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疑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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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时间转瞬而逝。时光流淌之快如同指间沙，快得握不住。
陈、林两家之事就此成了悬案。
仇恨的火焰没有就此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陈文升在这一年间没有查到任何东西。他疯魔了一般，清车城查不到，就往整片大陆去查。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这世间鲜少再有人或妖比他修为高，能不露痕迹地逃之夭夭，掩藏气息。
就算凶犯可以掩藏自己的行踪，可是他还能循着法宝上的气息找到线索，可是丝毫没有宝物的气息，到处都没有。
陈文升跑到过妖界，去找所有事发之时在清车城待过的妖，挨个盘查。
璇玑在这一年里一直陪着他，至少还让他留下了那么几分人气。
他每每都快忍不住问她，为何要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或许是害怕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璇玑就会如梦初醒般顿悟，然后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常常因思绪过多变得多疑，阴晴不定，回想起那天巷角遇到的神秘人，对方给予了他扭转命运的通天之能。
是否他的家人就是为此付出的代价？
恨的眼睛几乎要滴血。
但每次快要被仇恨冲昏的脑子看到璇玑，总会恢复一点理智。
也许是因为日日陪伴，他对她日久生情；也许是见到的第一眼，他就被这双碧绿的眼瞳所吸引。陈文升分不清，索性也不想了。
他知道璇玑是妖，随着妖界之门关闭，她也会跟着其他妖回去，直到下一个百年。
但是陈文升放不下这些凡尘之事，这些斩不断的执念。
眼见百年一开的界门快要关闭，璇玑还是计划回到妖界。
回去前，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放不下是吗？”她需要这个答案。
璇玑没有亲人，她不理解失去家人的滋味。
妖界中的妖们死了，其他妖也不见得会伤心，他们只会在死去得妖身上放一朵花。
见陈文升不答。璇玑略感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那...下一个百年再见啦。”
“嗯。下一个百年见。”
陈文升深深地望着璇玑的背影，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只是不断在心头刻画那道倩影。
璇玑走后，陈文升终于歇下了从未停止的脚步，他像一个意识到自己需要独自成长的劣童，收起了面向外界的尖刺，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久违地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父亲说他素来沉稳，性子波澜不惊。
可是这一年间的自己，他看着都十分陌生。
他想，璇玑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她不在这人界，凡尘间除了仇恨，也再无他挂念之物。
陈文升准备另辟蹊径，他打算先去修真界闯荡一番，再回来看看当年发生的一切，或许会另有线索。念及大嫂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给林瑂华留下一瓶修炼用的丹药，还留了些防身用的法器。
一切安顿好后，他将陈宅和林宅封印起来，给林瑂华另寻了一处住所。
“文升，你...还没放下吗？逝者安息，生者如斯...”林瑂华听说他要把宅子封印，是打算修行一段时间，再回来探查当年的痕迹，不禁开口问道。
她怎会想到他如此难缠，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查找当时的真相中。这一年间她过的可算是心惊胆战，生怕被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眼下听说他还要寻凶手，心中烦躁不已。
陈文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那句话，“听闻修真界有许多秘术和法宝，总有一二可以帮助我重现当年发生的一切。”
林瑂华心中发虚，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小叔子，变得是那样陌生，以往一些可以轻易说出口哄骗的话语也一时梗在喉中。既然不知怎么回答，索性沉默。
“再次回来之日，我会找到当年发生的真相。”
......
