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逢春》唐筱声

1、第一章❤

　　我原先住上海浦东新区那片儿，十几年前，那里是个不值钱的地段，就是大城市里的犄角旮旯，大人们那时候常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我同意，早些时候也听说过东方明珠，金贸大厦啥的，都在浦西，浦西当时在上海人眼中就是个黄金地界儿。

　　可我们最终在浦东落了脚。

　　我们当时只能算流民，或者用专业一点的词儿说，外来务工人员。我爸妈最先是卖菜的，每天蹬着脚踏车天没亮就往外头赶，自行车后头架着两大篮子菜，每天这样早出晚归，辛苦不辛苦的，当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或者说，那时候为了生存，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辛苦。

　　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妈已经不卖菜了，我们家有了拖拉机，自那以后，我爸妈更忙了，每天他们回来，我已经睡了，我醒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在他们每天和联防队玩捉迷藏，在警署进进出出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童年。

　　要真说到我的童年，必定少不了要提一个人，我的，嗯，北京话说叫发小儿，冯春。

　　那时候我也没多大，也就六七岁吧，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一帮野小子疯闹，那些孩子的父母同我父母一样，都是打工者，像游击队一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我带的那帮小子总一波一波地换人，我记不得他们的模样名字，反正只要灰头土脸，就是我们那帮的。

　　第一次见到冯春是个什么情形，我不大记得了，实在是那时候窝在一起野的孩子都一个模样，分不清鼻子眼，整个儿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一堆子泥人儿。

　　后来身边的孩子一轮轮换了七八波之后，我才注意到屁股后头一直跟着的孩子，我瞧他长得跟小豆包似的，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脸，我说，“哎，你叫什么名儿啊？”

　　“冯春儿。”他答得响亮，还带了点儿化音，笑的时候眯着眼，露出一口白牙。

　　嘿，这小子一点不怕我。

　　打那以后，我就留意了这个屁大的孩子，我们那时候一帮孩子年龄都差不多，年纪小的我们不带，因为他们不禁玩儿，还没怎么着呢就哭得惊天动地，没意思。冯春在我们几个中间是最小的，原先这样矮个子的小孩儿我们也不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钻进我们这伙儿的，后来一起玩儿的时候，他没哭没闹，也就没人留意他这条漏网的小鱼儿了。

　　说实话，这小子挺会玩儿，还蔫儿坏。

　　这小子特能装，每次惹事儿了，到头来倒霉的总没他的份，就冲他长那豆包样儿，谁肯相信坏事儿都是他做的？搁我我也不信，所以每次挨训的都是我。

　　我那时候就怀疑这小子会使妖法，每次他一撇嘴，我就没辙，明知道他是在那儿装可怜呢，我就是控制不住自个儿，他犯错了，我替他挨骂，他被人欺负了，我替他挥拳头，有的时候我就想，这以后疼媳妇儿怕也不会这样疼吧。

　　那时候啥都不懂，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屁股后头总跟着这个小子，我挨骂了，他搁一旁听着，我挨打了，他搁一旁看着，反正我身边总少不了他，就跟猴子屁股后头总少不了一根尾巴一样。

　　我们家那时候住在河边，听说那河跟黄浦江连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那会儿一到夏天就跑河边捉蚯蚓钓龙虾，我记得有一次使坏，挖了条蚯蚓丢进冯春的衣服里，他发觉之后立刻哇地哭起来，我吓坏了，从没见他哭过，赶紧跑过去扒了他的衣服把蚯蚓抖出来，然后他跳过来扯着我的胳膊就狠咬一口，留下两排狗牙印，没疼死我。

　　然后他冲我吼了一句“顾西北，我不跟你玩儿了”，就跑了，我从不知道他那两条小短腿能跑那么快，我没追，捂着胳膊龇牙咧嘴呢。

　　后来我才知道他怕蚯蚓，不光蚯蚓，一切软体动物他都怕，然后我问他，“你怕你还跟我们去挖蚯蚓。”他不说话，就噘着一张嘴，我知道，他还气我那天欺负他的事儿呢。

　　那时候我们就在自个儿这个封闭的小圈子里玩，从来不知道篮球足球什么的，所以当我们中间出现一辆滑板车的时候，我们顿时乐疯了，那可是个高档物，高科技的，那时我们就这样认为的，所以看见那帮孩子瞧我的崇拜的眼神，我的虚荣心瞬间膨胀了，巴不得以后我们家来客人，我爸都喝迎驾贡酒，这样我好再中一次奖，给冯春也弄一辆。

　　实际上我想多了，车子是我的跟是冯春的没啥区别，车子到我手上还没几分钟呢，就在冯春可怜巴巴的眼神下，被那小子给骗去了。

　　我们院子前头有条马路，大概因为我们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那马路上也没什么车辆来往，于是就成了我们的乐地，我们一大帮子人在那马路上撒野，活脱脱一群小地痞，偶尔经过一辆自行车，那还得看我们眼色，让着我们，那时候大有一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感觉，真TM过瘾。

作者有话说

　　此文纯属自我娱乐，更新不定时，收藏了的亲们只当无聊时候的调剂，不Ｖ不跟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