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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封城【大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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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者一号扶苏稍微安静了一会,然后小声说:“《易》的道理已经足够人探寻的了,我还学术不精,是该反思一下。”
同行者二号兼厨子费增带着笑看了扶苏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他身边带着一个笼子,里面挨挨挤挤的是各种小动物,就跟要提着家禽去菜市场的农夫一样。
当然,一般农夫也没他这么悠闲自在。
嬴政有时候觉得他就像是个甩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把自己捡到的东西放到他面前。
相比起这个费增,扶苏的态度就比较外露了。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于没礼貌了。
不过嬴政面对扶苏的时候总有一种既感激又糟心的感觉,脑子里偶尔会闪现出“这倒霉孩子”的无奈。
之前扶苏对他说,他的辈分比他小,直接喊他扶苏就可以了。
说不定还真是“倒霉孩子”。
嬴政其实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不过他既然想让他直接喊他“扶苏”,他也没什么意见。
辈分这种东西有时候有用又没用。
就比如他和他朋友燕丹,计较起来说,嬴稷的姐妹是燕易王后,按照辈分,燕丹其实是他曾孙辈的。
秦王嬴稷超长待机的结果就是这样。
真要在与人交往中这么算,大概能把一些人算破防,或者把一些人算恼了。
嬴政还是相当体贴别人的心情的。
宗法制就是这样。
辈分越高,权力越大。
虽然有时候这份权力做不了什么,但是真的完全不重要的话为什么能让别人破防。
说起来扶苏这个人出现得蹊跷,大半个月前在他半梦半醒中忽然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身上,还弄坏了他的平板电脑。
在一番交谈之后,这个人顶着“子楚派过来带他们母子离开邯郸并且顺便寻找九鼎失踪部分”的名号把嬴政从邯郸带了出来。
嬴政知道他在扯谎。
子楚才不会主动把他从邯郸带出来的。
有些事情嬴政自己做了就罢了,如果子楚主动去做,要是秦王心情不好,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松抹去他过去那么多年的努力。
如果是嬴政自己做的,那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他大有可以游说的地方。
过去这么多年,赵芸时不时地就埋怨子楚这个渣男,说一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之类的怨气十足的话。
一开始她的确被子楚忽悠过去了,可是在被赵兵追捕、受尽磋磨这么多年,她再不聪明、喜欢依赖外置大脑也该明白了。
不是真的带不走,只是带他们走不划算。
赵芸有时候恨恨地说这个男人着实无情,有时候又唉声叹气感叹人就是这个样子。
她出身的确不错,但是也只是看起来唬人,只要多说几句就能感觉到一股子落魄味,人情冷暖她也没少见。在因为子楚丢下他们,她被迫回到母家之前,她在稍微大一点就离家出走四处游荡,成为了小有名气的舞者。
被抛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为了利益嘛。
赵芸年轻的时候和其他人竞争也不是完全没做坏事。
她不觉得自己是善人,但是也不是什么恶人,做这些也是为了利益。
子楚所想要追求的利益可比她当初追求的利益大多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吕不韦当初说要把她送给子楚,她也是如此愤怒。
一回生二回熟,男人全都靠不住。
嬴政当时的确被赵芸念叨男人靠不住念叨得开始讨厌子楚了,可是真在他和赵芸同仇敌忾的时候,赵芸反过来抱住他,对他说:“政儿可不能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
其实赵芸当时有点想说“老登爆点金币”,但是孩子还是别教太歪了。
所以她还是颇为正面地说:“不管怎么说,如果你爹的谋划真的能成,那你绝对是能从中受益匪浅,为了好处也得对他多笑笑啊。”
这话要是要别人听了,绝对要狠狠地骂赵姬一顿,这是给小孩子讲什么呢?
小孩子能不能理解这套不以感情为基准,而是以利益为基准的规则还是两说,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让他先体会一下先王之治的美德,以先人为标准,才能建立起崇高的理想吗?
从小接触这种东西,那长大了怕不是整个世界观都扭曲了。
赵芸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她怎么教孩子的,不过什么先王之治的东西也没人教她。
德行啊,操守啊,对她如浮云。
没人教她。
不过她也不想学。
先人要是能教她怎么忽悠子楚给她跳脱衣舞,那她知识学爆好吧?
