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刀长啸》徵羽姑月

2、第一节 杀人

　　深秋时节的绵长细雨落了一地的水痕，雨刚有停歇之势，风又乍起，烛火在廊道间被吹得晃来晃去。
　　“已经过汇泉山了，在不久就到怀曲，离九衢也越来越近。”青衫女子安静慧有些按耐不住喜悦，“前些时候师姐们还在说着玩呢，没想到就真的收到九衢阁的邀请函了。不过说真的，这九衢阁少阁主也是，不就个生辰，搞得跟个什么武林大会一样热闹。”
　　坐在另一旁的紫杉女子九千月笑着说：“反正对师姐来说，那个越热闹盛大场合出现概率越高的某某公子，只要一定会在这种场合下出现就够了，对不对。”
　　“什么某某公子啊！”安静慧大声下掩不尽羞涩，“千月啊，你在师姐我面前是越来越......”她说着就要起身向九千月走去。
　　忽然一阵风过，屋里的蜡烛被吹灭。
　　“师姐，窗外风太大，我去把窗户关上。”九千月话还未落，人已经开始向窗台挪步。
　　安静慧笑着摇摇头，转身去点蜡烛，九千月则去关窗。她忽见客栈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二十来人。显然是两派，一群人为了逃命，一群人为了追杀，太习以为常的江湖恩怨。九千月摇摇头正欲伸手关上敞开的窗户，却在那一刻又莫名的停下了动作，似乎，只是想看看人群中那个特别醒目的白衣男子。
　　这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只剩偶尔一两滴水珠从屋檐瓦当上往下趟，溅在地上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可是九千月却听得很清楚。这是许多年后，她都记得的画面。
　　白衣男子收了伞，微弱的天光照在她能够看到的他的侧脸上，他的神情很淡，淡到就如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张模具面庞。只见他嘴型轻轻的动了动，似乎吐出一个“杀”字，然后就那样背过身离开，留下身后一瞬间的刀光血影。他却仿佛只是个无关的过路人，清秀得惊人的容颜，眉间点上的朱砂，怎么都觉得他和那场血腥是属于两个画面。
　　“雪公子。”安静慧看着那白衣少年，道。
　　九千月回过头。不知何时安静慧已经点上蜡烛站在了她身侧，也在看窗外。“九衢阁的雪公子？”
　　“我以前和师父在雾泠山见过他一面，这样的人一面便已难忘，我不会认错。”
　　九千月眼里闪过一些许的疑惑，还有，什么东西破碎开。她在千门，反反复复，无数次数听师姐们说起这个江湖人称雪公子的九衢阁阁主第三子少墨雪，其人温润如玉、知礼谦恭，剑箫画三绝，倾国倾城。如今，这个江南的雨夜，她真真切切目睹的，却只有他冷面无情的转身和那惊了人的容颜。
　　“那人又是谁？！”安静慧重新把九千月的视线拉回到窗外的夜色之下。
　　她只见，少墨雪停下步子，挡了突来的一剑，手上的碧玉箫断成两截，碎了一地。而出剑的男子，额前留了斜边的发丝，剑眉星目。他一脸怒气，他仍一目淡然。少墨雪蹲下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出剑男子突然愣在了原地，脸上的怒气已渐渐变成不解。少墨雪把碎片兜在下裳里，用手提着站起身，看也没看出剑男子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出剑男子正欲又一剑刺去，却被即刻冲上来的几人围住，让他只得眼睁睁看少墨雪离开，而自己纠缠在这刀光之下。
　　这时，九千月却注意到了出剑男子脖子上系着的那根红色长巾，兀自喃喃道：“是他？”记忆里的少年。
　　“是谁呀？”安静慧侧头，看见目不转睛的九千月。她似乎觉察了些许异样，也没再说话，而是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少墨雪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而那群杀手互相对望一眼点了头一齐跳上附近的树枝，也没了身影。
　　出刀男子似乎并无心思追踪，他走到客栈前俯下身去看地上死去的人。半晌时刻，也起身离开。
　　天已经放晴了，上弦月透过云层照在客栈前的路上，照尽积水里的血渍。安静慧伸手关上了窗户，九千月才回过神来。
　　她什么也没说，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没有问出口。
　　这漫漫长夜，一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