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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散似秋云无觅处(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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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后,林萱一直深入简出,呆在坤宁宫内,而福临虽未露面,赏赐却源源不断,每次她总是淡笑的收下,让明月她们放好,却不言语。日子很长也很无聊,孝庄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而清如、福全和明月她们的陪伴却让林萱心情平复了很多,放松了很多。
这天,林萱从慈宁宫请安回来,路遇御花园,才发现这时已将九月,天渐渐变凉,花草凋落了许多,只有菊花寂寞开放着,花色非常丰富,有红色、紫色、黄色、白色、绿色,绚丽缤纷,芳香四溢。
隐隐树林中有风呼呼声,顺声而去,发现里面有一女子,正在练功,只见她挥剑舞动,剑生飞花,从天而降,仿佛漫天雪花飘舞,衣随身动,身随剑舞,分不清何为衣,何为剑,只觉满眼白茫茫的一片。林萱看得着迷,待那人站定后,才发现竟是依落。她走上前,浅笑道:“到底是将门虎女,这剑舞生风,身如姣龙,本宫是大饱眼福。”
依落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剑递给身后的倩儿后,上前施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林萱摆摆手,从倩儿的手中拿过剑鞘,把出剑,只见那剑锋芒四射,隐隐透着一股清冷之气。看罢,她又将剑插入鞘内,发现还有一个剑坠,是一块和田美玉,刻得是并蒂莲,好像还有一行小字,林萱刚要细看,依落突然伸出手,将剑拿过去,笑道:“此剑锋利无比,嫔妾恐伤及皇后。”林萱斜睨她一眼,见她一脸的不自在,虽心里诧异,却也不好说什么,便作罢了。
“本宫听说玉嫔曾跟着叔父鳌大人领兵打仗过,不知可有此事。”林萱笑道。
“回娘娘,的确如此,当初嫔妾年少气盛,常常男扮女装跟随叔父去边关,现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已不再想提了。”依落淡淡的说道,但眉眼间依稀有着一丝失落。看着她,林萱突然觉得她不应在这里,应该浪迹天涯,笑傲江湖。也许天龙八部、神雕侠侣的生活更适合她,于是不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说道:“现如今玉嫔贵为嫔妃,让下面人看到你这舞刀弄枪的终归不好,况且这宫规森严,万一有个闪失,受处罚还算小事,殃及家人就不好了。”
依落听后,沉思片刻,一笑道:“嫔妾多谢娘娘提醒,今儿嫔妾只是一时手痒才做的,以后嫔妾绝不再犯。”
“记下就好,还有你已为皇上妃子,自然应以皇上为重,其他的想也无意,只会庸人自扰。”林萱又看了眼那个剑坠,迟疑了一下,最后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依落听后,警惕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神情变得随便了一些,笑着说道:“嫔妾本无心入宫,只不过是为了将我抚养成人的叔父。今得娘娘提点,嫔妾自当警惕于心,绝不会拖累叔父的。”
“那自然好。”林萱笑道,“本宫喜你性子,干脆利落,若你愿意的话,可常来坤宁宫与本宫聊聊。”依落应了一声,点点头,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九九重阳之日,福临携一干嫔妃与孝庄登高望远。不一会,便来到水波亭。这亭子在最高处,三面环水,四周芳草萋萋,老远望去只能见着两翼微翘的飞檐。这时夕阳斜照,落霞流荡,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中。见此美景,众人不由停下脚步,来到亭内,福临指着湖水,笑道:“母后,要不我们泛舟游玩,不是更有趣。”
“好啊,就依皇上的意思。”孝庄点头应着,“不过哀家老了,这坐船就免了,还是你们玩吧。”于是福临吩咐下去,愿意玩的就去,不愿玩的则在亭内陪着孝庄在亭内歇着。
福临看了眼林萱,问道:“皇后去吗?”她点点头,刚要上船,却听珊娜突然说道:“表姐皇后,嫔妾好像记得你以前有恐水症来,从不敢坐船游玩,今儿怎么敢坐了?”
