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主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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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莲月那边告别完店家，就跑到了平日城中人流量最少的地方。
她现在一幅小男孩的模样，任谁都看不出破绽。
空旷的街道上，季莲月闲逛着，恨不得在脸上标着几个大字，“来抓我。”
这绝对是下下策，等同于把自己暴露在未知的黑暗中。
但是仔细看她的眼神，那里一片冷静。
夕阳都快要下去了，街道上此刻被照映地暖融融的。
暗夜快要按耐不住地爬出来了。
季莲月深知自己在做什么，把自己当作诱饵，有可能是葫芦娃救爷爷，上去就是送。
这一点点未知的恐惧刺激着她，让她无比期待潜藏在暗中观察的“怪物”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吞噬她。
时间并不早了，她耳朵一动，听见另一边的街角大娘跟别人嘟囔着什么。自从昨天遇到那个老人后，她就发现自己耳力和目力变得比以前好了许多。
“最近路上见的小孩可越来越少了，这孩子居然还敢一个人乱晃，唉。”
季莲月听大娘这么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处，看起来确实很愚蠢。
她怎么想的，尝试用这种“一换一”的方式呢？
大概是因为突然觉醒的个人英雄主义情节？
如果没有恰巧碰到奇遇，没有遇到那个老人，没有觉醒灵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选择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以换取一个寻找季白晓的线索。
但是她偏偏...老天爷给予了她这段奇遇。
-啊，我或许...可以当一次主人公？
NPC当惯了的边缘角色，也是会觉醒的。
每个人或许都有一段中二的时刻。
“主角和自己的爱人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小baby。”
“勇者打败了恶龙，赢得了满城的鲜花，以及国王授予的荣誉勋章。”
以我为主角的故事会怎么展开呢？季莲月想。
“啪。”
房间的白炽灯被妈妈关上了。“晚安宝贝。”
随着房门落下，最后的一点昏暗的光晕也被隔绝在门外。
黑暗成为了投影想象力的幕布。
眼睛睁地干涩，可视线中五颜六色的光斑还没有被捕捉到，季莲月徒劳地用视线追逐着，直到光晕溃散，困意终于上头，她沉沉地睡去。
“视网膜上有成像？哦，这是飞蚊症。”
“唉，屠龙者终成恶龙。”
“你知道吗咱们之前那的那部剧的主角，那谁？...对！就他！这男演员在戏外骚扰同剧组演员，磕不下去了。”
“靠，我好像是地球online的NPC。”
腋下黏腻的汗液、内裤上沾染到的血色、面部堆积不去的多余油脂——潮湿的青春期。原来世界的维度远远跨越了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原来父母不是无所不能，原来学校和老师也不是权威。自我意识无限膨胀，明明那么渺小，却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最终梦醒了...哦不对，是长大了。
升学、求职、上班。
世界线收束，回归NPC的日常。
......
NPC怎么会穿越！NPC怎么会遇到金手指！
我果然是主角对吧！
季莲月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中二时期，风只是吹过了自己的一缕发丝，便觉得这必定是老天爷的感召。
主角拯救陷入困境的受害者，好像是本该如此的道理。
主角做不到对同伴的危机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假装无事发生，掩饰太平继续过着苟且的日子。
从前在衣食富足、社会和平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当着打工人的季莲月全然没发现自己竟然存有英雄主义的情节。
前世的那些认知和影响到底潜移默化地被带到这个世界来了，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超级英雄，但是内心又怀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或许能把季白晓救出来，或许……她能将所有失踪的小孩救出来。
带着这样一种隐秘的热忱，季莲月等待着意外的来临，心跳加速。
意外的到来比她预料的还要早。
大概是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在这个月黑风高夜，一道暗影从空中略过。
季莲月察觉到了什么，还来不及抬头，她感到自己被一只巨鸟用爪子抓了起来，城市骤然远去，变得渺小。
他们在往一处山峰飞去。
季莲月在高处远远地往地面一看，发现自己此刻所处的高度几乎赶得上行驶中的飞机了。吓得顿时不敢睁眼。
露天飞机，刺激不刺激。
爹的，这是什么剧情展开？
巨鸟见她动作，奇怪道：“咦？你竟还醒着？”是一个小孩的声音耶？
季莲月好奇地抬头，对上一张鸟脸，半天才看出来这巨鸟是一只仙鹤的模样。
季莲月连修仙的设定都接受了，此时突然见到一只口吐人言的仙鹤，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略微稀奇地多看了几眼。
“我们这是去哪？”季莲月见仙鹤没什么恶意，胆子也大了起来。
刚好借机了解情况。
“神鹤山呀。”
“这是哪啊？”
