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蝉鸣》无尽夏的影子

13、兴趣

　　祁跃再次被叫到了办公室，这一次，于棠足足骂了他一个小时

　　目无尊长。

　　类似这样的由头。

　　“我早就看不惯于棠的做派了，但是没办法，人家有校长撑腰，我们这人微言轻的，最多就是在背后抱怨几句。”顾茂心舀了一大勺饭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说话都吐字不清，“整个博辉也就只有祁跃敢正面跟她刚，噢，还有周老师，这两位一旦杠上，整个年级都得翻天。”

　　程籽细细扒拉着餐盘里少得可怜的素菜，时不时抬头看她几眼，表示自己是在听她说话。

　　“博辉看起来是什么名校，实际上里面的水深着呢，要不是年级前三十免学费还拿奖金，我早就走了。”顾茂心一脸的哀怨，夹着一小片藕，连连叹气，“果然，我也是个免不了庸俗的人。”

　　她嘴上是唾弃，却还是一咬牙将那片藕丢进嘴里，嚼了嚼咽下。

　　见她抱怨得差不多了，程籽才换了左手拿筷子，慢条斯理地含了一口青菜进嘴里，一边咽着一边看似随意地问：“祁跃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茂心正在喝汤，听到她这么问还真就开始思索起来。

　　“他这个人吧，难说。”她握紧筷子，单手支在餐桌上，细细的想着，“属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一挂，但凡是博辉的学生在外头挨欺负，他都得把场子给找回来，但这都是他高一高二的事了，高三之后大概是潜心学习了吧，有点闲心，但不多。”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大家都挺怕他的。”程籽能够回想起那时杨吉与他说话的场景，连试图帮她解围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出了白望那事儿之后，谁不怕他？”顾茂心顿时就打了个冷颤，表情都变了，她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些，“不绕着他走都算是勇敢的了。”

　　程籽手上动作一顿：“白望？”

　　很熟悉的一个名字。

　　——“白望这事儿，不算完！”

　　耳边像是再次回响了一遍那天听到的对话，其中祁跃的声音最有辨识度。

　　“那是谁？”她没忍住好奇。

　　顾茂心登时就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程籽不解。

　　然后她便看到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这才降低声音又说：“白望、古乔、祁跃，这三个人是博辉的活招牌，长得好不说，成绩还好，没少给学校拿荣誉，关键是，他们三个关系好，所以，尽管那个时候祁跃逃课、打架，但只要没惹出什么大事儿，学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上个学期，祁跃和三中的林森打了一架，直接导致了白望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后来，白望就休学了。”她说得口渴，直接拿过程籽递过来的那瓶酸奶，“谢谢。你知道最诡异的地方是什么吗？”

　　程籽将上身往前一倾：“什么？”

　　“这场意外是在我们学校操场发生的，而我们学校一向是禁止外人入内，林森究竟是如何进来的，谁都不知道，不仅如此，操场那一片的监控正好在那两天维修，具体发生了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学校还警告了我们，不得到处散播这个事情。”顾茂心越说越严肃，“但是从那件事情以后，大家都在传是祁跃害了白望，之后祁跃就更少来学校了，学校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也是模棱两可，我们都在猜测，祁跃这次突然从高三降到高二是学校打压。”

　　“没有被处分？”

　　“哪能啊，祁跃带给学校的荣誉太多了，电视台就报道过几次，这要是背个处分，出个问题少年的新闻，影响学校招生。”顾茂心扁着嘴摇头，“其实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是，确实不简单

　　依林森家在南城的地位，有些问题的解决不过一句话的事，但祁跃。

　　程籽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眼眸一凛：“在高考前突然留级，这是违规操作，算私行吧？”

　　博辉是私立中学，更直白的，被戏称是南城的贵族学校，这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都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能瞒得过去，里面一定有内情。

　　“啥？”顾茂心稍稍一懵，随后又挥了挥手，无所谓地说，“嗐，影响不大，反正祁跃有冬令营保送名额在，根本不愁。”

　　“祁跃参加过冬令营？”程籽的反应突然大了一些，他捏紧了手中的筷子，语气也有些强硬了，“在哪儿？什么时候？”

　　她的反应大得有些不太正常，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要冷厉了几分，眼神里的那种压迫感给人拉开了一点无形的距离，直至逐渐与外界陌生、疏离。

