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Gondolin篇】chapter 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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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环山包围的隐秘之地中，远古的蛮荒在精灵工匠们手下节节败退。以斧凿为笔，砖石为墨，建设者们在密林覆盖、山石嶙峋的守望之山上一步步描摹出城市的蓝图。仿佛工艺之神Aule的神迹现于此世，伴随着几十个寒暑交替，白山之上，一幅堪称彼岸白城之映像的壮美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城中心的王宫所在处，莹白如玉的多棱大理石石柱拔地而起，顶上尖塔高耸入云。Turgon亲手打造的金树Glingal与银树Belthil立在正殿大门的两侧，王宫前的广场以水磨大理石铺就，砖石接合几无缝隙，唯中央留巨型圆池一孔，以精巧的雕花弧形白石砖围起。主水体旁引出一个地势稍低的浅池，帆船腾巨浪的交叠式雕塑水口立在浅池中央。
随着王宫外围建筑的竣工， Ecthelion主持修建的这座喷泉也终于完成。因为暑热难耐，午饭过后，一些近处工地上的工程兵三三两两聚到广场的泉池边，嘻嘻哈哈地掬那终年冷冽的泉水消暑。更有甚者，别出心裁地把瓜果装入一个个网兜，系在白石砖的雕花凸起处，再浸入泉中，以备享用。
“天这么热，今日不开闸更待何时！”Duilin满头大汗地走出临时办公帐篷，从泉池里扯出一个泡了时间最长的网兜，把里面冰好的瓜果一一丢给身边的同侪，一颗李子正中还在伏案工作的Ecthelion脑门：“Ecthelion，你主持的修建，开闸也该由你来！”
Ecthelion从一堆山样文件中抬起头，拎起被溅出的李子浆染污、尚未完成的《广场喷泉闸门评估报告》，怒视着Duilin。他擦了一把脸，还来不及抱怨，就迎上了身边以Elemmakil为首的一众副将们期待的眼神。
“领主大人请开闸吧，大家等了很久了！”
Ecthelion又好气又好笑，无奈中收好文件，从帐篷下走出，跨进池中的台阶，走近与深水相接的池壁，全力拉动池壁上的机关。一条长石缓缓升起，深泉中的水从闸门里倾泻而下，注入浅池中，莹莹水光渐渐遮蔽了池底。
早就迫不及待的年轻精灵们欢呼出声，一个个喜笑颜开撩起水互泼起来，甚至还有人赤脚跳进池中，不过很快就被Ecthelion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Turukano殿下不在，你们就放肆成这个样子！”
第二道机关拉起之后，帆船腾巨浪的雕塑上，一众隐藏的水口喷出丝丝银线，交织成层叠水幕，水声琤瑽如乐音萦绕。
池中腾起的清凉水雾遮蔽了夏日的炎热，令人心旷神怡。而池边的精灵们忍不住和着泉声歌唱，起先只是三两个人，渐渐广场上其他精灵的声音也加入其中。
山岩如白玉
众渠引诸泉
……
碎石以铺路
整石砌作台
巨石为梁柱
长石做屋椽
……
碧树环绕民泉地
诸神之所沐银帘
……
且以流水名大道
万泉入户水不绝
……
彼岸光辉重现处
此地水乐咏山岩（注1）
这是一支在年复一年的建设中不断翻新歌词的劳动号子，表达着无数建设者对这白城的珍爱之心。远处亦有人应声而歌，歌声和着泉音，与滚木绳索拖动巨石压在路面上的辘辘声，回荡成白城建设工地上历久弥新的交响曲。
Ecthelion站在没膝的水中，半阖双眼，细细听那无处不在的交响。这质朴简洁的韵律，其中的情感又是如此纯粹，欣然明快地歌咏着他们的城市与新家园，他所钟爱的Ondolindë，水乐之岩。无上欣喜涌上黑发领主的心头，他抽出腰间长笛，为众人的歌声吹出一曲伴奏。笛声融入歌声之中，清越却不突兀，引得越来越多人在广场边驻足。
“听那乐音！有多少人在唱啊！”Egalmoth从北门修缮的工地上归来，经过金花家族修建铺设的玫瑰之径，向正在检查灌溉系统运作的Glorfindel感慨。
“听说广场喷泉今天正式启动了。你听，好像是Ecthelion的笛声。”Glorfindel凝神听了一会儿，垂首微笑：“去看看吧。”