可惜先人留下的著作太正经了,那些文字她看着就萎了。
对于怎么教孩子,赵芸自己心里也没一杆秤,她父母早亡,在赵家能活,但是谁会关注她。
对自己这个儿子,赵芸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把自己觉得自己最有价值的人生经验全都端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塞进去。
有一种靠谱又不靠谱的美感。
不过嬴政倒也的确理解了。
这就是做人要多为自己的利益考量一下,而且最好还是要为长远的利益考量的意思。
按照赵芸最朴素的话来说,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如果他们真的能平安回到秦国,没了性命之忧,那当然是要多看看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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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脾气倒是真好。”赵芸说道。
她有着一张美艳的脸,身量也很高,一双丹凤眼瞥人的时候自带几分雍容又妩媚的感觉,她今天化妆了,但是却是让自己看起来平庸许多,头发也弄得稍微有点乱,好让人没法认出她是赵芸。
赵芸对躲避追兵很有经验,在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就装出一副唯诺的样子。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气质很影响一个人的长相的。
那副懦弱的样子刚好让人看了就心生厌烦。
虽说这个世界上有喜欢如同菟丝子一样柔弱的女性,但是也不是那种敏感到好像怎么都哄不好,像是没脑子的老鼠一样满心恐惧的人。
不过当赵芸恢复她平常的态度的时候,那神采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就是那种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人。
在她不带大脑思考的那一面暴露之前,那副德行让她看起来格外地吸引人。
扶苏回答道:“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赵芸碰了个软钉子,她看着扶苏不说话。
扶苏注意到赵芸的注视,对于这个祖母,扶苏也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与祖母见面次数并不多,嬴政看她心烦。
他对嬴政的态度很简单,只要对他好就行。
可是这位未来的赵太后……
扶苏的心情就稍微有点复杂了。
赵芸显然也发现了他那不是很对劲的态度。
赵芸有时候的确好像没什么脑子,谁家好端端的成年人敢让自家孩子做决定,但是那是得在获取到她的信赖之后的。
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满怀警惕。
嬴政在坐下之后被赵芸抱住,搂在了怀里,赵芸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也低下头。
刚刚有个赵兵从窗户边路过,赵芸很自然地用这种动作挡住了他们两个的脸。
嬴政不太喜欢被抱着,但是抱他的人是赵芸,他也就这么忍了。
扶苏看着眼前这一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亲昵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想象不过十几年的功夫就足够让他们兵戈相向了。
随着站台的口哨声响起,列车再次关上了门。
赵芸猛地放松了下来。
“……下一站,朝歌……”
她掏出自己的包,总算有胃口吃东西了。
她给嬴政塞了包软糖,即使嬴政自己说不想吃,她也硬是塞了一颗:“不行不行,这么紧张,不吃点糖肯定要头晕的。”
她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你们也来吃点吧。”
虽然赵芸想不明白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为什么要把他们母子从邯郸带出去,但是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儿子的脑子的。
他更像他的父亲而不是她,这是好事。
她给嬴政兜个底,事态不好的时候能带着儿子跑路就是大赢特赢。
现在能离开邯郸已经算是赢一半了。
下一站就是魏国的土地了。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秦国会不会来打魏国。
按照秦国的风格,这还真不好说。
在离开荡阴一段距离之后,嬴政从扶苏那里借了一部手机。
过了一会,嬴政又把手中的手机还给了扶苏,他刚刚给燕丹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他回去了。
他发这条消息绝非是为了让自己的小伙伴放心,他更多地想要通过燕丹来迷惑赵国的人。
嬴政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是彻头彻尾的虚言,他自己就很会撒谎。
而且他比较赞同法家的观点,是一个性恶论的支持者。
人性本恶,那么撒谎这类行为自然是本能中的事情。
