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盈月流光

39、第三九章：家贼

　　当凌老爷凌夫人睡下后，凌舒才放心从房间里退出来。他皱着眉，失落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却在一抬眸的瞬间看到了月光下的苏洛白。他还是扛着自己出来时的模样，一袭白衣，俊秀的面容上有一丝清淡的表情。他的眼睛如湖水，闪耀着波光，却很沉静。
　　“这次亏空了多少？”见凌舒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苏洛白开口问。
　　“数字大的我都算不过来……总之就是很多吧。”凌舒抓抓头，笑。
　　“把你那堆藏起来的破烂都卖掉，也不够？” 苏洛白又问。
　　“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我确实也算不过来，或许够了？”凌舒喃喃思索着，而后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听爹的话丢掉它们，而是把宝贝们藏在书房壁画后面我亲自挖出来的坑里？！”
　　“……”我想不知道也难吧？
　　苏洛白笑着忽略凌舒的抽疯行为，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而后道：“明日我跟你去把东西当了，若是还不够，我补给你。”
　　“洛白，你对我真好。”凌舒感动的望了苏洛白一眼，转而忧伤抬头看月亮：“明日要赶快把事情办妥，不然我爹没好起来，我娘就又要倒下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我明早再来找你。”
　　见没什么事了，苏洛白转身欲走，却听凌舒道：“洛白不一起睡？”
　　“不了。”苏洛白的声音很冷淡。若不是他正背对着凌舒，凌舒就一定能看见他有些烧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
　　“那……请让我悲伤地目送你离去吧。”凌舒认真道。
　　“其实出事的不是你家，而是我家吧？”
　　“……”

　　月朗星稀，洁白的光芒照耀着大地。苏洛白坐在凌府书房的一角上望着这个世界，忽而觉得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好。生命里拥有凌舒，就好像拥有了一阵温暖的风，再灰暗的地方都闪耀着亮光。正这么思索着，便有一个黑影偷偷地溜到了书房的门口。苏洛白望着那个黑色细小的影子，唇角轻微的上扬。
　　蒙面黑衣人站在书房门口，四下望。黑洞洞的庭院里，除了草木虫鸣，什么都没有。他想了想，坚定了眼神，伸手就去推书房的门。
　　“这么晚了，一凡来这里做什么？”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书房的门檐时，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了：“还是说，一凡打算把壁画后面的那些宝贝也一起销毁？”
　　“你！”一凡见被人识破，一只手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剑朝着苏洛白抓着自己的手臂处划去！
　　苏洛白松开手，一凡很轻盈的跃出去很远的距离。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苏洛白，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痛楚迅速在苏洛白的手上蔓延起来，看来这孩子并不是什么善类。
　　“还不走？”苏洛白将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轻声道：“看来你是打算与那些宝贝同生共死？”
　　“识趣的就让开，我饶你不死。”一凡阴鸷道。
　　“可是若是你希望凌舒死，我就先在这里解决了你，以防后患。”
　　“苏洛白，平日里见你是个与世无争温和善良的人，却不料你也这般冷血。”一凡看着散着杀气的苏洛白，忽然笑了。“我不要凌舒死，我怎么会要他死呢？我要他爹死，他娘死，我要他无家可归，我要他痛苦一辈子……生不如死！！”
　　话音一落，另一把短剑也被一凡从腰间抽了出来，他快速向着苏洛白移来，毫不留情的出招！
　　那是一种奇怪的剑法，苏洛白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一面后退，一面细细记下他所有的招数。带到一番争斗过后，局势明显扭转了过来。
　　由于招式被揭穿，一凡只有招架保身的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在他感到气息紊乱，汗流满面的时候，双剑终于飞了出去，很无力的掉在身旁的地上。还来不及逃跑，黑色的面巾就已经被挑起，瀑布一般的长发散下来，丝丝缕缕的黏在他染满血迹的唇角。
　　“你……是女人？”苏洛白居高临下的拿剑架着一凡的脖子，有些惊讶道。
　　“呵呵，我是女人你就不杀我了？”一凡笑，或许是因为正在流血，那笑容显得有几分妖冶。纤细的眉梢眼角，带着浓郁的恨意：“你若不杀了我……我是不会放过凌舒的！”
　　“为何。”苏洛白的眼睛蒙上一层寒意，他低声问。
　　“凌舒害的我家破人亡……害我哥哥几次都差点死了……他不会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他这样的祸害……竟然若无其事的在这里过着快乐的生活？他凭什么！凭什么！！”
　　“你哥哥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见一凡抑制不住的狂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苏洛白只见一凡的眼睛瞬间眯起来，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身后。“凌舒……你终于来了……凌舒！！”
　　“凌舒！！”眼见一凡挣脱自己的手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凌舒的移动，修长的手指直接冲着他的喉咙抓去。那手指的指甲迅速的增长变黑，如同幽冥的鬼爪！
　　苏洛白想也没想，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凌舒跑过去，一把将之抱在怀里！