林萱一怔,回头看了眼草蔓,草蔓点了点头,她猛地记起那次自己救玄烨,福临看似有些怀疑,原来自己以前有恐水症。这时,她隐隐感到众嫔妃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于是沉思片刻,说道:“想必是那次淋雨后,本宫的胆量大了些,”福临听后,点点头,略微内疚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她又说道:“可珊娜说得也是,虽然现在本宫对水没那么恐惧,可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实在不敢再冒险了,本宫还是不去了。”珊娜还想说什么,孝庄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了,只乖乖的上了船。
此时已是九月,缸中的荷花早已衰败,落花成泥,一叶飘零,林萱不觉想起“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她坐在那里,想着心事,清冷的枯荷将自己酸楚的愁溶进了这流动的水。
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连忙拿着手帕捂住嘴,干呕起来,草蔓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才舒服了好多,却见孝庄深深的看着自己,脸上一副若有所思地神情,于是赔笑道:“好几天了,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恶心,也许是食欲的事,过后让太医看看就好了。”
这时,清如说道:“不是好几天了吗?怎么皇后还没看太医。”她见林萱使劲朝自己使眼色,立刻噤言,不再说了,这时孝庄脸色有些难看,淡淡的说道:“是皇后没看太医啊,还是看了太医不给哀家说啊,难道这也要向哀家隐瞒吗?”
“母后误会了,儿臣的确曾让胡太医看过,只是胡太医当时只开了方子,儿臣见没什么大碍,便不好意思去叨扰母后了,还望母后恕罪。”林萱笑着说道。
“没什么大碍最好,你是大清的皇后,更是哀家的侄孙,哀家怎会责罚你呢?你是不是还因为明月的事怨恨哀家,在众嫔妃面前让你下不了台啊。”孝庄冷冷的说道:“哀家那样做也是为你好,你向来心善,可这管理起后宫来就应该赏罚分明。断不可息事宁人。”
“母后指责的对,儿臣记下了。”林萱应了一声,又吃了几个葡萄,摸了摸胸口,才觉得好受些,这时,宁嫔凑趣道:“皇后近来是不是喜酸啊?”
“对啊。”林萱点点头,宁嫔听后,笑道:“看来皇后可能是有了,太后,这是喜事啊。”
孝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事关系重大,还是等太医诊断后再说吧。”话语淡淡的,搞得宁嫔有些尴尬,便默声吃着眼前的瓜果。
这时,福临他们也回来了。见他走来,孝庄一下子拉起林萱的手,笑着说道:“皇后身子弱,还得好好休养才是。”
“皇后怎么了?”福临一听,快走几步,紧张的问道。
“你呀你,怎么一听惠儿有事就紧张那样,哀家有恙也没见你这样啊。”孝庄闪过一丝寒意,但脸上仍带着笑容,取笑道。
福临脸上有些挂不住,涨得通红,说道:“母后就不要说笑了,皇后到底怎样了。”孝庄看了眼宁嫔,“还是宁嫔来说吧。”
宁嫔一怔,随即斟酌道:“皇后娘娘刚才感到恶心,干呕起来,现在好些了。”福临听后,上前抓住林萱的手,“怎么会恶心呢?”说着,他回头冷冷的盯着草蔓,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皇后的?”只吓得草蔓扑通跪倒在地。林萱怕她也和明月一样被掌嘴,刚要说话,却听孝庄笑着说道:“皇上别急,皇后也许有身孕了,不过还要等太医的诊断。”
“真的?”福临乍听,惊喜万分,他兴奋得满脸通红,心头突突乱跳,深深地看着林萱,说道:“母后说得可是真的?你真的有我们俩的孩子?”
林萱笑着说道:“现在还不确定呢?”福临哈哈大笑道:“朕说是就是。”说着,回头对孝庄说道::“母后,现在摆驾回宫吧,惠儿现在可不能累着。”孝庄点头答应着。于是众人离座走出亭子。
突然,佟妃感到身后有人用力的推了自己一下,身子不由得向前摔去,不想却正好撞到前面的林萱,这时,草蔓正扶着林萱小心翼翼的下山,不妨被她一撞,脚底一滑,竟滚了下去,众人只吓得目瞪口呆,福临更是大惊失色,脸色变得又青又白,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说时迟那时快,依落飞身跃下转身正好接住了她,众人这才渐渐回过神,纷纷下山,来到面前。
这时,草蔓她们连忙跑去搀着林萱,而福临走上前,蹲下身,将她的鞋袜脱掉,看着肿成馒头似的脚踝,轻轻按了一下,见没伤到筋骨,这才放下心来,只羞得林萱满脸通红。福临站起身来,狠狠的看了眼佟妃一眼,眼中喷着火,咬牙切齿的喊道:“佟妃你可知罪。”吓得她连连后退,缩回到孝庄的身后。林萱见状,连忙说道:“既然臣妾并无大碍,皇上也就不要指责佟妃了。”
“惠儿说得极是,皇上还是回宫让太医给皇后看看才是,至于佟妃,以后再说吧。”孝庄瞥了眼林萱,冷声说道。福临点点头,说道:“看在太后、皇后的面子,这次就便宜你了。”
回宫后,孝庄连忙让胡太医过来诊治,胡太医仔细摸着脉,沉思片刻,说道:“娘娘的脚伤只是扭伤,未伤及筋骨,应无大碍,只需涂抹药膏不日就可痊愈。不过,皇后娘娘的脉象搏动有力,顺畅有序,是喜脉,臣给太后、皇上、皇后道喜了。”林萱听了,先是一惊,迟疑的问道:“真的?”
