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说（修真）》纪纥

6、第6章 问道

　　闻人鲜摆脱刚刚那种失重感，才发觉自己被拉入了一处陌生的空间。他眨了眨眼，方才适应了周遭昏暗的环境。

　　突然从光线充足的街道来到一个阴暗陌生的环境，他面上倒也不慌，不紧不慢地观察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但是一切只是徒劳，周围像是有雾气环绕，一切都看不真切。他试探着走了几步，也无变化。他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似乎就连声音也好像被这雾气吞了去。

　　“这位公子。”

　　寂静突然被一道少年喑哑的声音打破，在这处环境下，显得十分怪异。

　　“你与我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如果是你....”话说一半，少年出现在闻人鲜面前，也停下了开口的动作。

　　他打量了少年一眼，看身形与衣着，似乎与普通少年郎也无甚差别，只是雾气始终萦绕在他的面部，平添了几分不详。

　　见对方有意遮住自己的真面目，闻人鲜也失去了探究的意味。

　　等不到对方下半句话，闻人鲜便自己主动捡起了话匣子。“你说的那些人都如何？我又如何？”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你见我不害怕，也不怎么好奇。你缺乏一种人之常情，我称之为...欲。”

　　故弄玄虚。

　　闻人鲜见对方话里有话，暗自摇了摇头，彻底失去了跟他沟通的欲望。

　　他的人生信条之一：关我何事；之二：与你何关。

　　少年明显不是有意跟他认真谈话，他何必自讨麻烦。

　　“这位小师傅，并非在下不愿跟你闲聊，只是大好光阴实在可贵，为何不去干些更有意思的事。而不是...讨论什么人欲不人欲的。”

　　“家父府上门客众多，各个擅于辩论，若感兴趣，我可代为中间介绍。而某无智慧，实在不知如何接小师傅的话......”闻人鲜淡淡一笑，做了个揖。

　　“...哦，还得劳烦小师傅告诉在下，如何才能走出这里？”

　　少年也不再废话，雾气散去，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俊脸。只是那张笑脸热情过剩，与他眼中冷淡的情绪并不相匹，鬼魅极了。

　　他双手摊开，整个空间千变万化，一间厅室拔地而起。

　　闻人鲜发现自己突然坐在一张梨花木的太师椅上，手边是一张配套的矮桌，上面还放着一盏热茶，雾气腾腾升起。

　　他拿起茶杯，细细嗅着，竟能闻到茶叶的清香。

　　也不知是什么术法，竟如此玄妙？

　　“好奇？”对方似乎看透闻人鲜所想，问了他一句。

　　“自然。”

　　“跟我入道，此间一切，我全都能教你。”少年落座于闻人鲜身边，两人眼神对上，他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没那么好奇了。”闻人鲜“啧”了一声，果断摇摇头，将茶杯放下，无丝毫留恋之色。
　　“我还是更好奇如何离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陷阱般的一枚铜钱，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大街上，好似等人入局一般。偏偏被他捡到了。

　　先是言语诱哄，现在又变出这么多戏法，换着发引他上钩。

　　他倒好奇，接下来对方该怎么做？

　　“孟起刚刚就佩服公子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算是敷衍也让我无可指摘。那我也不再说些场面话了。”

　　自称孟起的少年袖子一甩，一片便玉简飘立于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莹润光芒。

　　“这是？”

　　闻人鲜眼眶都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地微微睁大，他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

　　他爱好不多，收集稀奇古怪的玩意算一个，心里对孟起所要说的每一言每一语多了几分在意。

　　“这是修道用的心法。此法名曰...‘童孤道’，普天之下第一等的心法。”

　　“我要你修习此功法。”孟起手一挥，将玉简传到了闻人鲜的手里。

　　“你不是问我如何离开？答案就在这玉简之中。只要你入道，去留自然由不得我了。”

　　闻人鲜接过，却没有急着打开，只是慢慢摩挲着玉简上字形的纹路。

　　童孤道？听起来可不像什么第一等的功法。

　　在今日之前，闻人鲜很少畅想可能的未来。

　　无非是像如今这样，每天别的事不干，专注于自己感兴趣的爱好，或者还是抵不过父母对他考取功名的期待，努力一番好好考出个成绩，更甚会踏入官途，每天深陷于蝇营狗苟之事。

　　谁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条路会等着他，仙途。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概念对他来说是那样遥远。

　　寻长生，论天道，并不是他在意兴致所在。他平生最怕麻烦，若是有得选择，他一定跑的远远的，离这些麻烦事敬而远之。

　　刚刚孟起一番行为都只是为了让他习这功法做铺垫，感觉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松应付过去的差事。