对于修者而言，百年，也不过弹指之间。
纵使一开始还不习惯这时间的尺度，可是陈文升马上就融入了修真界。他起点极高，放眼整个地界，没有人的修为比得上他。去过了地界，他又跑到了天界，那里的人眼里更是只有修行，各个执迷于所谓大道。
而经历了许多的陈文升，才终于发现他入的是怎样一条顺畅的修行之道。
童孤道——他的修行之法。
他得空曾细细研究了一番神秘人留给他的玉简，上面标着这三个大字，光看名字也不明所以。
结合那极短的心法说明，陈文升只知道自己的修炼之法非同一般，所以也没有去参考世人常用的修炼之法，只是按照那玉简的内容小心修行。
记得神秘人叮嘱过他，不能伤人。陈文升一直谨记在心，低调行事，在外不与人交恶。
他还创立了自己的宗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发展的如日中天。
通过宗门这股势力，他收集了许多宝物，也有许多器修被他纳入门内，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用得上。
“妖界，可是又要开了。”
旁人一愣，不知宗主为何突然问起，道了声是。
妖界百年一开，算算时间，也快要到了。
脑内的那道倩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是陈文升仍然记得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当年他与璇玑暗生情愫，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开口，他觉得不合时宜，璇玑也同样闭口不谈。
百年过去，虽然陈文升心里还深埋着家中灭门惨案，眼界却在百年间打开了许多，不再拘泥于仅仅一个目标。
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人界，如果璇玑回来，她一定会去陈府找他。
他顺便看了眼离开之前给大嫂安排的住所，一片荒芜。不过转念想想，百年荏苒，一切物是人非也再正常不过。
陈文升曾给林瑂华留过一道神识印记，也是担心当年作案的凶手丧心病狂地再次找到林瑂华灭口的可能，只不过，印记百年间并无异常，看来大嫂也入了仙途，好好地生活在某处。
陈文升知道对方安好，也没有深究，想着有空再寻林瑂华，当下把陈府收拾了一番。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凡人所称的妖年，也就不过短短一年，可是妖界已开良久，却迟迟不见璇玑归来。
陈文升耐住心下被抛弃的恐惧以及去找她的冲动，坚信她会遵循两人的约定。
“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惊喜。
少女看似出现地毫无征兆，其实，他在她气息出现的那一刻就在颤抖。
思念如跗骨之俎，时时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其实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淡定自若。
“你还好吗？”见陈文升没反应，璇玑关切地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
璇玑知道自己来之前犹豫了太久。
她回去后好好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感情，心底一方面知道自己骗过他，陈文升不会原谅；但是另一方面又念及两人的约定。
最终还是在妖门通道关闭之前赶了过来。
陈文升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只是一把紧紧抱住她。
再次见到璇玑，陈文升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她。他死去的、作为人的情感全部复苏，心脏也不再麻痹，再次跳动。
因她而动。
璇玑在离开前问过他，是不是放不下，他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现在知道了。
他不要放下，但也不要她再离开，他要事事如他所意，所爱之人平安喜乐。
他所爱之人，世间也唯有璇玑一人了。
“我想你啦...”璇玑也回宝住了他，“不管你选择跟我回妖界，还是留在这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这些年...”她如今已有金丹后期，也算修为不凡，可是仍看不透他的境界。
陈文升要说境界也有大罗境修为，怎能是璇玑能看透的。
“我这些年没有留在凡界，而是去了地界闯荡一番，外面世界，果然精彩。只是陈家一案...仍是没有头绪。”陈文升话虽如此，面上不见失落。
璇玑一惊，她本侥幸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万一他会放下...可是璇玑还是太不懂人类。
见他主动说起这个话题，她还是犹豫问道：“那林瑂华...”