“回娘娘,娘娘的脉象很稳,的确是喜脉。”胡太医应口答道。
林萱听后,抬头看着福临,目光中流露着兴奋得喜悦,却未留意胡太医飞快的看了孝庄一眼,朝她点了点头,而孝庄脸上竟闪过一丝笑意,接着她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这时,福临来到床榻前,坐下拉起林萱的手,“惠儿,太好了,你真怀上了朕的孩子,我太高兴了。”
林萱看着他,脸上泛着红晕,笑道:“臣妾也很高兴。但皇上你该怎样赏赐依落呢?”
“是啊,你不说朕倒忘了。”福临笑着说道:“依落救皇后有功,朕就册封你为玉妃,并赏赐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依落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的说道:“这是嫔妾该做的,不敢邀赏。”
“依落居功而不邀赏,实在可嘉,可见宛如和清如你们教导有方啊,”福临面露赞许之意,笑道,“可朕金口玉言,怎能随意改变,这册封吗依然册封,至于赏赐就收回吧。”
“谢皇上恩典。”依落跪倒谢恩。
“惠儿怀有身孕,是大喜事,既然皇上册封了依落,那其他的嫔妃是不是也得有所恩典。”孝庄笑道。
“母后所言极是,”福临点头应下,“那就册封珊娜为容妃,清如为如妃,吟秋为贵嫔,宛云为贵人。”
待众嫔妃走后,草蔓要给林萱敷药,福临将药接过来,他低下头,凝视着红肿的脚踝,慢慢蹲下去,轻轻抚摸着伤口,“怎么肿成这样?佟妃实在可恶,若不是你无事,要不我早将她处死了。”
“皇上言重了,也许当时她因晕船而没站稳的缘故,罪不至死啊。”林萱笑着说道,“再说皇上将这名贵的药给臣妾使用,多重的伤也会好的。”
“我都不说朕了,难道惠儿还臣妾臣妾的叫吗?你还是叫福临吧。”福临用手刮了她鼻子一下,“不过,不知惠儿的醋劲过了没有,还生不生朕的气。”
福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惯了,一时还改不过来。惠儿还不是一样?”说着,轻轻涂抹的药膏,只觉的清清凉凉,有一股清香在空气中蔓延。
“这是什么药?抹起来好舒服啊?”
“这是贡品,也就我和母后才用。它能活血化瘀,对扭伤很有效果。”福临娓娓说道,听他这么说,林萱心里一阵感动,却又想起珊娜的事,不由闷闷的问道:“你那些天去珊娜宫里到底为了何事?”
“你那醋劲可真大,到现在还生气。”福临板过她的脸,认真的说道:“其实我只是想从珊娜那里多了解你以前的事,她只是陪我说说话,晚了我睡在养心殿,因怕母后不高兴,才谎称侍寝的,你若不信,可问小桂子。”
“珊娜?她肯定没说过什么好话。”林萱忿忿道,福临见状,笑道:“不过,这一问不要紧,原来你以前很闷的,不爱说话,不过现在你怎么变得有趣的很。”
听他这么说,林萱心一动,他终究还是知道我和以前的不同了,那我该不该告诉他实话呢?说?不说?一时,她还真难以下定决心。
见她脸色呆板一言不发,福临目光一闪,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把以前的事全忘了。要不,我一一告诉你,也许会记起来的。”
“算了,也许忘了更好。”林萱勉强冲他笑了笑,“不过你还听到什么?不会只有这些吧?”
福临的眉宇中闪过一丝探究,:“那你希望我能听到什么,还是不希望我听到什么呢?”林萱见他装着迷糊,不禁没好气地说道:“耳朵是你的,你爱听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管得着呢?”福临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却目光莫测,随后,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