“……最早有人说，这城是石头建的，应该叫Gondobar，磐石之城。结果有人开玩笑说，光有石头怎么行？有居民住的城才叫城，然后Gondothlimbar，石居者之城的名字又开始口口相传……我数了数，前前后后也得有七个名字（注2）。我们得快点建设，不然没准等建好的时候，这城的名字就多得数不过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呢！ ”Egalmoth与Glorfindel结伴从城北一路往南走，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Glorfindel，要是你选的话，你最喜欢哪个名字？”
“那还用问，当然是——”已经步上广场台阶的Glorfindel微笑着刚要回答，一眼看见了喷泉池中的吹笛者。
银白的衣襟下摆漂曳在池水之上，长黑发与刺绣上衣都已被喷出的水雾打湿。不时有水珠从他俊朗的脸上滴落，而吹笛的精灵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吹奏着。他的整个身体被水雾散射的光线笼罩，光晕令他看起来不甚真实，似乎已经与泉池融为一体。
“……涌泉，当名涌泉。”金发精灵的蓝眼蓦然睁大，他喃喃自语着，柔和的目光在吹笛者身上流连。
”涌泉？你想说什么？”Egalmoth有点莫名其妙，伸手在Glorfindel眼前晃了晃：“喂，你还在这里吗？”
回过神的金花领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我是说泉……水……水乐之岩，我喜欢Ondolindë（注2）这个名字。”
“我倒是更喜欢Loth--花之城的名字！”Egalmoth哈哈大笑，拍了拍Glorfindel的肩膀，撇下他转身走向聚在办公帐篷下吃西瓜的同僚们。
一个悠长的尾音过后，立在水中的精灵收起长笛，在腰间别好，朝着Glorfindel的方向慢慢走向池壁，身后带动一池涟漪。
“你不去帐篷那边纳凉吗？”
“这里挺清凉，我觉得这里好。”
见我的良人立水中，其质亦如泉。你名中之义，倒是十分贴切。
金发精灵斜倚在池壁边朝他眨了眨眼，他们搭在石台上的手几不可见地迅速碰触了一下又抽回，会心地相视一笑。
“这是什么？”趁Glorfindel在泉池里抄水洗手的间隙，Ecthelion好奇地拎起他顺手放在石台上的布包，一些细微的黑色尘土粘在上面。
“这是Tirion城的泥□□lorfindel在袖子上擦了擦手：“当年走之前母亲一定让我带在身边。她说，她不能与我同往，而土在，就是故乡在侧。”也许是提到了母亲的缘故，金发精灵的眼睛陷入片刻追思的迷蒙中，但很快就回过神，对老友笑笑：“如今，故乡已是永不可归。既然这里将是长居处，那便是吾乡。我想，我很快就不需要再留着它了。”
Ecthelion有些惊讶，他手里轻轻搓揉着布包，沉默了一阵后开口问道：“你是说要丢掉它吗？”
“我又不是要忘掉Tirion城！”看到Ecthelion一脸可惜的样子，Glorfindel失笑：“自离开蒙福之地后，我们所走的道路便再不可回头。何必徒留无谓的乡愁？而且你不觉得，我们亲手造就的国度，难道不比飘渺隔绝于大海彼岸的故乡更值得托付？此城对我而言的意义，不是它与故乡Tirion有多么相象；而是……它是一个证明：在万物短暂易逝的此方土地上，我们可以凭己之力，将远古蛮荒变为琼台福地！这难道不是我们Noldor一族前来中洲的意义？”
黑发精灵被金发精灵话语中的热情洋溢感染，脸上也禁不住漾起微笑。他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深泉，近乎不透明的翡翠色水体，此时正在烈日下反射着粼粼波光。这是万泉贯通之地，其深不可测，水量亦不可测，且终年寒冷彻骨，仿佛可以吞没世间一切业火。早在当初他们从一片砾石中开出整块平地，凿宽泉眼令其成潭的时候，他便对那深水生出满心敬畏之情。
Ecthelion突然心中一动。
我有预感，我的宿命与这深水紧密相连。
如那土代表过去，而这水预示将来……那故乡之土，不如就倒入这深水之中吧！
……
黑壤自指间滑落，一点一点融入泉之深处，再随水经由岩石土层下的支脉向外扩散，滋润整个城池，在无形中将两座城联系在了一起。他乡故乡，再难分辨。
