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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攻略疯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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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齐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成为别人的新娘子么?”
“……”他没有再说话。
她也不记得,那一天,她是怎样失落地从狐仙庙中走出去的。
原来,终究是人妖殊途么……
然而第二日,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敲开了她的家门,自称是远道他乡而来,路过此处,想入借一口水喝。
即便之前从未见过齐暮的脸,宴乐儿也一下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个气貌不凡人的青年男子,就是齐暮,他来了。
她朝他咯咯笑,悄声道:“你换了衣裳,我也认得你。”
他倒像是没料到似的,怔住了片刻,清俊的面上微红。
见他面露羞色,她将他请入后院,舀了一瓢清澈的水递给他。
自那以后,齐暮便经常带些薄礼到宴府拜访,如此一来二去,这个有着人类肉身的齐暮便与宴乐儿相恋了。
平日里,齐暮仍在庙内倾听世人的心愿,无人的时刻,他的时间只属于她。
他带着她攀上屋顶看夕阳落下,他带着她数天上的星星,他带着她走入细雨绵绵的山野间,却没有雨水能将他们淋湿……
她说想去他的家乡青玄看一看,然而路途遥远,这片土地上的人类需要他,他做不到擅离职守。
于是,他利用自身的法力加持,在一个寂静无人的夜里,将她从宴府接出来,带她进入他编织的幻境之内。
那里有高山湖泊,有终年不化的雪,还有她想看的流星雨。
幻境之内,宴乐儿看着齐暮,双目晶亮:“暮,这里有好多流星,闭上眼许愿呀。”
齐暮疑惑道:“许愿?”
他不是人类,他亦不知晓,流星和许愿之间有何联系。
宴乐儿点了点头对他说:“传闻流星会带着世人的愿望,去往神明所在的地方,暮,我的心愿是……我的心愿是……长伴你身侧。”
尔后,她侧过半张脸,微微仰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身旁的男子,风将她面上的薄纱轻轻吹起一角,“暮,你的心愿呢?”
齐暮望着满天的流星,片刻后,他将她轻柔地拥入怀中,声音令人安心:“乐儿,你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
最终,二人成婚了。
洞房花烛夜,齐暮含着满目温柔,轻轻将新娘子的红盖头掀起,她泛着水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盯着他不肯挪开一刻。
“暮,此生,我便要携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了,若是……若是我老去,你会不爱我吗?”
“这一刻你是我的娘子,往后的每一刻,你都是我的娘子。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若是一切美好都停留在此时就好了。
然而时间的脚步不留情,它还是一刻不停地向后走去。
一个画面暗下去,又一个画面亮起。
宴乐儿在家中养胎,齐暮每日里在庙堂中聆听世人的心愿,太阳落山前归家。
无数细碎而平淡美好的日子一页页翻过,最终还是停顿在了香火旺盛的狐仙庙内。
此时已是深夜,庙堂的大门紧闭,庙堂内烛火通明。
依旧是那无人十分,熟悉的“吱呀——”一声,庙堂的门由外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浑身被冷汗浸湿了的狼狈妇人。
不变的是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容。
然而此刻,她却像是一朵快要烂死的花一样,苟着最后一点气儿,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庙堂中,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滚落,眸中的泪水也一道接着一道滚落。
那样纯净的,透明的泪珠。
流出它的那个人,眸中已经是一片死寂和绝望。
她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在无人时分,靠着那尊白石雕像坐了下来。
不同的是,从前的她是快乐的。
这一次,她内心无尽的绝望以及肉身撕裂的疼痛,几乎要让她整个人散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一路从山脚下的城中爬上来的。