　　“哥？”愤怒的声音逐渐转化成一种委屈的哭音。
　　“凝凡。”只听抓住一凡手的那个人轻声道：“别自寻死路。”
　　凌舒待在苏洛白的怀里，静静听着这个声音。
　　低沉。温润。悦耳。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他也绝不会听错。凌舒离开苏洛白的怀抱，想看看那个人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却发现面前只空留一地月光，别无他物。
　　果真如他所说，若是走了，就再不相见。

　　“原来凝渊是二胡。”苏洛白道。“怪不得……你下不了手。”
　　“你怎么知道？”凌舒惊道。
　　“刚才那样的声音，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苏洛白浅浅笑。“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凌舒望着苏洛白的笑脸，不明真意的困惑望。
　　“大家都没死……只是命运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让我们看清了自己的心。”苏洛白抬手，揉了揉凌舒披散的长发。
　　不知不觉间，凌舒竟然已经这么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胖墩了。
　　“大家是都没死，只有师兄还在沉睡。”凌舒思索道。“千面师哥一个人照顾他太辛苦，改日我们就回流剑山庄一趟，叫醒他。不让他再睡了。”
　　“你如何知道？”苏洛白问。
　　“看见你没死，我就知道其他两个人也不会有事。”凌舒昂头道：“我了解小二。”

　　看着凌舒的笑容，苏洛白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
　　那个人跟自己一起坐在屋顶上，还喝醉了。
　　他说……若是可能，他就想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没有凌舒……再美好的景物也会失了颜色……再美好的未来，也不想去拥有。
　　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明亮如星辰。
　　然……自己只是一笑了之。
　　却不想，今日成真了。

　　“不如你问问我是何时知道你的计划的？”见苏洛白沉思，凌舒笑眯眯。
　　“什……什么时候发现的。”被提及至此，苏洛白才将思绪回到这上面，一瞬间显得有些不自然。
　　“什么时候呢？从你叫我爹来找我解毒的时候吧？”凌舒昂头算了算时间。“不对……该是你派香菱姐跟着我的那个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想到自己扒在屋顶看他睡觉，他露出的那个笑容，和那个暧昧的姿势，苏洛白就知道，自己又被他反摆一道。
　　“我想多看看洛白为我担忧的样子……和努力禁|欲的表情。”凌舒羞涩道。
　　一股怒火直冲脑袋而去，苏洛白揪住凌舒的脸蛋用力捏！
　　“我都有很配合你把藏宝地点说了！”凌舒被捏的流口水，含糊道。
　　“那后面真有你的宝贝？”本以为凌舒懂了自己的意思，故意骗人的。没想到……
　　“对啊。”凌舒认真道：“所以……洛白，你要是想拿什么，就偷偷拿走罢！”
　　“……”
　　……
　　“既然家贼抓了。明日我就把城外那几家铺面复原，让我爹放下心来。”
　　“恩。”苏洛白应道。
　　“可是……我娘蹂躏我这么久，我想让她多哭哭，宣泄一下情感。”凌舒转而思索道。“不然她的精神总是那么好……”
　　“其实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对吧？”

　　得知了家贼咳嗽等一些灾难的始末，凌老爷虽是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也对苏洛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洛白来府上造访的时候，偶尔还是会陪着他聊聊天，下下棋。凌舒鼓气而幽怨的躲在小角落里，看着跟凌老爷下棋下的很愉快苏洛白，饥渴难耐。
　　以后的三天内，凌舒莫名的学习下棋，大家都不知缘由。

　　转眼已是秋末，树叶枯黄掉落，一场秋雨过后，所有的树枝已经是空空如也。天空高远而晴朗，鼻腔里充斥着雨后的湿润气息。苏洛白看着街道上日渐增多的伤兵，沉默。该来的，总会来的。这是天赐予的责任，就算你想逃，也逃不掉。

　　这一日，凌舒又留在苏府练字。
　　短短的几个月，凌舒已经基本能够读书写字了。苏洛白看着认真写画的凌舒，忽而走到他身后，躬身将他笼在怀里。纤长的十指覆盖上凌舒的双手，带着凌舒在纸上写写画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随着苏洛白行云流水的书写，凌舒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喜欢皇宫吗？”苏洛白轻声问。
　　“不喜欢。”凌舒笑着答。
　　“喜欢战场吗？”苏洛白又问。
　　“不喜欢。”凌舒又答。
　　“那你喜欢什么呢？”很久之后，苏洛白又问。
　　“喜欢洛白。”
　　怀抱骤然缩紧，凌舒手下一顿，点下一滩墨迹。
　　本以为那是最后一场秋雨，却不料窗外又开始淅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