璇玑一直没有提过自己当年做过的事，不知为何，随着与陈文升关系渐渐变得亲近起来，她就越说不出口当年发生的事情。
“为何提到大嫂？”陈文升一楞，“大嫂应当还活着，只是百年之间我未与她联系过，不知她现在人在何处。”
“林瑂华还活着？”璇玑一愣，焦虑地蹙起了眉头。
她印象中林瑂华都未开七窍，天赋极差，没想到也入了修者一途。
人类修士要想活到百岁，也起码要筑基修为，这么多年，她怕是做了不少恶事，才能将修为提升至筑基以上。
璇玑顿觉五雷轰顶，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不洁就像雪后泥泞，都会在沉默中消弭，但是林瑂华的存在...提醒着她的罪恶。
她得结束这一切。
璇玑犹豫了许久，还是给陈文升说了这句话。
“林瑂华...我一直觉得她不对劲。”
陈文升谁都怀疑过，就是不愿意也没有去怀疑过璇玑和大嫂。可是璇玑这一句话，同时激起了他对两个人的怀疑。
璇玑到底知道什么内情？第一次在陈府前，她就状似随意地告诉他林瑂华的疑点；以及现在，两人重逢不久，也不忘叮嘱自己注意林瑂华。这很不像她的性格。
璇玑向来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不会像这样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也不会反复纠结一件事。
陈文升也暗自查过事发之时林瑂华的踪迹，发现她确实去了一趟道观，在巳时才赶回城内，就没深再究了。
而且林家当晚也一并出了事，推己及人，陈文升不想怀疑大嫂。
况且...不久之后，林瑂华被查出怀了兄长的子嗣，陈家的遗腹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陈文升实在无法怀疑到她身上去。
大嫂表现得一直极为正常，除了一直躲在林家府上闭门不出，还是自己想着照拂一二，不断劝说，林瑂华才搬回陈家那个原来她和兄长居住的院子。
也就是这时她查出怀有身孕，但也许是因为这半年来她的情绪极不稳定，这个孩子没能留下来。
林瑂华在滑胎后，加上之前的种种打击，悲伤过度，体质变得极差。
陈文升犹豫后，还是顾念她兄长发妻的身份，坦白了自己踏入仙途一事，还助她开了七窍。
那也是在事发后他第一次见到大嫂发自真心的笑容，说不出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也就是在那以后，林瑂华慢慢从两家灭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将心思投入于修炼之中。
璇玑之前就一直与林瑂华不对付，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大嫂倒是态度和和气气。
不过当年他也整日是和璇玑在外游荡查案，鲜少有见到林瑂华的机会。
硬要说来，大嫂确实也有不对劲的地方......陈文升回忆事发当天，林瑂华回到陈府，他告诉对方两家出事，她的第一反应是为林家开脱。
一旦开始梳理细节，陈文升就发现越来越多的可疑之处。
比如林瑂华慌张地跑回林家，许久才回来看望兄长的遗体，也不符合她平时对外展露出来的性子。
大嫂与兄长感情甚笃，结亲十年，除非必须的礼俗要求，也不怎么回去省亲，感觉与林家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她自己也说过，自己并非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加上小时候在外修炼，与父母的感情也没那么亲厚了。
林瑂华事发之前谈起家人时平静的表情与林家出事后她哭的泣不成声的表情同时浮现于陈文升脑中，他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你留在这里等我一会。”
他来不及解释，消失在了原地。
“诶？”璇玑来不及反应，眼睛圆睁。
陈文升去了林宅。
由于封印的作用，这里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他给了林瑂华一定的权限，这处封印不会拦她，但是封印并没有被进入的痕迹，看来自他一别，她也再没有回来过。
陈文升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能量残存，但是他应该很少接触过，不太能想起来这股力量的来源之处。
他循着这股能量走到了一处厅堂，这里是林家的书房，用来商议大事。
陈文升感觉到屋内有这股能量从这里蔓延出去，包裹着林宅，出了宅院却戛然而止。
他之前对修真界知之甚少，甚至察觉不到这能量波动的异样，但是现在......他细细感受着，在回忆中抽丝剥茧。
这是，天道的法则之力？
陈文升只在天道降下惩罚的雷劫中感受过这股力量，除此之外，修士们立心誓的时候，也会传来淡淡的能量波动，与这里传出来的如出一辙。
过了百年，这股法则之力的波动还在此处停留，可以想象事发之刻天道降下的雷霆威严。
林家...
