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62、武裝卸除與合約簽署

　　賓格克113年3月20日，諾爾茨州的天空比前幾天更加明亮。清晨的空氣裡仍殘留著些許寒意，但賽道周邊早已聚集了人群，引擎的低鳴聲此起彼落，像是野獸在籠中焦躁地踱步。
　　隨著一聲砲響，戊組預賽正式開始。所有卡車幾乎在同一瞬間衝了出去，排氣聲浪捲起一陣壓過人聲的轟鳴。起跑線後方揚起灰塵，空氣被震得微微顫動，彷彿整條街道都跟著前進了半步。場邊的廣播聲不斷傳來，語調激昂，卻刻意不讓內容凌駕於引擎之上。觀眾席裡有人站起身，有人緊握欄杆，目光追逐著遠去的車影。
　　穆拉伊·堯熙塔卡坐在駕駛座上，雙手穩穩握著方向盤。他的呼吸並不急促，反而異常平穩。起跑的瞬間，他沒有刻意搶先，而是讓卡車自然地融入車陣之中。前方的車尾燈像一條流動的光帶，節奏忽快忽慢，逼迫每個人隨時調整判斷。賽道一開始便拉開距離，視野逐漸開闊。堯熙塔卡的目光始終盯著前方，他並不急著超車，只是在心中默默記住每一輛車的節奏與習慣。有的駕駛偏好靠內線，有的則喜歡在直線時突然提速。堯熙塔卡一一看在眼裡。
　　第一段長直線結束時，車陣已自然分成數個小群。前段依舊混亂，幾輛車彼此拉扯，互不相讓；中段則開始出現明顯落差，節奏穩定，卻暗藏變數。堯熙塔卡就在中段偏前的位置。他輕踩油門，讓轉速維持在最適合長時間輸出的區間，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場短跑，而是一條必須走到最後的路。
　　賽道轉入彎道區域時，考驗開始真正顯現。卡車的體積在彎道中被無限放大，每一次修正都必須果斷而準確。堯熙塔卡微微調整方向，讓車身以最小角度切入彎心，再平穩帶出。前方一輛車略顯猶豫，速度出現短暫停滯。就是現在。堯熙塔卡沒有猛踩油門，而是藉著彎後的出口，順勢拉近距離，在直線段完成超越。他的動作乾淨利落，彷彿只是換了一個更順的位置前進。
　　隨著比賽推進，場上的節奏逐漸加快。引擎聲開始變得尖銳，輪胎與路面摩擦的細微震動，透過方向盤傳回雙手。堯熙塔卡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卻仍然受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幫自己重新校準。他知道，真正的壓力還沒來。
　　進入後半段，名次開始變得殘酷。原本穩定的車陣被打散，前四名逐漸浮現，後方則緊追不捨。堯熙塔卡此時位居第五，距離第四名並不遠，卻始終差著那麼一點點。那是一段看似可以觸及，卻始終無法完全跨越的距離。他開始嘗試改變策略。油門的回饋變得更加直接，轉速提升，卡車的震動也隨之變得明顯。每一次加速，都像是在向極限試探。
　　場邊的聲音逐漸模糊，只剩下風聲與引擎。堯熙塔卡的世界被壓縮成一條延伸向前的道路。
　　前方第四名的車影近在咫尺，但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壓力，節奏開始變得激進。兩輛車之間的距離不斷變化，有時拉近，有時又被拉開。每一次彎道，都是一次博弈。堯熙塔卡的手心已經微微出汗，卻沒有一絲顫抖。他知道，機會只會出現一次。
　　最後一段直線。所有卡車幾乎同時爆發，速度被推到極限。引擎聲彷彿連成一片，空氣被撕裂，視野開始因高速而微微收縮。第四名與第五名的差距，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堯熙塔卡咬緊牙關，將油門踩下去。速度一點一點追上。