她只知道,齐暮不在了,这儿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她要来这里。
不管她生出的孩子是人还是妖,那都是她和他的孩子。
此时,齐暮的肉身已被宴家人摧毁,魂魄四散在了人间,但还有一部分魂魄带着强烈的执念,又回到了这座雕像内。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守护这片土地。
但是这部分的不全魂魄,并不足以让他开口说话,更是无法在宴乐儿面前现形。
他只能依附在白石塑像之内,眼睁睁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却什么也做不了。
宴乐儿疼痛乏力,以至于反复昏迷,但心中还有最后一点儿火苗支撑着她,活下去,活下去。
为了齐暮,为了孩子。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在一片汗水与血水的交融下,她将腹中的孩子生下。
孩子洪亮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他护在怀中。
如同绷紧的琴弦忽然间松开,无尽的疲倦与黑暗向她袭来。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宴乐儿倒在那座雕像旁,如同一朵被暴雨打落进泥地中的花。
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话,比拂过面庞的微风还要轻:“暮,你的心愿是什么……”
但是,白石雕像内的那部分魂魄却能听见她说话。
他的心愿么……
这一刻,他的心愿不再是看见他守护的这片土地,平和安宁,世人皆幸福。
唯独这一次,他想自私一回。
他的心愿,是保护好她与孩子。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
宴乐儿也无法再听见齐暮说话。
画面再度暗了下去。
看到这处,余晚晚指尖颤抖,几乎就要抵不住那安魂骰。
而她另一只握住宴寻的手,也抑制不住地与他一同颤抖着。
汪明珠轻轻呼出了压抑在胸口的那团气,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对面的余晚晚脸颊上满是泪痕。
她轻声抚慰她的情绪:“晚晚,别害怕,我们都在这里。”
余晚晚哽咽着点了点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颤抖中,除了害怕和伤心,还有无尽的愤怒与怨恨。
为什么宴老爷和宴夫人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她想到那日,吴州城内,她对宴寻说:“这世间……哪来这么多恨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世间,就是有些东西,无法被原谅,应当永远被记恨!
破败的狐仙庙内,几人沉默片刻后,沈之礼慢吞吞地轻声问道:“后面似乎还有,要继续看下去么?”
余晚晚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抹去一把泪。
她咬着牙恶狠狠地,似在愤怒,又似在为自己壮胆:“看!为什么不看。”
压抑着不甘与愤怒,余晚晚再次将指尖抵在了多面的安魂骰上,闭上眼睛。
在安魂骰传达的画面再次袭来之前,余晚晚的另一只手,将宴寻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从前她总觉得他阴暗偏执,情绪多变,浑身散发的戾气太重。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因为这些而怪他了。
闭上眼睛的安静等待中,眼前的画面再度缓缓亮起,却又再次缓缓暗了下去。
再等待片刻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沈之礼眉头轻蹙,半是疑惑半是不解:“难道已经没有了吗?不应该啊……”
手中筛子再度开始颤动,尔后从里面传出齐暮的声音:“劳烦收我残魂的这位余姑娘,请念咒语将我的魂魄暂且移到白石像内,与雕像中的那一缕残魂相凝,我会带你们去看一看那日的吴州城。”
还沉浸在悲伤气愤中的余晚晚愣住了片刻,尔后点了点头,“哦,好,您稍等。”
几人将抵着骰子的手松开,跟着余晚晚一同走到庙中那座白石雕像面前。
余晚晚回忆了一下咒语,便开始对着雕像念。
齐暮的声音提示道:“劳烦几位重新将手抵上来,我会带你们一起进去。”
于是,在余晚晚念完一圈咒语之后,手中的安魂骰内有一股萤光涌出,轻巧地往庙中那尊白石像中飞去。
余晚晚也觉得身子一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带她往那雕像里面去。
在靠近雕像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像墨水滴入水中一样,一瞬间被冲开了。
睁开眼睛之后,人已经摔在了吴州城内的地上。
不是说好四个人都会进来的么?他们仨人呢?