陈文升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次抬头，眼底已没了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闭目，去定位自己曾在林瑂华身上留的那个神识标记，最后在道观找到了林瑂华的气息。
这倒是叫他感到意外，本来以为她会干脆离开凡界前往地界修炼，毕竟那里资源更加丰富。
林瑂华见到陈文升，眼底一阵惊喜。
“你来了！文升，还有没有你之前给我的那种丹药，再给我点。”
陈文升发觉林瑂华身上暮气沉沉，原来是阳寿已尽，大限将至。
她这么多年靠着陈文升留下的丹药硬是冲破了筑基期，也去修真界逍遥了一段时间，她还曾入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只是随着丹药用尽，修为就再也不见增长了。
她不想死！修仙给她的未来带去了无限可能，但是修为不长，境界突破不了，也只能见着阳寿慢慢耗尽...
林瑂华只能回到凡界清车城，希望有朝一日陈文升回来，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会再给她一些之前那样的丹药。
陈文升淡淡一笑，“大嫂，我今天来就想问你。当年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扔给她一瓶丹药，林瑂华双手接过，眉眼间满是欣喜。
听他又提起当年之事，林瑂华心底一阵抵触。
烦死了，还有完没完。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还是耐下心来回答他的问题。“血海深仇，自然历历在目...”
见她如此模样，陈文升只是静静观察着，想要找出一丝破绽。
可偏偏林瑂华表现地那么无可指摘，所以，更让他想不通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分明前后矛盾。
如果真是血海深仇，林瑂华怎能一头扎进修仙之道，这么些年，连两个家都不曾回过呢？
“你知道什么，说出来。我不希望大嫂因为瞒着我，伤害了亲人最后的这点情分。”
林瑂华嗫嚅了一下，她脑子转的很快，瞬间就知道陈文升是查出什么来了。
当年的那个马车夫，她处理的很干净，其他的陈府下人也全在意外中死去了。
按理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
林瑂华突然想到一件她当时也没想通的事情。
宝物！难道说...？
陈文升百年未见，应当也是在地界闯荡。像他临走前对她说的那样，得到了什么法子知道了陈府发生的事。
都是因为那件宝物...只能栽赃给跟宝物有所牵扯的妖了。
林瑂华斟酌着说出了口：“我看见过...妖！”她抬头看向陈文升，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文升眉头紧锁：“妖界上下所有当天在清车城的妖都被我找来核实过，都不是。”
林瑂华语气坚定，眼泪就要下来：“那你可曾想过你没有去核实的妖？”
陈文升下意识就想到了璇玑，案发之时，他被神秘人困在了巷子里有一阵时间，如果是璇玑...
不。
他目光凌厉地看向林瑂华：“你都知道什么事？”
林瑂华犹豫片刻，还是一偏头说了出来：“事发前一天，我见过妖物进入陈家！”
陈文升几乎是咬牙着质问她，“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我被那个妖物看见了...就是经常跟着你的那妖。”林瑂华捂住眼睛，“我偷偷跟着她，看见她杀了那些侍卫！我又怎么敢说！”
“璇玑？”陈文升反应过来，觉得荒谬。
“她修为比你高！你跟着她怎么可能不被她察觉？”
“我有隐藏气息的法宝。李道长留给我的。”这话不算骗人，林瑂华拿出那件宝物，陈文升看了看，真的可以隐藏掉部分人的气息。
“你知道骗我除了能隐瞒自己做的事，也没别的好处了吧。”陈文升眉目冷淡。
“文升？你与我相处十年，我看你长大，待你若长姐。我岂会骗你？”林瑂华凄楚地看着他，“不信你去问她！我多年不敢说，就是怕被她灭口。”
陈文升还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让林瑂华一阵发毛。
昔日那个翩翩世家公子，竟然成了如今让人胆寒的模样。
“你说我胆小也好，卑劣也罢，可我我没有骗你！”林瑂华补充完这句话，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搭理她说的话，一个闪身，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疑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