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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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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辛野平静的看着他。
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睛还有些红,眼里的颜色不见,只剩下无边的空洞。
他就这么看着肖祭的眼睛。
微风四起,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丝。
不知为何,肖祭按下扳机的手犹豫了。
可能是周围太安静,可能是周围太混乱,也可能是那双眼睛让他想起了儿时某些早已模糊的片段。
就这么迟疑的几秒,赵辛野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枪管。
肖祭下意识地以为他要抢枪,可是赵辛野却没有任何抢夺的意思。
一双木然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他的手顺着枪管摩挲到他的拇指关节,而后沉默地发力,逼着他扣动了扳机。
肖祭的眼睛蓦然睁大。
他不理解他现在自杀的企图,下意识地抵抗着力道,但是赵辛野却像是没有存任何活念,他明明满身是血,身形瘦弱,但是手指间的力气却大的惊人。
就在扳机距离毫厘被按下时,肖祭不知为何心生惧意,他还没明白心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怪异的感情时,耳侧忽然传来了一人的阻拦声。
“肖祭!你他妈不能杀他!”
砰——
陈圳在最后一刻抱着肖祭摔了出去,子弹擦过了赵辛野的额角,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赵辛野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一样,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远处,像个断了线的玩偶。
“你做什么!”被无故扑倒的肖祭温怒道:“都到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你们非要看见所有世界都像我们那样的惨剧才高兴嘛!”
“我去你妈的!你知道他是谁吗!肖祭!他是你的资助人的!他救过你的命啊!谁杀他你都不能杀他啊!!!”
他的最后几个字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
人声、风声、警笛声仿佛离他们远去,只剩下了世纪般的沉默。
“你、你在说什么屁话……”肖祭垂下的手指不住的发颤,脑中短暂了出现了一片空白,“……你们为了保他这种话都编的出来了吗?”
“放屁!我不信你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跟着我们查赵辛野到现在你一点都没有感知到!你不是蓝天使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吗!”
“你就算不记得他你总记得徐帆扬和马康两个人吧!他们就是你口中你的父母吧!那些孩子就是你葬身战火的弟弟妹妹!”
“你要不是因为赵辛野!要不是赵辛野给你配型骨髓!给你治病的钱!你他妈的早就死在你十二岁那一年了!”
“什、什么……”
“你不信你去查!蓝天使现在还在!你敢不敢去见小时候的你!你敢不敢去看看蓝天使的墙壁上挂着的那张你小时候的照片!你敢不敢沾染着赵辛野的鲜血去见徐帆扬和马康还有那个叫做元元的哑巴妹妹!”
“你告诉他们啊!是你!是你肖继杀了赵辛野!”
“你……”
“你什么!你什么!他要不是为了蓝天使!为了你们!他至于走上这条路吗!他自己逍遥活着不好吗!你他妈凭什么杀他!”
“秦译不让我说!赵辛野也不让我说!可是你他妈以为你是什么人!你猜赵辛野为什么至死都没有交代全部事实!是因为方绰锦拿你们的命威胁他啊!”
“他不知道你们早就死于战火了!他就算千错万错也不该由你来审判他!你他妈凭什么!你的命都是他给的!不然谁会花那么大心力接收一个根本活不过十二岁的孤儿的!”
……
陈圳骂声在空旷的地面上回荡,肖祭几次张了张嘴,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他只是在机械的说着“我不信”“不可能”。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的赵辛野似乎是觉得太吵了,陈圳余光看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另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去了。
“赵辛野!”陈圳看见他的状态不对,他顾不得管肖祭,起身下意识的想去拦,可是后者却跟失了魂一样,被抓住也不反抗,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
像一只孤魂。
“喂,你别吓我啊……”
陈圳在他面前用力地挥了挥手,可是赵辛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圳登时背后冷汗一片。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赵辛野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回家吧,秦译……”赵辛野垂眸低声道,“我累了……”
他说着就要拉着陈圳的手腕向前走去,陈圳见状当即反握住他,惊惶地解释道:“赵辛野你看清楚!我是陈圳!我不是秦译!”
他说完后很久,赵辛野还一直保持着滞空的状态看着他。
直到他的眼里的焦距慢慢落在了陈圳的墨镜上,他才明白了什么一样,仓皇地放开了他的手。
“是,你是陈圳……”
赵辛野说着转身往另一侧继续走去了。
陈圳看着他这幅不正常的模样心下不安到了极点,他还未去拦,就看见一个警察朝赵辛野跑来询问他的情况。
陈圳犹豫了会儿,紧跟了上去。
他才靠近,便看见赵辛野和刚才一样,颤抖地伸出手抓住那个警官的胳膊,低声喃呢道:“回家吧秦译,我累了……”
陈圳赶紧分开了他和那位警官,赵辛野茫然了片刻,在陈圳和警官解释的间隙,往另一侧的空地去了。
等陈圳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赵辛野!”
陈圳赶忙追上去,却看见赵辛野停在了原地不动了。
他心下刚要松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却看见赵辛野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赵辛野!!!”
.