　　就在終點線前的那一瞬間，他終於找到了一條幾乎不存在的空隙。卡車向前竄出半個車身，又半個。下一秒，終點線從視野中掠過。時間彷彿停頓了半拍。隨後，廣播聲再度響起，名次被宣讀。堯熙塔卡的排名，穩穩停在第四。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肩膀這才微微放鬆。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如果再慢上一個呼吸，如果那條直線再短一些，他就會被擠到第五名之外，與決賽失之交臂。
　　卡車逐漸減速，駛離賽道。引擎聲慢慢低下來，四周重新回到能聽見人聲的世界。堯熙塔卡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他知道，真正的比賽，還在前方等著他。

　　魂車總部的會議室位於大樓中層，窗外可以看見筆直延伸的城市道路與遠處規劃整齊的工業區。白色燈光均勻地灑在長桌上，桌面反射出冷靜而理性的光澤，彷彿一切都應該依照合約與流程運作，不容多餘的情緒介入。
　　然而此刻，會議室裡的景象，卻完全違背了這種理性。
　　諸葛梁站在長桌一側，全身被黑色皮衣包覆，線條貼合，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皮衣外層則是充滿侵略感與野性的裝備——豹子外型的面罩、層層疊合的盔甲、帶著金屬光澤的豹爪，以及固定在腰際、存在感強烈的卡門主機。整體看來不像是為了談判而來，更像是剛結束一場尚未散去熱度的戰鬥。
　　與他相對的另一側，塔凱伍奇·塔卡熙、穆拉塔·辛卡伊、塔茨達·金塔三人並肩而立。
　　三人身上穿著一致的連身緊身衣，線條毫不遮掩身形；外層搭配著誇張的三角褲、女士胸甲、短裙，長靴一路延伸至膝下，手套貼合手腕，頭上則戴著顏色鮮明的假髮，左右各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這樣的打扮與會議室的冷色調形成極端反差，彷彿硬生生把舞台道具搬進了企業總部。

　　短暫的沉默後，諸葛梁抬起手。他的動作並不急促，而是像完成一個早已熟練的步驟。他將手伸向卡門主機，指尖扣住那枚印著豹子圖樣的卡帶，向外一拉。卡帶脫離插槽的瞬間，變化立刻發生。黑色皮衣之外的裝備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拆解，面罩、盔甲、豹爪幾乎同時化作細碎的光粒消散在空氣中。短短一瞬間，原本站在那裡的戰鬥形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穿著自己日常服裝的諸葛梁。他站得筆直，神情平靜，彷彿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另一側，塔卡熙、辛卡伊、金塔也同時動了起來。三人各自伸出食指，按在手錶的表面。隨著一道柔和卻明亮的白光自腕部擴散，他們身上的女裝連同假髮像被按下了隱形開關，一層層消失無蹤。光芒散去，三人已換回合身的男裝，外表整齊而低調，彷彿剛才那場視覺衝擊只是短暫的幻覺。

　　諸葛梁走到桌前，將卡門主機輕輕放在桌面中央。金屬外殼與桌面接觸時發出沉穩的聲響，像是一句不需要翻譯的宣告。他拉開桌上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一支簽字筆，又將合約翻到最後一頁。沒有猶豫，沒有多餘的檢查，他俐落地在簽名欄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離紙的瞬間，這場談判便正式畫下句點。