　　但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闻人鲜不再浪费时间，将玉简打开。

　　脑中突然闪过一片空白。他闭上眼，忘记了思考，紧接着一段文字在眼前浮现。

　　【修炼此心法者，逆天而行，违道而去。缘道之玄机，在此一言中。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入此道者，即刻灵气盈体，天人五衰，亟需泄灵。灵力尽，涅槃生。

　　然修行者不能将灵气作用于他者，伤其身躯筋骨为天道所不容。

　　此条始终谨记。】

　　短短两三行，并无什么太多信息量，跟他想象的修仙心法差别甚大。

　　文字内容似乎是指，修炼此心法直接就能一步登天了，直接就能早早悟道。但是修炼后会人会经历天人五衰的异象，需要立即疏散灵气。

　　闻人鲜不得其解，跟着文字低喃了一遍。

　　朝闻道...

　　突然，某种不可言喻的感觉从体内涌出，他感到身体上被动发生的处处变化，陌生，蓬勃，身体因庞大的能量而不住地颤栗着，那种自我的失控感让他产生抵抗的情绪，但闻人鲜无法拒绝这股力量，只能默默承受着，等待一切过去。

　　在外界看来，那不过是一瞬。

　　等他恢复正常感官的时候，孟起也不过才睁开刚眨过的眼，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闻人鲜感觉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却又实实在在有许多不同的细微的差别。

　　他执起掉落在地的玉简，轻抚上面的文字，心念一动，玉简上的文字居然也随之变化。他诧异一瞬，又想到玉简里形容的。

　　自己如今竟已经无限接近大道，真没有什么实感。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玉简，上面的文字昭示着他此时的心境。

　　童生道。

　　他把原本的孤字去了。

　　他不取孤道，绝处逢生。

　　孟起带着那张夸张的笑颜，未等他作反应，便化作一缕青烟。闻人鲜眼前一花，只见一枚古钱静置于掌心。

　　他叹了口气，似乎看到自己平淡的生活将会永远地离他而去。

　　自己如今的修为似乎很高，即使如此，闻人鲜也相信孟起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他这样离开，自己的情况怕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况且还有许多疑点令他十分在意，于是他忍住将铜币狠狠抛出去的冲动，将其攥在手中。

　　闻人鲜突然发觉自己已回到了街面，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样。他还没细细品味这修仙后的身体有何不同，就察觉到铜币里似乎掉出来一物什。

　　拿过一看，是一面铜镜，令他震惊的镜子里的自己，满头银丝，面上生斑，眼神浑浊，皮肤比他家后厨擀的面皮还要有松弛感。

　　？

　　等不及他质问，铜币里就传来孟起的声音。

　　“这便是天人五衰。漫漫仙途，你空有大罗修为，但所知甚少。待我细细讲与你听...”

　　孟起娓娓道来，也不顾他是否接受得了这么多信息量，一股脑说了许多。

　　闻人鲜才发觉他所见世面如同朝生蜉蝣之浅，原来世间竟分有天、地、凡、鬼四大界。

　　修真者大多集中于地界，不问尘事。

　　地界的修者们，又将地界的三片空间根据灵气的浓郁程度分为上、中、下三界，分别冠以永无界、苦慈界、超凡界之名。

　　天界对大部分修士而言甚是神秘，众修士追寻大道，也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飞升，勘破道心，抵达天界。

　　但这份神秘，对孟起而言已早早袪魅...只因为他曾去过天界一探。“天界很无聊，没什么好说的。”

　　说到这里，孟起才顺势提起自己的来历。

　　“我也曾学过童孤道。只是，我并未谨记那一条规则。”

　　规则？闻人鲜想到，玉简中确实告诫过，要谨记修行者不能将灵气作用于他者，伤其身躯筋骨为天道所不容。

　　“本来我的行为应该违背了童孤道，理应被天道察觉，就此坐化。但我心中尚有一执念，让我不甘就此长眠。”

　　“执念？”闻人鲜警觉，听起来不太妙啊。“你别跟我说你把我...”