只是对于那些成年人来说,即使他们知道这点,但是他们天然拥有的力量让他们会对小孩子说的话有所懈怠。
他手上的这部手机据说是能够屏蔽信号追踪的,也不知真假,但是即使赵国能够追踪到他现在的位置,也无法让魏国抓住他们。
秦国和魏国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赵国和魏国的关系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虽然对于秦国的国君来说,质子根本不重要,秦王的面子很重要。
魏国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地把公子政抓住都是在打他的脸。
更何况在长平之战后,赵国更没有资格去逼迫魏国做事了。
正是因为确定这一点,所以嬴政才敢给燕丹发消息。
弄巧成拙是不可能的。
这其实也是嬴政的小小的报复。
要是有人顺着那个方向去抓他们,也算是狠狠地折腾了一下赵国。
没什么必要,但是稍微有点解气。
“朝歌到了。”广播的声音响了起来。
嬴政看着外面,不像在荡阴那里那般还坐了回去。
朝歌上面写的标语是“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这是《尚书·夏书·胤征》的内容。
把这话放在商朝的国都之一内,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
当然,这个标语也是淡到几乎让人看不清的地步了。
扶苏在一旁又开始说了起来:“说起来,朝歌其实也是一个很值得去的地方。”
嬴政想,这个人好像觉得哪里都值得一去一样。
不过他的确也挺心动的。
过去那么多年一直待在邯郸,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想看看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的。
“毕竟鹿台已经燃烧了八百多年了。”嬴政接到。
说到朝歌,那就不得不提商纣王了。
即使是在商代,鹿台也花费了七年构建。
“虽然传说里面堆满了奢侈品,可是愿意深究的人都知道,里面其实是兵器、礼器库……”扶苏在一旁说道,“可惜那火焰实在是太诡异了,武王曾经想要试图进入鹿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看看能不能利用,结果慑于高温还是没能进得去。魏国也没有什么办法去破解这火焰,干脆把这里改造成火力发电站了。”
当年的周王可看不上火力发电的这点能源,鹿台爱烧烧,可是如今科技退到这一步,鹿台的那点能源就很重要了。
“商纣王啊……”费增和赵芸相处的挺愉快的,听到这两个人说话,他思考了片刻。
赵芸是随便买的零食,因为好几年没这么自由了,时间也比较紧,她在车站是胡乱买的。
车站的东西有溢价,可是一切由吕老登结账。
她觉得不好吃的东西费增就说他可以吃。
什么稀奇古怪的口味他都下得了口。
在扶苏看来,费增是非常奇怪的一个人,不过在赵芸眼中,两个人一样奇怪。
不过扶苏和嬴政一样对零食都不太感兴趣,反倒费增愿意和她一块吃吃喝喝。
愿意玩乐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赵芸凭着感情下了判断。
费增一边嚼着黄瓜香菜味的薯片,一边对两个人说道:“我之前和人讨论过,搞不好子受最后是想把自己当祭品给献祭了,换取神明的帮助。”
子受即为商纣王。
虽然商朝已经亡了快一千年了,但是直呼其名还是有点不礼貌。
不过其他三个人都不太注意这事。
人祭。
商朝不得不品的特色。
把人肉献给祖先和神明以换来庇护。
受害者伯邑考点了个踩。
有人曾说,就是因为周朝拒绝祭祀人牲才导致了科技的一个巨大的断代。
但是文王、武王、周公显然对这种事情有了深深的阴影。
要祭祀人牲那么好使,商朝怎么没的?
还是看看他们大周特色的天命吧。
“要是子受成功了,说不定你们就不用待在这穷苦地方和犬戎打生打死了。”费增嚼嚼嚼。
嬴政和扶苏很无语。
按照费增自己的话来说,他来自楚国费城。
他既然是费氏,那其实也是嬴姓。
这货就是那群没有被周王赶到西边的嬴姓分支中的一个。
搁着隔岸观火呢。
几句话的功夫,列车再次开动然而刚刚提速,整辆列车就忽然急停,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嬴政还在窗户边趴着看那燃烧的鹿台,因为急停一下子摔了,扶苏眼疾手快护了一下他。
赵芸做贼心虚,脸上满是惊慌。
扶苏看着窗外,看到巨大的城墙上的门全部落下:“朝歌,被封锁了。”
这显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朝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小,严重程度甚至直接通过了天意系统的审核。
即使还在轨道上,列车的门却被打开了。
乘务员驱赶着人:“下车下车,都下车了……”
赵芸和嬴政面面相觑,嬴政把她手里的零食塞回袋子里:“我们走吧。”
列车前面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这魏国文字和赵国文字、秦国文字都有所不同,嬴政有点费劲地看完,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简而言之……
有探子闯进了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