己的衣服后，手指僵硬得都无法解她扣子。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伸手解了几次，手比风中芦苇还抖。最后是他哑着声音说：“不解了，就……就只脱裤子。”
　　那一次，他衣衫褪尽，而她，只脱了裤子。
　　那一次，成事也分外的难。
　　那时候他还没自暴自弃、放浪形骸，还是一个很清正温柔、洁身自爱的人，一如所有暮家儿郎该有的样子。
　　他毡帐里没有女人，也从不去草原上那些挂着粉红色门帘的春帐里鬼混，虽然已经十八岁了，竟不太清楚男女之间那事该怎么办。
　　她的手太抖，她的裤子是他好不容易脱下的，可是脱下后的风光，他却看都不敢看。他僵硬地压在她身上，胡乱蹭着，多次过门而不入，除了忙出了一头冷汗，毫无建树。
　　那时候她也很慌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她的眼睛落在了那一对红烛上，看着红烛化泪，又看着烛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再后来，他终于找到了门道，红烛晃动了起来。
　　她喜欢红烛。
　　十三岁的她什么都不敢。
　　如今她十七了，胆子大了很多。
　　巫憬憬收回神思，搂紧暮钦晋的脖子，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十三岁的她真的什么都不敢，只能僵硬躺着，十八岁的他，虽然主导了那一次，其实敢做的也不多。两个人都比木头还僵硬，机械而生涩地轻轻撞着。
　　后来，她盗墓时在一处墓室看到了一对秘戏机关木偶，那木偶有小的发条，拧几圈，两个木偶就会机械地律动起来。那时候她无端觉得，这对小木头动起来的姿态，都比她和暮钦晋那一次生动、有人味一些。
　　可正是这么一个呆板的人。
　　巫憬憬的眼睛里现出恼意，正是这么呆板的一个人，两年后竟娴熟穿梭于萨达女贵的毡帐，让那些女贵为之颠倒，色授魂与、食髓知味、佳评如潮。
　　气。
　　恨。
　　巫憬憬又搂紧暮钦晋脖子，在他喉结上狠狠咬了一口。
　　暮钦晋还未来得及消受脸颊上的美人恩，脖子又无端被狠狠咬了口。
　　他昨夜深刻剖白己心后，现而今心里沉浮波动得很，不敢去问她，索性装死。她要亲也行，要咬也罢，他都装死。
　　他抱着她走到新改的主墓室，将她轻轻放下，轻声问道：“皇姑奶奶，你看这儿如何？”
　　巫憬憬打量了翻，有些不高兴，她指了指摆在中间的棺椁，问道：“你的棺椁？”
　　暮钦晋点头：“是。”
　　巫憬憬又指了指陵床，问道：“你的床？”
　　听到巫憬憬问“你的床”，暮钦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哪有主人家邀请客人来住，却让客人睡自己的床的。
　　他昨夜其实想到了这一点，但整个墓室里，设置了灵床的，除了云宁殊那间，也只有这间了。
　　巫憬憬冷哼一声：“骗子。”说完，她当先走了出去。
　　巫憬憬身为巫族，又拥有十几年专业盗墓经验，她对墓室构造的了解当然十分全面，十分深入。她第一眼就知道了，暮钦晋安顿她的那间墓室根本不是主墓室。
　　这是太子陵寝，太子的棺椁、太子的床自然都在主墓室。
　　而他，并没有把她安顿在他的主墓室！
　　被他邀请入住终乡的快乐，消解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