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情》水远山长

1、三个人的遇见

　　“祈愿！”
　　“唔？什么事儿？”
　　“没有叫你，是这家店，你看，叫祈愿，和你的名字一样呢，真巧！”
　　祁愿抬头，正看见街边的一家摄影工作室，素白的墙面上是手绘的绿色藤蔓，交缠的枝叶间写着墨色的行楷——“祈愿”。繁华的商业街，喧闹的人群，仿佛因为这面墙而寂静了许多。
　　“祈愿，祈愿，这字迹，是她！”
　　“哎！小愿，你进去做什么？这家店拍写真好贵的，咱没带钱啊！”

　　夜色中的Hopeless，幽深，迷魅，是黑暗里的玫瑰，看不清，却有种致命的情|色|诱|惑。
　　“苏老板，今儿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你的大摄影师呢？”
　　苏湄晃了晃手中琥珀色的酒，微微侧首，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发髻间的绿松石银簪发出窸窣的响声，微微上挑的眼映出PUB里的灯光，流光溢彩，眼角的银紫眼影更衬出眸中的水色，玫瑰色的唇瓣扬起，便如同盛开在素白宣纸上的牡丹，艳而不俗。
　　“她呀，在云南，青海，西藏，还是罗布泊？等她回来，看她的照片不就知道了？”
　　慵懒的语调，带着些许撒娇的上扬尾音，狐似的媚。
　　卫瑾苦笑：“苏湄，我不准备出轨的，不要再诱惑我了。”
　　“从一而终？小瑾儿，你时空错乱了么？在我的HOPELESS，没有责任，只有欲|望。”苏湄笑的妩媚，眼底的墨色似无尽的漩涡，伸手揽过身边的女人，水润的唇贴上她的面颊。
　　“亲爱的，今晚有空么？”入骨的魅惑。
　　气质不凡的白领丽人瞬时不知所措起来，方才沉静的面容浮起浅浅红晕。
　　“当，当然。”
　　苏湄举起手中的酒，轻啜一口，闭上眼，吻上她的唇，缠绵，放纵。四周响起阵阵叫好声。一吻方了，苏湄侧身，气息微乱，美的迷乱。
　　卫瑾抚额，无奈地笑。
　　“又来了，这妖精。”

　　眼前的世界真是陌生，黑色的墙，黑色的门，红色的“HOPELESS”，血一般惊心，却又火一般炽热。
　　“我勒个去！这什么鬼地方啊？小愿，人家好怕怕，表进去咩？”方渺渺瑟缩着肩，颤颤巍巍道。
　　祁愿撕下她黏在手臂上的爪子，敷衍地拍拍她的脑袋。
　　“乖，你在外面等我。”
　　“恩恩，小愿，找到那个人就出来撒。人家，人家等你。”
　　方渺渺望着祁愿渐渐消逝在暗色中的背影，紧张地咬着手指。
　　“什么朋友啊？出没在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呜呜，不会是变态杀手的基地吧？咦？有人接吻。好奔放呐！唔呀！两个女人！小愿，等等我，人家表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姐，有人找。说是要见司徒。”
　　“恩？”苏湄挑眉，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不，也许应该是女孩。
　　柔和的眉目，即使在PUB朦胧旖旎的灯光下，那张脸依旧纯净得很，五官并不怎么美丽，却有种自然清新的舒展。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呢，连神情都无辜得很，这样的小兔子，怎么能入得了那个人的眼。那个人，喜欢的从来是明艳的脸呐。
　　“请问，司徒安，她在哪里？”声音都是软软嫩嫩的，在冷艳陆离的Hopeless显得如此突兀。
　　苏湄拢起散落的发丝，笑得和善而无害。
　　“小妹妹，这可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哦。回家去吧。”
　　“请问，司徒安在哪里？”柔弱却坚定地语调。
　　啧啧，司徒你个祸害，又荼毒未成年脑残妹妹了。每次都是我来善后，很累的啊。
　　苏湄叹了口气，低头抚弄手腕上的天珠，漫不经心道：“来找司徒的妹妹，络绎不绝，我怎么知道她愿意见你？”
　　“请，请你转告她，我是祁愿，她的中学同学——”
　　“恩？你说你叫什么？”
　　“祁愿。”