……
经由Ecthelion上奏，Turgon批准，涌泉家族在十个家族中最后一个正式定名，Nervast的最后一个册封仪式在Vinyamar宫殿小广场上进行。那日Ecthelion一身银甲长身玉立，胸甲处是蓝银双色的涌泉族徽，由水晶与钻石镶饰而成，在阳光下如雨滴一般莹润闪光（注3）。他摘下头盔走上高台，恭敬地低头，在白袍红冠的Turgon面前屈膝半跪。深蓝色披风曳地，笼住一身银白，如初暮之天托出一轮清冷的Isil。
“……汝当应汝之名，御敌以至利之矛，治民如至柔之水（注4）。王者之泉水不竭，汝之家族生生不息。”长剑点在Ecthelion肩膀上，Turgon庄严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愿Elbereth的星光将荣耀加诸于你，Ecthelion，Lord of House of Fountain！”
接受册封后的Ecthelion站起身，抬头看向高远的天空，流云下不时有成群海鸥飞过。远处传来浪涛拍岸的回响，与时隐时现的鸟鸣一起，衬托得日渐空旷的Vinyamar城更加寥落无声。
遵从水神旨意，作为信物识别未来命定之人所用的盔甲与宝剑，已由Turgon亲手置于大殿宝座之后。他们也将最终离开。
此时是第一纪116年，历52个寒暑交替，隐秘之城终于彻底完工，Fingolfin次子Turgon正式称王。 Nervast居民举国消失在群山之中，再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直到冥冥中注定之人到来。而此城的名字最终演化为Gondolin（注2），并为历史铭记。
……
木之门，石之门，铜之门，铁之门，银之门，漫长的Orfalch Echor峡谷快要走到尽头，当缀满金盘的巨大金之门响起隆隆之声时，Glorfindel忍不住回首望去。
他不知道自己期望看见什么，Vinyamar城那些宏伟的高殿与充满海滨风情的花园，早就消失在Wethrin山脉的遮蔽之下。从这里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有洁白的永志花uilos漫山遍野开放，令峡谷如覆新雪。
“进了这道门，就再也出不去了。”Ecthelion伸手抚摸金之门上如太阳辐射光束一般的镶饰，轻声感叹。
“不，从踏入木之门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 Glorfindel摇了摇头：“也许更早，从Vala Ulmo给王托梦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归宿就已注定在此。”他收回流连的视线，不再逡巡回顾，转身与Ecthelion一起驱马走过了金之门。
碧草遍覆的道路在缓坡上攀升了一段，Tum-laden平原的全景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高峻苍凉的环山护卫着葱笼的开阔原野，平原中遗世独立的守卫之山上，白色城池Ondolindë在夕阳中闪耀着梦幻一般的流光。虽然已经无数次进出此地，见证过它起于白地的全过程，他们还是被这美景吸引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Ecthelion以为自己看到了Tuna山上的Tirion城 。一切仿佛一个轮回，当初他们拼命要离开的地方，与他们将要进去永久定居的地方，竟是如此相似。
他体内的战士之血仍在涌动，对黑暗魁首的恨意从未平息，心底深处对脱离扰攘世界之外还有着隐约的遗憾。但此时此刻他只想与白城同在，享这漫卷天地的无上荣光，与近在眼前的现世安宁。因这城是他们倾尽心血，一手筑成。更何况，Glorfindel会与他同往，纵不能光明正大地结下一生之盟，也可相伴在侧，永世不离。那时，涌泉领主如是作想。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Gondolin篇】chapter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