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沉沦》一颗蒜头儿

36、温柔泪

　　挂断电话，星拾心揪了一下。
　　枫姨。一个每天欢笑着和孩子们相处、和老头老太太们打太极的善良女人，就这么病倒了。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病倒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
　　可她没有钱帮枫姨治病。
　　她只不过是一个上学的孩子，她哪里来的钱呢？她的仅有的五万块钱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而现在没有人帮她，她也没有这个勇气去求别人。
　　什么“被有钱人家”收养的孩子，在外人看来很是幸福。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幸福。

　　想象着在病床上的枫姨的憔悴不堪的面孔，星拾的眼泪从两颊流了下来。
　　无助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就算一个小小的困难也能轻易压垮她。

　　她尝试去大街上找工作。然而，没有一家店铺愿意招童工。这都是违法的。
　　“求求你！让我在这里打工，我要的不多！”
　　“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再一次被一家烧烤店拒绝后。星拾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突然，有一个人声从背后传出来：“小妹妹，你在找工作吗？”
　　星拾回头一看，一张笑咪咪的甚至有点猥琐的脸出现，一个男人佝偻着身躯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小妹妹，我们这儿有一个高薪的工作。”

　　星拾往后退了一步。犹豫着问：“什么工作？”
　　“发廊，剪头的工作。”
　　“我不会剪头发。”

　　“不用，你站在店门外朝人们招手就行，一个月给你至少这个数……”那个男人伸出三根手指。
　　星拾有些心动，但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猥琐的脸，有些犹豫。
　　枫姨现在需要钱。我……我不能再拖了。
　　最后她答应跟着他进了他说的那家发廊去看看。
　　在那个男人的背后一直走着，她觉得他的脚步很虚浮，甚至有些飘起来。

　　而星拾看不见的是，他的脸上那快要得逞的笑容。
　　一张猥琐的脸上笑的满是皱纹。

　　位置在一条小巷子里，有些偏僻。星拾站在那条巷子前面，不再往前走了。因为她看到了巷子里明明暗暗的站着好几个抽烟的男人，正在往这边看。

　　那人走了一会儿，没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不耐烦的回头望了一眼。星拾早已跑出去二十步开外的距离。

　　风在耳边呼啸。星拾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
　　“快啊，再快一点……！”
　　快点跑。
　　快点跑……！
　　星拾在心里一直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再跑快一点，跑出去，不要让他追到！
　　后面也不装了，传来骂声，边跑边骂：“上哪去！小婊子！给我站住！可恶！！！！！”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口喘气声一直伴随着她。
　　星拾心惊肉跳，跑了一条街，好几个马路。一刻也没停下来。

　　她实在跑不动了，直到躲到绿化带的树后面，观察后面有没有人追来。
　　幸好，幸好。

　　万幸，她松了一口气。她也将近虚脱。本来孱弱的没营养的身子骨此时因为奔跑而快散了架。
　　想想刚才的事就后怕，如果真的跟他进了那个小巷子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万一真的是赚钱的机会呢？那自己也错过了。那么，枫姨的肝移植费，该怎么办……

　　她又陷入的深深的自责当中。
　　面对亲人危险的处境，自己什么也为她做不了，无能为力。

　　她蹲在路边哭了起来。捂着脸。

　　有人拍了拍她。很轻。
　　“泽迹？”
　　曲泽迹背对着光，帮她把炽热的光线遮住。
　　“小拾，你怎么了？”
　　“我……找不到工作……我需要钱……”

　　“你要钱来干什么呢？”
　　“给我的亲人治病……”
　　“可是，你还是个孩子，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
　　“这样，你先起来。”曲泽迹温柔的将星拾扶起。“我们先去那边坐坐，可以吗？”
　　曲泽迹带着星拾来到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店，给星拾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耐心询问。明明他年龄也不大，但总是让人生出想要依靠的感觉。

　　黑色的柔和的眼睛给出了理解和关怀。星拾想，他像个天使一般。
　　她在他的面前，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好像从来不需要掩饰。他都理解、接受。
　　然后她被看到了，被听到了。

　　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她的伤痛，她也不期待他的完全理解。只要倾听就已经可以让她感动。

　　曲泽迹碰了碰星拾的手，“你的手好冷。”说完，曲泽迹的双手覆盖在星拾的小手，完完全全的把她包住。他的眼神依然柔和。
　　“我来想办法。”

　　“你……”星拾望着曲泽迹的温柔的眼神。她不由得想要去相信他。

　　他是在安慰我吗？“可是，毕竟，你也是个孩子啊……”
　　“相信我。”曲泽迹回以她一个干净的笑容。

　　没想到第二天，曲泽迹在下课的时候，把星拾约了出来。
　　他给了她一个布包。
　　星拾打开一看。几沓红色钞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星拾像是被吓到了。
　　大概是怕她不方便，曲泽迹专门把钱取出来。
　　“这是我以前参加大赛和拿奖攒的，虽然不是很多，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星拾的眼眶充满了泪水，她的头低着，没让泪水流下来，也没敢抬头看对面。

　　“我……怎么能要……”星拾有些哽咽。
　　“你快拿回去，你们家也很需要这个钱……”
　　“我的父母说我可以自己攒些钱，这是我自己的。”
　　“可是，我怎么能要呢？你快拿回去。”
　　“我们是朋友，星拾。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曲泽迹认真的说，
　　“如果你当我是你的朋友，你就收下。”
　　星拾拿着那沉甸甸的布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一共五万块，巧合的是，和父亲给她的那张卡一样的数额。而不同的是，父亲的五万只是对他来说很微不足道的数字。曲泽迹的五万，则是好多比赛和汗水辛辛苦苦攒的很多年攒来的。

　　世界的参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