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华迷乱》暝色华年

66、梦醒时分

　　北方的战火虽烧得厉害，夜国境内却依旧是欣欣向荣之景。
　　杨柳青青江水平。这一日的水月画舫虽平静却注定不能平静。
　　闲暇的午后，因阳光的灼烈，每个人都有些无聊而困乏。所以当那个看似衣着不凡的侍女进入画舫时，若有人都挤了过来看热闹。
　　一个女子来水月画舫本就稀奇得很，但更稀奇的是她拿着拜会君清欢的帖子。是谁家的公子哥这么无知又大胆，敢让第一名伶去府上作客。
　　这种事，君清欢自然不会出面，只是让小丫头转告道“不去，请回。”
　　“我家夫人只是想请君姑娘切磋琴技，这帖子是给君姑娘的，轿子就在门外候着，若一个时辰后君姑娘还是不肯去，我们便回。”切，第一名伶又怎么样，拽什么？真不知道夫人为何要请这样一个烟花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搞了半天请人的是个女的，而且还像是个颇有来头的女的。
　　二楼厢房，丽若一江春水的女子翻开了帖子，入眼的字迹娟秀中隐约着雍华，而署名更是让人惊讶。是她！怎么会是她？云夕月怎么会请自己去切磋？谁不知道夕月公主的琴技独步天下，她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姑娘，轿子在外面，你去吗？”小丫头询问道，其余的姑娘们可是在猜主子的想法。
　　“******为我更衣。”一句话，意思已很明了。当然得去，自己早就想见见这位云国公主，不光因为她精通音律，更因为她是公子羲和之妻。

　　缦回高啄的廊檐，高低错落的亭台，看似精巧却隐隐透着皇族的华贵。君清欢举止娴雅地在仆婢的引导下朝那座传说中的“揽月楼”走去。越是这种时候，她越需小心，当着金枝玉叶的公主，行为不可有丝毫的瑕疵。
　　揽月楼，君清欢知道云夕月就住在这儿，那夜羲和自然也不例外。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郁结，“夜羲和”三个字注定是她一生抹不掉的痛苦。
　　九重叠帐，一层一层地被掀起。君清欢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个让她又羡又妒的女子。五华第一美人的亲妹妹，天下最精通音律的公主，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纤细的手从帘后伸了出来，勾起最后一层纱幔，红衫的女子便自帘后走了出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清芬。
　　“民女见过夫人。”得礼的施礼后，君清欢才抬起头正眼瞧了这位夕月公主。
　　桃之灼华，月之清媚。剪瞳秋水，顾盼生辉。那一袭软烟罗裙在伊人灵动妩媚的容颜下，竟勾勒出万千风华。
　　清欢是真的惊讶了，这世间女子大抵有貌的无才，有才的无貌，两者兼具的也有，但并不多见。而眼前这一个恰好就是才貌皆绝的那一类。云国公主，夜国夫人，这般颜色，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君姑娘不必多礼，只管随意。”夕月知道君清欢的性格，她能来真的让夕月很意外。
　　“夫人召民女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帖子上说的是切磋琴技，但君清欢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闻言，夕月扬了扬嘴角，“君姑娘名响五国，夕月仰慕已久，故唐突地请你来与我共讨音律。”话说得得体大方，心里可是暗喜。那么多达官显贵都请不动的君清欢却被自己请来了，真的很有成就感。一丝清绝的笑浮上了面容，“名响五国，仰慕已久”？这话若是别人所说也就罢了，可由云夕月说出来听着心里不舒服。
　　“夫人说笑了。论名声，谁比得上夫人和令姐呢？”
　　明眸微转自是听到了话里的刺儿。怎么君清欢今日似乎很不和善？难道她把自己的夸赞当成了讽刺？卖艺不卖身的名花大都心高气傲，夕月只当是自己话没说对，根本不曾想过有另外的原因。
　　于是夕月一笑，想叉开话题道：“姑娘既然来了，能否为我奏一曲一饱耳福？”上一次听琴只听到一半，还没能完全领悟君清欢的琴技，她希望这一次能听完一曲。
　　清丽雅致的女子整理了一下神情，淡然道：“当然可以，还望夫人能不吝赐教。”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云夕月知道，自己并非浪得虚名的花瓶，而她云夕月也不见得能胜过自己。
　　轻放凤牙琴于膝上，君清欢看了云夕月一眼，才动了皓腕。轻拢、慢捻。琮琮如轻云，铮铮似流水，琴音便如烟如云地在屋内飘渺开去。
　　夕月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专注于事的女子无疑是美的。此刻奏琴的君清欢的的确确胜似傍水而生的木芙蓉，看着便让人想要亲近与攀折。只是她的心里似乎有天大的秘密，才使得琴音如此的复杂。
　　秋水凝眸处是根根丝弦，心中所藏是万千情绪。君清欢沉溺于由她自己所织的琴音中，认真而忘我，仿佛一切都与之无关，天下间就只剩由指尖编织的梦。
　　“******好一曲《惊梦》，君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琴音刚落，云夕月便开始赞美，这《惊梦》据传是上古传下来的曲谱，没想到君清欢居然会弹。
　　白裙的女子极是疏离的笑道：“夫人能听出这是《惊梦》，也不愧是天下最精通音律之人。”《惊梦》一曲，世人罕知，没想到云夕月却是认得。
　　“若没别的事，清欢就先回去了。”说着便是起身要走，再待下去，说不定她会猝然而亡。
　　夕月的眼神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姑娘请留步，夕月还有一事相询。”那是个她疑惑了很久的问题，趁着当事人在场，可以顺道问问。
　　那女子转身正眼盯着那张灿烂之极的脸，不懂云夕月想问什么。
　　“六月十八，姑娘进宫献艺，令天下惊艳。”红衫的夕月眼里泛起微澜，好奇如最纯真的孩子，“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破了例。”
　　此话一语击中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只见清丽惹人的女孩勾起一丝苦笑，“******如果我说是为了一个人，你信吗？”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君清欢当即毫不迟疑地往屋外走去，这揽月楼于她果真是个是非之地。
　　夕月看着君清欢出屋的背影，想起她有些微微泛酸的话。虽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缘由，却似乎有些明白君清欢的困扰。绑住天下第一名伶的，无非还是那个“情”字。
　　撵轿一路摇晃而行，轿中人掀起帘子再看了一眼别苑的大门。真是一座藏娇的金屋，只是夜羲和的“金屋藏娇”光明正大、名正言顺。而这屋中的娇客，也确实不是常人能比的。
　　妒忌、羡慕、无奈、幽怨******所有的情绪混在一起，酿成眼角的一行清泪，悠悠滑过雅致的脸庞。与君相识的点滴，都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春梦，如今见了云夕月，这梦是真的该醒了。
　　心悦君兮知不知，此恨绵绵无绝期。

作者有话说

　　唉！两个女人之间的纠葛，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郁闷啊，为何我总要写这种伤人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