“很好的地方哦。”仙鹤也不见设防，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不过就算如此，季莲月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她见仙鹤好打交道，又向它打听他季白晓的下落：“你有没有抓过一个小男孩？比我年龄小一点，一只眼睛患有眼疾。”
“我不知道哇。我抓过好几个男孩，你说的这个我没什么印象。不过我们这还有别的鹤童呢，这些得问问大家了。”
那季白晓多半也被抓走了啊！
季莲月也不气馁，等到了目的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安静了一会，半天也不到地方，就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它为什么要抓自己。
仙鹤倒是什么都说，但是有些话不明就里，没什么有效信息。
季莲月光清楚了一件事。
根据仙鹤的意思，它们这些鹤童，都是听一个所谓的鹤神大人的话到处抓小孩。抓小孩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坏事。相反，它说他们是在做大大的好事呢。
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最坏的情况。
得知这些信息，季莲月情绪放松了不少。
不过鹤童的话也不可全信，它心智尚幼，一副对鹤神大人非常崇拜的样子，怕是已经被洗脑了。
鹤童见她问完话，也好奇地问了些它想知道的：“你怎么没睡着呢？我明明让你睡了呀。”
听鹤童这么说，季莲月倒是想起来，刚刚鹤童抓她前她确实感到一阵香风传来，当时还下意识地吸了一大口气。
不会这香就是什么迷药吧？
季莲月眨眨眼，无辜道：“你会不会记错了？你明明直接就把我抓起来了。”
“是吗？”鹤童的声音带了一点自我怀疑的情绪，“好吧。不过一会还是得让你睡着，要不然鹤神大人看见了肯定会说我的。”
“嗯嗯。”敷衍一下吧。
对话之间，他们到了山脚。鹤童把她先放了下来，从喙在羽毛中掏了掏，叼出一枚香丸。
“这是神鹤大人炼的安神香，你不用担心，对身体没什么害处的。”
随着鹤童话音刚落，季莲月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果然是之前才闻过的那阵香味。
她佯装昏迷，倒了下去，鹤童及时地接住了她。
随即鹤童将她抓了起来，身体腾飞，继续朝高处飞去。
这下没过多久，季莲月感觉她被鹤童放到了一处软软的垫子上。
直到感到身边再无鹤童的气息，她才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就不太像是凡人居住的地方，保持了原生态的风格，地面和墙壁都是竹筒扎的，除此之外，结构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厅房一样，不过没摆放什么家具，只在地上摆放着一个个布做的垫子。
季莲月还发现自己身边躺着好几个昏迷的小孩，就被放置在那些垫子上，他们看起来比季白晓年龄都还小些，最大的感觉也不过六七岁。
她再侧头寻找，终于看见白天消失不见的季白晓也在不远处的一块垫子上睡着。
“醒醒。”季莲月走到他身边，开口轻唤。见对方没反应，又使劲晃了他几下。
“唔...”季白晓醒了过来，但是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姐姐？”
见到唤醒自己的是谁，季白晓才彻底清醒过来。“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不是...？”
季白晓面露疑惑之色，他分明记得他还在一个巷子里寻找阿姐来着，转眼间没了意识，再次清醒就是眼前的一幕。
季莲月给他解释了自己推测的一切，季白晓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这么大的一个事件中。
阿姐也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
季白晓脸色一变，扯着季莲月的衣袖，紧张地围着她上下观察一番。
“姐姐，你没事吧？它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我好着呢。我是故意被抓到这的。”季莲月大大方方地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超绝狗啃发型。“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鹤童好像喜欢抓落单的男孩，我就做了一点小小的伪装。”
怪不得阿姐头发和脸上...他还以为她是在自己不在的期间受了什么委屈。“姐姐，你怎么可以只身犯险呢？真的没有受伤？”
季莲月无奈地撇撇嘴，任凭她怎么表达自己很好，没有受伤也没有不舒服，这小孩还是放心不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季白晓心道，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他刚刚醒来看到季莲月的时候，对方的形象变了个天翻地覆，他还以为她受到了欺负。一眼看过去，可叫他吓破了魂。
“阿姐不应该过来寻我的，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季白晓低下头，如果因为他让阿姐遇到了什么事...季白晓不敢想这种后果。
“好啦好啦”，季莲月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哄小孩的语气。“我可遇到一件奇事，想不想听？”
季白晓耳朵一动，可还是闷着头，“等等，是我想先给阿姐个惊喜才对...”他二话不说，把一样东西往她怀里一塞。
季莲月未看清就问到上面一股肉香味。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闻着香喷喷的！原来是藏了这个好东西。”