　　顾茂心愣了愣，如实地说：“好像是高一那个时候的数学冬令营，他名字和照片都还贴在荣誉榜上呢。”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规整的蓝色校服，修剪得体的黑色碎发不过眉，松松的刘海盖着额头，发丝紧密，透过镜头都能感受到那种柔和。

　　少年的五官精致，许是那时候还没完全张开，隐隐的稚嫩使得他眼底有再多的锐气都盖不住那种年龄赋予的青涩，十六岁时的祁跃，看上去似乎也没比现在乖多少。

　　高一（8）班 祁跃。

　　20XX年全国数学XX大赛金奖。

　　……

　　“Q来海城参加数学冬令营，到了才告诉我，说是给我一个惊喜，今年，我们还一起垮了年。Q还太小，我想慢慢陪着这个小朋友长大。”

　　“Q承诺会将金奖送给我，捧着满满的明目张胆的爱意，总是让我招架不住。”

　　……

　　在那个人的文字当中，当年的那个跨年夜，似乎有着她前所未有的期待。

　　这样的情感，让程籽都嫉妒。

　　“真的是你吗？”

　　她喃喃自语着，目光定格在男生脸上的笑容里，指尖的冰凉也像在由血液流动，无情的冷意似是要贯穿心脏。

　　“又对我好奇呢？”祁跃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旁，打趣的话中都带着他特有的笑音。

　　程籽缓缓地侧过脸来，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照片里带笑的面容逐渐与眼前这个人重叠，连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都能掌握得一模一样。

　　程籽觉得心惊，那种情绪甚至有些复杂，难以言说。

　　“祁跃。”她眯着眼，掺杂着探究与试探的视线大胆地望进了他的眼眸当中，“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她不知道，那个年龄段的喜欢，算不算是荒唐。

　　“什么？”

　　好突然的问题。

　　祁跃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话难住了，站在有他照片的光荣榜前，这种感觉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他笑出了声，不答反问：“啧，这就开始好奇我的情感经历了？节奏有点快了吧？”

　　程籽的注视太明目张胆，面无表情的脸，唯有她眉尾的红痣才使得她看上去友好一些。

　　“说实话。”她无视他语气中的调侃，神情严肃，侧过身继续盯着他看，“我对你，实在好奇。”

　　好奇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去细数，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要知道，祁跃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样一本正经的回答竟然毫不脸红，反而给祁跃整不会了。

　　“没想到啊。”他双手收进校服口袋里，微微倾下身去，那是两双眼睛可以平视的高度，“你竟然是直白那一类？”

　　他唇边的笑意痕迹更加明显，却好似只是一个规范标准，深不及眼底。

　　“祁跃，我对你好奇的事情还挺多的。”程籽没退半步，四目相对时，两张脸也越来越近，她却依旧淡然，“并且从现在开始，我将会试着了解与你相关的每一件事。”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她看向他的目光太过平静了，甚至那看似示爱的话语却冷冰冰的，祁跃一眼看清，那种淡定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美人心在此，但意却不在。

　　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用意呢？

　　祁跃突然真正的对她这个人有了兴趣，他勾唇笑时，有几分刻意的玩味。

　　“好啊。”他笑得无比美好，温柔的声音如同蛊惑，“我突然有点期待了。程籽，你会怎么了解我呢？”

　　原本无聊乏味的生活，即将迎来一种极其意外的乐趣。

　　程籽仰着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双毫无破绽的眼睛，微风在起，似鸣响出声，悠扬里，她笑出了声音。

　　“听说祁跃学长拿过不少奖项。”她站得挺拔，像棵松柏，“那么学长，若是要参加今年的夏令营，该怎么才能拿到这个名额呢？”

　　梳高的马尾辫随风荡起，又轻轻散下，两人站在荣耀榜前，讨论着一件看似平常的事。

　　一声声“学长”，祁跃觉得今日的阳光都是灿烂不灼热的。

　　“学妹看起来确实挺真诚的。”他歪了下头，嘴角始终勾着，“不过不巧，我正好在前三十的成绩榜上见过你几次。”

　　说着，祁跃又上前了一步，脸上笑容拉深。

　　“哪怕数学再差，都能用其他科目的成绩补齐分差，稳居年级第五，程籽，你究竟是真的有所短，还是故意为之？”

　　“或者说，你那个稳定在及格线上下的数学成绩，真的真实吗？”

　　不加掩饰的直白，祁跃似乎并没有打算与她云里雾里的浪费时间，他费解，所以将问题与疑惑摆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