余晚晚从地上爬了起来,东张西望间,头顶的一阵闷雷轰响,吓得她浑身如过了电一般抖了一抖。
双臂交叉抱住自己后,她下意识地仰头去看那天空,方才还晴朗的天,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团团黑气盖住,变成了浓郁压顶的黑色。
紧接着起来的鸡鸣与狗吠,动物提前感知到了灾难的来临。
没过多久,天上的黑气越聚越密,直到没有一点光亮能够透进来。
人群纷纷涌入街道,抱着孩子的妇女、背着老人的青年男子、年轻的少年和少女,与家人走丢后哭喊的孩子……乱作一团。
余晚晚回个头的功夫,身后整个街道的人群都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尔后,他们与她擦肩而过,拼了命似的向前冲去。
余晚晚脑海里有了一个念头——他们在逃。
灾难要来了,他们在逃。
然后呢,她能做些什么呢?需要跟着他们一起逃吗?还是……
人群不断地向后涌去,余晚晚呆呆立在原地。
她垂眸想着,如果这个时候,齐暮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吧。
不经意间抬眸的瞬间,余晚晚看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醒目的背影。
那个背影的主人同她一样,定定地立在原地,看着人群不断涌来,匆匆擦过他们,奔向生死不能卜的尽头。
那个人是宴寻。
余晚晚提起裙子,逆着人群,朝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尔后,于人群之中,她握住了他的手。
余晚晚对上宴寻眼睛的那一刻,一瞬间看到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
刚开始是迷茫,是不知所措,在注意到她出现后,他漆黑的眸子一亮,惊讶中带着喜悦,最终这喜悦又被眸中的乌云盖去大半。
只因现在,还不是喜悦的时候。
余晚晚握住他的手,仰头问道:“宴寻,你有看到珠姐姐和沈哥哥吗?”
他闻之,眸中的暗色更深了些。
他就在她面前,为何她心中总是装着其他人。
“不知道。”
他说着微微别过头,冷着一张脸不去看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余晚晚自问自答,“我们去红林山顶上的那座庙中看一看吧。”
轰隆隆,一道雷又劈了下来。
余晚晚一抖,准备拉着宴寻,往吴州城外的山顶上行。
却听得耳边的气波一晃,汪明珠的声音凭空传来:宴寻,晚晚在你那儿吗?我与师兄在红林山脚下见到了乐儿和……和她的孩子,你们速来。
宴寻也从衣服中摸出一道府,指尖一点,将符燃烧起来,尔后对着那符道:收到,我与晚晚这就去。
厉害了,原来在幻境中也能用通讯符。
余晚晚决定了,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他们教她写这个符。
她若有所思之际,已经被宴寻揪着衣袖往前走了。
“宴寻,回去之后教我画符吧。”
“不想教。”
“那我就让沈哥哥教我。”
“你敢?”
“宴寻,你愿意教我的话,我就不找沈哥哥教我。”
宴寻从揪她袖子改成了拉手腕:“别啰嗦了,我们尽快去山脚下。”
他边走边将食指放到嘴边,一声不吭地咬破了一个口子。
“嘶——”余晚晚光看就觉得疼,“你好端端的干嘛咬自己?”
他不作回答,将手抬到后颈处,将指尖的那滴血,点在了后颈处的白色符号上。
透过黑发,余晚晚看到他后颈处的符号,散出了一层白色的光亮,只亮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你这是……”
话还未来得及说全,宴寻便一把将她打着横抱起,脚尖轻点地面,居然腾空而起,能直接飞出去一段距离。
余晚晚惊呆。
她穿书到现在一个月,还从来不知道宴寻有这本事。
“你还会飞呢?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新学的吗?”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再问割掉你的舌头。”
“……”
好嘛好嘛,不问就不问。
余晚晚心中嘀咕一句,好死不死的忽然间又来了一句,“割掉我的舌头,谁来亲你呀?”
话音刚落,身子猛然间失去支撑,身体面对的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砰——”
余晚晚狼狈地摔倒在了林子里,身子底下还垫着宴寻。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突然间就不会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