“我记得今日是阿姐的生辰。我...”季白晓抬起头，露出一个忐忑的表情。
他前几日听闻城里姓陈的那个富商有儿子择日娶亲，为讨个好彩头，陈家在婚礼前挑了个吉日良辰，在街头发放免费的包子，恰好正是阿姐的生辰那天，得知此消息，他不知感到是多大的惊喜，早早便过去排队领包子。
但是眼下，刚到手时还热喷喷的包子在已经变的冰凉，让他不禁失落起来。虽然如此，这已经是他能给到她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季莲月心下一动，回想起来，自己在刚穿越时跟季白晓聊天。她当时好像确实无意提起过，说自己的生辰快到了。没想到那会无意间提起的话会被季白晓记到心上。
“生辰快乐。希望阿姐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什么长命百岁，我要祸害留千年啊！”紧紧地拥抱住了小孩，季莲月心想，这会是她来到异世界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结束了这个拥抱，季莲月就二话不说把一大半包子塞到了对方嘴里。
应该是由于有了一定的修为，她的饥饿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她猜想季白晓今天肯定什么也没吃。不忍心让小孩饿着，也不忍心破坏他的这份心意，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跟我一起分享礼物吧。”
季白晓睁大了眼睛，想要拒绝，但是想到这半包子已沾了自己的口水，还是捧起包子，慢慢嚼着咽着。他珍贵地品味着姐姐分享予他的这份快乐，瞳孔里倒映出对方灿烂的笑颜。
分享，他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个这个词。
季白晓的认知从来没有这个概念。
自记事起，家中就有了小弟。爹娘总是教给他的一个词，就是“让”。就算他从未心生过争抢的心思，爹娘也总是心疼小弟，让叫他让让小弟。
他让出了全部，让出了自己的玩具，让出了爹娘的疼爱，让出了有限的食物...他让出了这个家，但是爹娘和小弟还是不要他了。
他知道父母带着小弟投奔去了邻村大伯家。他看着留给他的一张饼，把饼包起来后往怀里一揣，也转身离开了那个家。
季白晓想，原来他从来不是爹娘的孩子，他也不是小弟的兄长，他们彼此属于对方，却不属于他。
在河边第一次见到阿姐，看到她晕倒在河边，季白晓看着比他还要狼狈的女孩，产生出一种同病相怜感。
那时，他突然回想起更小的时候，曾经救起过的一只腿伤的麻雀。他捧起它柔软脆弱的身体，怕它饿死，就每天将自己的食物省出来与麻雀分享。
那是季白晓回忆中为数不多的开怀时刻。
他用尽全部的努力想要将它照顾的更好，甚至没控搭理年岁还小的小弟。但是只是过了两三天，麻雀就飞离了他精心制作的小窝——他用从自己衣裳上撕下的碎布和鸡毛做的小窝。他怅然若失，遗憾自己甚至没有看到麻雀腾空远去的那一幕。
他后来听夫子说，雏鸟会将它见到的第一个人看作自己的母亲。季白晓想起自己飞走的麻雀，突然释怀了，因为麻雀并不是稚鸟了，它有自己的母亲，会离开也不奇怪。麻雀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麻雀。
但是，他还有别的问题问夫子，“若雏鸟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愿做它的娘呢？”
夫子只是瞪他一眼，当作学生捣乱。
这个问题，季白晓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上天让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的父母，让他依赖他们，对他们产生天生的孺慕之情。上天却没有告诉他，如果父母不爱他，不要他，他该如何做？
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他不禁畅想，如果反过来，他是那个捡到雏鸟的人，他一定会好好爱它护它。
季白晓看着晕倒的女孩，任思绪翻飞。
他抓不住任何生命里曾出现过的。他做不到留在父母身边，没法控制那只天生就瞎了的眼睛，挽留不了终会飞走的小雀。
...但是这个倒在河边的女孩，他能救她。
对！他能救她...她饿晕了！只需要一点点的食物，他说不定就能把她救回来。
季白晓看着他舍不得吃的、母亲给他烙的最后一块饼，从硬硬的边缘掰下一小块又一小块，用河边的水泡软。又将女孩的头扶起来，一口水一口饼往女孩嘴里慢慢喂着。幸好她虽然昏迷，但是身体还本能地再运作着。
女孩还是不见清醒的迹象，季白晓只能不断地唤她，让她醒醒。
突然，女孩手指一动，眼皮颤抖了几下，季白晓吓得赶紧将她放下。
过了片刻，女孩悠悠转醒。他见对方的注意力没有第一时间放在他身上，不禁有点失落，但是还是紧张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发现自己。
好在，女孩马上注意到了这边。
她终于看到了他，还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回忆中的笑容与此刻的笑容重叠到了一起。
阿姐居然因为他不管不顾地寻了过来，最后也被抓来了这里。幸好两个人都平安无事，居然还能聚在一起共享着这个肉包子。但是季白晓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一阵后怕。
如果阿姐出了什么事，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季白晓想，他不愿要阿姐当什么稚鸟，她应该自由地飞翔，不要受他影响才对。如若阿姐愿意，他来当她的小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