　　“是。我将你拉入我的芥子空间，也就是这枚铜钱内，也跟这个执念有关。”孟起声音幽幽传来。

　　“你现在对我戒心太过，所以有些事我现在不好讲与你听。手段是不光彩了些，不过也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其实对你并无恶意，你多少也能感觉出来。”

　　闻人鲜回忆自己与孟起的几段短暂的交流。

　　对方看起来年纪轻轻，小他许多，但给人感觉暮气太重，一看就是个伪装成这种模样的老妖怪。

　　一开始孟起还神神秘秘，说话颠三倒四的，后来见他不吃这一套，倒是直切主题。

　　看来之前那样子，全是伪装。

　　孟起也不算在哄骗他，后来说的话字字在理。

　　“当年我做了错事，天道法则要灭我，我情急之下，开辟了一处芥子空间，藏入这铜钱中。”孟起感慨完，就立即打住，没有开启他漫长的回忆录。

　　“至于鬼界...”

　　闻人鲜还没回过神，哪想到他话题切得这么快。他还在好奇刚所述的天界种种呢，于是追问，“等会，你刚道天界如何？”

　　“你去了便知。如今抵达天界对你来说也不过一念之间。”孟起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继续介绍鬼界的情况。

　　鬼界，还有别称，阿修罗界，并无统一叫法。

　　同天界一样，鬼界素来神秘，甚至许多修士并不相信此界的存在。

　　“常人虽那样说，但阿修罗界确实存在。我虽并未去过，但曾感知到过那处空间的存在，被藏的很深，有浓厚的规则之力的气息，应该是受到天道法则的桎梏。”孟起声音断了断，才徐徐传来。

　　“或许是我多事了，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以防患于未然。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前往此界。”

　　闻人鲜笑了笑，不以为意。即使孟起不提点他这一句，以他的性子，也怕是没机会沾染这处麻烦了。

　　最后，孟起才介绍到凡界。

　　他所在的尘世便是四大界之一的凡界。

　　之所以凡人对修者知之甚少，一个是因为灵气稀薄，没有修者愿在此处停泊。

　　另外也是因天道之力限制了高修为者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否则必然在将来难渡雷劫。

　　久而久之，待在凡间的修士也慢慢消失了。

　　“你现在是大罗境修为，距离彻底悟道只差一步。”铜钱里传来一声嗤笑。

　　闻人鲜不明所以，但是听完孟起介绍完修者的修炼中历经的各个境界，便理解他为何那个态度。

　　若想修炼，需先开窍。人体有七窍灵通，全部开窍才能吸纳灵力。

　　能否踏入仙途也要讲究一个缘分，后天训练固然能够慢慢开通七窍，但是要经过日积月累的训练，但有缘者，往往天生七窍通灵。一个普通资质的凡人，开窍也需要十五年方可达成。

　　再往后，便是基础的练气期。此阶段人的体格会变得更加强劲，灵府初具雏形，算半只脚踏入仙门，但仍苦于生老病死。

　　到了筑基期，才能算是脱离凡躯，正式踏入仙途了。

　　筑基期的修士可以选择是否驻颜。在修界，年轻强大的修士也能一定程度地反映出他的天赋。因为大多数普通人只凭努力修炼，到筑基期驻颜也都得到不惑之年了。

　　之后再修炼，便是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

　　要想更上一层楼，就要等到飞升了。

　　地界诸修士所说的飞升，就是突破合体期经历的雷劫，渡过雷劫方可达到天界。

　　实际上，飞升后依旧可以继续修炼，经历真仙境、金仙境、太乙境、大罗境后，再修炼便是天人五衰，离坐化只差一步之遥。

　　很多地界的寻常修者都以为飞升到天界就是修道一途的终点，谁承想，还要继续经历漫长的修炼。

　　更不会想到，修炼的尽头，竟也只是天人五衰，没有什么悟道飞升，更没有什么成仙。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居然是如此含义。”闻人鲜默了一瞬，反应过来。“我身体应该还在吸收灵力吧？那我岂不是马上就要悟道坐化了？？”

　　“正是。”孟起继续补充道，“凡间灵气稀少，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

　　孟起以为对方会像很多人那样大怒咒骂，说他是骗子，但是闻人鲜只是沉默了一下。

　　“...在下平时与人为善，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不过想想此刻回府与父母交代后事倒也来得及。”

　　孟起见他如此消极怠工的样子，心道好笑。

　　“你...可以在路上找一些天赋奇佳适合修真的人，点拨一二，即可溢出一部分灵力，也可算解燃眉之急。”

　　“你以为是在集市里兜米一抓一大把，说遇到就能遇到？”闻人鲜不满他出的这么个馊主意，忍不住回道。

　　“喏，那个小孩不就是？”孟起声音淡然。

　　闻人鲜心想，最近城里不太平，父母都不让孩子往街上跑了，哪来的小孩。

　　他循着孟起掀起的淡淡微风望了过去，还真见一个乞丐装束的小女孩立在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