　　“祈愿？很幼稚的名字呐。司徒，这可不是你的风格。难道，你还相信心愿成真这样的童话？”
　　“不相信，但是有人相信。”
　　“有人？心上人？是谁呢，让我们的司徒动了心？”
　　“一个故人，谈不上心上人。”
　　“是个乖宝宝吧，相信心愿什么的，真是单纯的让人妒忌呐。哎，年纪大了，童话、爱情，不过是浮云。司徒，我决定了，我的PUB，就叫——HOPELESS。”
　　“祁愿。”
　　“恩？”
　　“她的名字——祁愿。”

　　两个月后。
　　Hopeless，魅惑依旧。
　　“喂，小愿妹妹，你的司徒回来了。”
　　“啊，真是谢谢了，苏老板。我这就过去！”
　　阖上手机，苏湄递上一杯酒，玫瑰色的酒，衬着绣着黑色牡丹的深红旗袍，左耳的红宝石耳钉熠熠闪光。
　　“欢迎回来，我的司徒。”

　　“小愿，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司徒回来了，我去HOPELESS见她。”祁愿匆匆披上外衣，拍拍方渺渺的脑袋，准备出门。
　　一听Hopeless，方渺渺立马从睡眼惺忪进化到怒目圆睁。
　　“祁愿，你抽什么风？那是LES吧啊LES吧！全是变态的女人，你的那个司徒，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
　　“方渺渺。”祁愿的语调一反常态的低沉压抑，“我不管你对她们有什么偏见，但是，司徒是我的朋友，就像你一样，你，明白么？”
　　那张一向平和的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方渺渺愣了愣，起身穿衣服。
　　“呐，刚才那样说是我不对，好歹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要是这点事儿都不能接受，那多肤浅啊。那什么，一个人去多不安全，我，我陪你。”
　　“恩，一起。”
　　祁愿笑起来，眉眼弯弯。

　　“呐，你的祁愿，来找你了哦。”苏湄扬眉，目光停留在门口。
　　司徒安眼神微动，却没有转身，似是不信。直到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软软声音。
　　“司徒，是你么？”
　　身前的女人侧身，纯白的衬衫，挽至手肘的衣袖，宽松的浅色牛仔裤，利落简单的栗色短发，刘海下一双墨绿的瞳，修长挺翘的鼻梁，漾着水色的蔷薇唇瓣，错落有致的轮廓，精致如同从神话走出的阿芙洛狄忒。
　　祁愿望着她，想起十年前初见的那一天。美丽的混血少女静静坐在桌边，初晨的阳光照在她素净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上，一瞬间以为自己走进了童话世界。磕磕巴巴叫一声“hello，Nice to meet you.”，她回首，便沉入她墨绿的眸子。
　　“你好，我叫司徒安。”纯正的中国话，声音清澈温柔。
　　“你，你好，我叫祁愿。可以座，座在你旁边么？”
　　“可以，祁愿。”

　　“司徒，你爸爸是中国人吗？”
　　“不是，爸爸是德国人，我随母姓，司徒。”
　　“原来这样，为什么叫安呢？是因为司徒出生时很安静吗？”
　　“不是安静的意思，而是安定。”
　　“诶？”
　　“小时候算过一卦，说我命里注定漂泊，所以取名安，是祈求安定的意思。你呢，为什么要叫祁愿？”
　　“唔，祁愿就是祈愿啊，祈祷、许愿，然后心想事成！哎，司徒，你笑什么？不准说我幼稚！人啊，有期待才能快乐地活下去，这跟幼稚不幼稚没有关系，你明白不？”
　　“明白，小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前的司徒安，虽不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五官却依旧完美，更有了种岁月沉淀的沉静，宛若上好墨玉的眸子深处是不曾淡去的温柔。
　　“小愿，你怎么来了？”司徒安抬手，为她抚平被风吹散的刘海，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味道。
　　“司徒，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祁愿扑进她怀中，再开口，已带了软软的哭腔，“要不是经过你的店，认出你的字，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司徒，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好了要一起旅行，一起上大学，你怎么可以不见了？”
　　怀里的身体，温温软软，有淡淡的青草气息。五年了，竟还是一如往昔的青涩纯澈。触到她柔软身体的一瞬间，司徒安屏住呼吸，努力压抑自己想要将她紧紧拥住的冲动。

　　什么时候开始，对着单纯开朗的她有了超越朋友的感情呢？是她在耳边絮语时，从耳畔延伸之心脏的酥麻悸动，还是望着她安静睡颜是内心的不安躁动？记忆中，十八岁那年的夏天，迷惘无措。
　　你是我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
　　所以，对不起，我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