　　納卡塔·托拉希托的目光，卻從頭到尾沒有真正離開那具卡門主機。那不是單純的好奇，而是一種夾雜著技術渴望與研究者本能的專注。他盯著主機的結構、接口、紋路，像是在腦中拆解重組。
　　「怎麼啟動？」托拉希托終於開口。
　　諸葛梁收起簽字筆，語氣平淡得近乎隨意：「把卡帶插進去就可以。這東西不認主，誰都可以啟動。」
　　托拉希托的眉梢微微一動，顯然對「不認主」這三個字格外在意。「那我試試。」
　　話音未落，他已伸手將那枚豹子卡帶插回主機的插槽。下一秒，變化驟然發生。
　　一道電光般的白線閃過主機表面，下一秒主機便自行脫離桌面，疾速飛向托拉希托的腰間。「啪」的一聲，宛如金屬鎖扣合上，卡住了他的腰帶位置。
　　托拉希托嚇得後退半步，卻又不敢伸手阻止。
　　主機中央突然像張開了一扇無形的門，一隻豹子從中躍出。牠沒有任何猶豫，直奔向托拉希托，然後在抵達的一瞬間分裂成無數光點，化作面罩、盔甲、手甲、爪形裝備，沿著他身體的每一條線條貼合上去。黑色皮衣從光中凝聚，像是從虛空織出來的第二層皮膚。托拉希托低頭看著自己被包覆的雙手，整個人呆住。
　　諸葛梁只是平淡地說：「拔出卡帶。」
　　托拉希托像是被指導動作的學生，立即照做。卡帶被拔出後，盔甲亮了一次光，隨即整套裝備如潮水退去。他瞬間恢復原本的衣著，只剩下微微喘息。
　　諸葛梁說：「東西給你了。你們繼續。我們先走了。」他語氣淡淡的，像是這一切都只是例行工作。
　　艾米麗·布朗從會議桌另一側起身。「我送他回去，你們繼續。」她的話語簡潔，卻自帶不容拒絕的力道。
　　諸葛梁點了點頭，兩人一同走出會議室。托拉希托則在短暫沉默後，示意塔卡熙、辛卡伊、金塔離開，準備往下一個程序前進。
　　走廊上的燈光比會議室更明亮，映在艾米麗的高跟鞋上，打出一連串節奏輕快的反光。她領著諸葛梁走向停車場，一路上沒有刻意交談，只是偶爾用眼神確認他是否跟上。到了車邊，她按下車鎖，門解開。兩人上車，車門關上的瞬間，外界的嘈雜被隔絕在後。車內只剩下引擎微微震動的聲音。
　　艾米麗握著方向盤，側頭問道：「我送你回家？還是直接去機場？」
　　諸葛梁回答：「不用。找個能停車的地方停一下就行。」
　　艾米麗皺眉，顯然覺得奇怪，但還是依照他的話，開往附近一處空曠的停車區。車停穩後，她才側過身來。「你要做什麼？」
　　諸葛梁沒有回答，只是彎下身拉開背包。他從裡頭取出另一台卡門主機。
　　艾米麗愣住。「你怎麼還有卡門主機？」
　　諸葛梁語氣淡淡，但內容夠直接。「我敢把武器給他，當然要有備用武器。」
　　艾米麗聽了反倒笑了一聲。「這倒是真的。」
　　諸葛梁將背包放在地上，從側袋抽出另一張卡帶——上頭印的不是豹子，而是一隻展翅的鷹。他毫不猶豫地把卡帶插進主機。那瞬間，主機再次甦醒，像是被喚醒的心臟開始跳動。主機飛起，準確無誤地扣在諸葛梁腰間。下一刻，一隻銀白色的大鷹自主機中央躍出，振翅而起，然後化作無數光點落在諸葛梁身上。鷹形面罩在光中凝聚，鎧甲沿著他的肩膀張開，背後的兩片機翼在形成時甚至帶著輕微的空氣震動。皮衣再次覆體，整套裝備像是天生就該與他合為一體。
　　諸葛梁彎腰撿起背包，站直後，看向艾米麗。他的面罩遮住了表情，但聲音很清楚。「好了，我回家了。再見。」
　　艾米麗沒有立刻反應，只是盯著他那對剛成形的鷹翼看了兩秒，才慢慢揮手。「再見。」
　　下一瞬間，諸葛梁雙翼張開。他踏步、躍起，帶著強勁的風壓掠過停車場，一道鷹形流光直往天際升去。他朝著斯桐蓋特鄉的方向，飛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