医院,又是医院。
赵辛野睁眼眼见熟悉的天花板,嗅到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时,生理性地想吐。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想嗅到那一抹淡淡的、好闻的花香。
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大脑却像是无数条线缠绕在了一起,动不了也理不清,最后无限趋近于一片空白。
他像个有知觉的人偶一样躺在原地许久,直到病房门被打开,一人“咦”了一声。
“辛野!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裴言激动地扑了过来,抱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赵辛野哭嚎道:“我以为你要变成植物人了!你还知道醒来了啊!整整一周啊辛野!”
裴言越说哭的越厉害。
他自从听说赵辛野出了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林少清。
二人一齐在医院陪护了赵辛野一天一夜,但是赵辛野却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医生说他的身体新伤旧伤太多,加之心力交瘁,不确定多久能醒来。
可能明天就能醒,也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裴言不明白赵辛野一个坐办公室的哪里来的那么多新伤旧伤,也不明白他的那份工作为何会让人如此心力交瘁。
他只是想他最好的朋友醒过来。
林少清在第二天的时候离开了医院去忙他的工作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会抽一小时来看他;裴言则是请了长假,除了晚上回去休息外,早上一醒来他就会来医院。
整整七日。
“我真的以为你醒不来了呜呜呜呜……”
裴言嗷嗷哭着,可是他哭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对了。
赵辛野全程只是无力地躺在床上,麻木地睁着眼睛看着虚空中某处,任由他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辛野?”裴言有些后怕地唤道。
可是赵辛野依旧没有反应。
“辛野你不要吓我啊……”
裴言不知所措的摸着他的脸和肩膀,可是赵辛野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仓皇下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可他还未伸出手,一只苍白纤细的胳膊蓦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辛……辛野?”
裴言缓缓低头看去,只见赵辛野还是保持着刚才姿势,眼神木然道:“裴言,秦译呢?”
他的声音很弱,带着浓厚的病气,沙哑的不像样。
裴言闻言疑惑道:“什么秦译啊?你在说什么啊?”
他说着调整了床的高度,让赵辛野坐起。
赵辛野看着他的表情,眼底本就灰暗的颜色再度沉了下去。
“秦译……我不是让你查过他吗?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你在说什么啊?你什么时候让我查过人啊?”裴言越说越觉得奇怪了,他伸手摸了摸赵辛野的额头,“再说你是个基金经理又不是间谍,查人是你该干的事情吗?你也没发烧啊……”
他不解地说着,不曾发现赵辛野垂下的指尖一直在不住的颤抖。
“那我为什么会住院……”
“你不是失忆了吧辛野?”裴言看着他的模样焦急道,“你去参加电台节目,大楼的机电室意外爆炸引发了恐慌导致了踩踏事故,你这才住院了啊!”
“什么……”赵辛野的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焦距,他看向裴言同样不解地脸问道:“那方绰锦呢?白楠呢?”
“你怎么了啊辛野?昏迷这几天不会睡到脑子出问题了吧!”裴言还要继续絮絮叨叨,却被赵辛野沙哑着声音打断道:“我难道是一个人参加节目的吗?”
裴言愣住了。
“你什么时候不是一个人参加的节目啊?”裴言疑惑地反问道。
他说着拿出手机搜索几日前那档节目的海报,而后递给赵辛野。
“你看,嘉宾就只有你啊。”
屏幕上白金底色的海报上只有“赵谢”一个人的名字和形象照片。
署名的公司是诚盛证券。
只有他自己。
“你做梦了吧,辛野?”裴言关切地问道,“你睡太久了,是不是把梦当成现实了?”
在裴言说完话后许久,赵辛野都没有说话。
他想,原来这就是全维绞杀吗?
原来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真的能彻彻底底的消除掉。
不过是裴言刚才的几句话,他都开始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可是秦译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哎!辛野!”
赵辛野一把拿过裴言手上的手机,在网上搜索着秦译的信息,可是只能查得到同名同姓之人。
他打电话给自己曾经的同事下属、打电话给林少清、打电话给徐帆扬和马康,可是没人有认识秦译。
甚至他还意外的发现自己仍然是诚盛的经理,从未离开过。
“辛野,你怎么啦?”裴言担忧地问道,“你从三年前回到江华市开始就在诚盛工作啊,除了前段时间你精神状态很差休了一段时间年假,其余时间你一直在工作啊。”
“谁不知道你赵经理是个工作狂啊?”
赵辛野不知道该怎么说。
巨大的无助感包裹着着他,他几乎无法呼吸。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白色的花海摇曳纷飞。
赵辛野朝窗外看去,只见白色的七里香开遍了满园。
他看着如雪花般纷纷落下的花瓣,只觉得心里一阵钝痛。
“哦,对了,辛野,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裴言说着笑嘻嘻地拿出了一个丝绒的戒指盒,“这是你昏迷的时候护士从你手里掰下来的。”
“他们说你当时抓着这个盒子可紧了,他们掰了好多次才拿下来。”
“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林少清订婚了啊?我之前看过了,上面刻着Q&Z,那个Z是你,Q不就是林少清的清吗?”
“怪不得你昏过去的他那么紧张,原来是未婚夫啊!”
……
裴言之后说的赵辛野已经没有认真听了。
他麻木地接过那个盒子,伸手想要打开。
可是不知是手滑还是才醒来手指没有力气,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打开。
最后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两枚银白的、价值不菲的戒指。
赵辛野小心翼翼地拿起。
在戒指的内圈里,他看见了一行小小的、不算明显的英文:
Love you is my faith.
爱你是我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