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凤凰雪

2、合同

　　后背被猛拍了一下，力道大得差点儿把我拍个跟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臭小子。
　　“你好啊，昨天把我sweetheart弄出去一整宿！吴涛，我可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实话，夜里去哪儿鬼混了？！”郑铭峰揪住我的肩膀，在我耳旁呲牙咧嘴的低声哼哼。幸亏已经进了公司了，否则他那大嗓门早就嚷嚷地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现在好歹也是合伙人的身份，照他的话说“事物所里的大小mm们，都梗着脖子仰望”，所以只要进了公司，他就会收敛起真实嘴脸。

　　“撒手撒手！”我使劲儿掰开他的狗爪，“新买西服，刚上身就让你扯坏了！”说着，我还用手夸张地扑打他刚才抓过的地方。
　　“就算是Armani，我那宝贝也值你几十套了！”老郑黑着脸。
　　我笑：“真生气啦？放心吧，她好着呢，就停在我车库里。今天我是打车来的呢，你那宝贝我怎么敢拼命用，我可怕你最后跟我拼命！”

　　老郑人不错，除了有点儿扣门。可他昨天还是二话没说，把他的“小蜜”借我了，说明哥们儿不愧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我很难交到很多朋友，总是啄嘴笨舌的，经常为遇到新朋友时没话说而苦恼。一度曾非常羡慕八面玲珑的人……

　　“但那种人认识的不过是点头之交，不会有一个知心好友的！”她讲大道理的时候，眨眼的次数总是会多一些，好像这样就能让别人更接受她的理论似的……

　　真他妈的！肯定因为昨天没睡好，总想些没用的！
　　我把车钥匙掏出来塞到老郑手里：“谢啦，下次吃饭你请客，我付账！”
　　“喂！这话我可记住了，到时候可别后悔！”他那双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直放精光。
　　“要不你用手机把我说的话录下来？”
　　“等着！”他还真去掏手机。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放办公室了，”他没找着，冲我勾勾手，“到我那儿去。”

　　一进办公室，他就在他那总是乱糟糟的办公桌上开始翻。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这么邋遢的个性，怎么能当个会计师，还是特优秀的那种。曾建议给他雇个好秘书帮着收拾利索了，可他立马儿说，东西收拾整齐了，他就浑身别扭，外加什么都找不着。

　　五秒钟后，他抽出一份蓝色文件夹。“你先看看这个吧。”
　　“怎么，要我亲自写下来才算数？”我嘻笑着接过，坐在转椅上翘起二郎腿，这才把那文件打开。
　　一边看，我的笑，一边慢慢地消失。

　　沉默。这档儿，他的秘书送进来两杯Jamaican Blue Mountain，浓郁的咖啡香气在空气中飘荡，我却觉得这味道太刺鼻。

　　“什么时候的事？”我抬头，面无表情的问老郑。
　　“昨天你中午就走了，结果他们公司下午又来了人跟我们谈。”他少见的严肃，“你手机关了，问谁都找不着你，就由我和韩东接待了。后来我和他商量了很长时间，这么好的生意不做，真的没道理。”
　　他见我没什么反应，而手里的文件也已翻到最后一页，便从西服内衣口袋掏出签字笔，递到我面前：“现在就等你签字了。”
　　“没有我，你们俩干不是也挺好。”我用文件夹推开他的手，然后把那夹子摔回他的老板桌，“早说过了，这案子我没兴趣，要干你们自己干！”转身就往外走。

　　“吴涛！”他一把拉住我，“别闹脾气，我们就是知道你可能会这样反应……”
　　“所以才先斩后奏？！”我瞪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你们好啊，为了那点儿小利，把哥们儿都给卖了！告诉你，老子就是他妈的没兴趣赚这份儿钱。我不妨碍你们俩发财，想怎么干你们随便！” 老郑被我数落得脸上一阵发红，可还是拽着我不撒手。
　　“你给我让开！”，我使劲儿推开他，然后去开门。

　　“都八年了，抗战都结束了，你小子还不清醒？！”他在后面吼了一嗓子。
　　我的手停在了门把上，闭眼，深呼吸，再睁开：“别拿这个当借口，那合同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没回头，我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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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八年了吗？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
　　我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辆人流，渺小的仿佛是一群勤奋工作的蚂蚁。我与他们没什么分别，不过现在所站的位置高一些罢了。八年，当初感觉几乎不可能迈过的坎儿，忙忙碌碌地也就过来了。不管这世上没了谁，人们照旧忙着吃喝拉撒，地球仍然转个不停，太阳月亮准点儿换班，没有什么会受影响。而个人的喜怒哀乐，都变得像是玩笑，仅供娱乐而已。我不想当别人眼里的玩笑，所以我把感情起伏压到最低，冷静再冷静，忍耐再忍耐，什么困难都有过去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一天。
　　一直很自豪自己做的不错。看，我现在过得多滋润？论事业，我与同学携手开创的会计师事物所，短短几年就在业界小有名气，业务额年年翻倍；论家庭，虽然仍旧单身，可婚期不远，准老婆长得漂亮，人又贤惠，还做得一手好菜，谁见了谁羡慕。父母身体健康，也不乏知交好友，我还缺什么？我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有。是的，什么都有。

　　可为什么他妈的我还是郁闷？难道是欲求不满？或许今天应该去接小叶下班……
　　我看了看表，才早晨十点半，时间过得真慢。翻开秘书拿进来的文件，我冷笑。本该是这个季度的总结，却夹着P.D.S.的财务报表。
　　“小林，你进来！”我按下免提键。小林是今年刚毕业的财大学生，长得精明干练，做事很有效率，就是有时候分不清谁才是她的顶头上司。
　　“吴总，您有什么吩咐？”
　　“谁让你把这个拿进来的？！”我把一叠纸扔在地上，纸张飘散开来，散落得到处都是。
　　“吴总...”小林先是惊讶，然后很委屈地蹲下收拾。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这么不客气。

　　“行了，别拿人家撒气，是我让她把文件拿给你的。”
　　“你知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应该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我瞥都不瞥老郑，继续找其他的事做。
　　“知道了，以后一定办到。”他把小林收拢起来的文件接过来，冲她使了个眼神，小林乖觉地轻轻走了出去，把门带好。
　　“刚才是我过份了，现在我道歉。”他两手撑在我桌子上，语气诚恳，“这次就算我和韩东求你还不成？”

　　我该干什么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沉不住气了：“吴涛，你存心的是不是？我和韩东都在合同上签了字，如果不执行，咱们要赔给P.D.S多少你知道吗？！别忘了这事物所也有你一份！”
　　我斜着眼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次佣金我抽一半。”
　　“你说什么？”他一时没回过神来。
　　“我说，这次佣金我拿一半，剩下的你们分。同意，我就签字。否则，免谈。您出门往右走，我的事情还很多。”我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看着他。
　　他嘴角有点抽筋，那是在心疼钱。过了足有半分钟，他才咬找后槽牙说：“好！算你狠！”他阴着脸把需要签字的那页合同拍到我面前，“不过，既然答应了就给我把事儿办漂亮，否则我和东子把你的骨头拆下来！”
　　我耸耸肩：“本人的专业素养，一向不容质疑。”
　　拿出Parker，签字画押。

　　我把自己赌了出去，筹码是这八年来的，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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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非常想写的故事，所以就动笔了，和《蓝雪》一起，希望自己能顾得过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