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flashback ...
-
今日并非良夜，竹枝筛落月光，影影绰绰，好不失落。
乍暖还寒时候，难免让人打了寒颤，路灯极有秩序的烙印着各自领域，绝不偏颇半分，人影幢幢走过其中，也算没辜负那光。
今年，江城的春来得极晚，也是罕事。
官三街翻修重建，此刻俨然新兴的网红街道，方才的冷落一扫而空，听筒里丝丝缕缕细微的电流声逐渐捕捉不到，那边似乎在走动，经过吵闹片区后渐渐安静，声音也听得清了。
“我们到了，老地方卡座07嗷，等你，我的星～”
上扬的尾音诠释了所有情绪，季星无声失笑，回了声“好”，便迅速将手塞进毛呢大衣口袋里。
畏寒，于季星而言是无解的命题。
不起眼的门头悬着一块黑色木板，熟悉的手绘小辣椒喝着小酒。Spicysol算得上他们的老根据地了，从踏入成人世界的那刻起，喝酒成了他们默认的宣告身份的方式。
“来了。”老板kenzo今天兴致不错，特意打扮了一番，还戴上了贝雷帽做点缀。
季星惯常束起头发，推门进来，携风带雾，目光朦胧，牵唇笑：“好久不见，老样子，我的那杯你自由发挥。”
kenzo挑了挑眉，很快敛起那点诧异的情绪，点头，“她们都到了，难得放松，玩得开心点。”
这次久违的小长假，季星原本计划来一趟希腊之行，难得有机会能让她的想法落地，是以刚放假的那天便开始着手做攻略，然而斯旎一个电话啄过来，软硬兼施，这次聚会她是避不掉了。
她洒脱挥手，“谢了，会的。”
斯旎眼尖，门刚半推开，就唤：“星星，快来，现在你可是难请得很。”
褪去毛呢大衣，挂在门口的衣帽架，季星抿唇，弯出嘴角好看的弧度，不疾不徐解释道：“先前巡展多，现在告一段落，不就来了。”
季星喜欢画画，曾经是爱好消遣，现在成了主业，也算意外之喜，在别人还在迷茫方向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明确的道路，到如今也是小有名气。
大理石桌面被昏沉的灯笼罩，气氛缥缈，蔡希宁两指推来一杯威士忌，目光晦涩，“这次休息多久？”
她默契接过，并无察觉那目光之外的探究意味，晃了晃，琥珀色酒液顺着喉结滚动一饮而尽，激冷瞬间贯穿全身，氤氲的雾被刺退，好像现在才醒过来。
古典杯厚实的杯底碰撞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圆润的指尖敲了两下桌面，季星沉吟似在思索，“嗯…如果没有紧急任务，这一个月我都空闲。”
得到想要的答案，蔡希宁开始斟酌用词，被斯旎打断，“不是，你们这样彬彬有礼的，搞得好陌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几个之间还要那么小心翼翼的话也太奇怪了。”
“就是说，”邹喜塞了个小番茄，声音含混不清，“初中到现在都认识14年了，你俩也真是。”
蔡希宁拧了她一眼，撇嘴：“我这不是担心星星吗，你不担心你来说那事儿。”
几个人你来我去，季星看着，有点无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们产生她很脆弱的错觉。
皮筋有点松弛，一绺额发自然垂落在耳廓，“我又不是瓷娃娃，什么事情直说好了。”
斯旎是直肠子，不爱搞铺垫，一拍手，“下周初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季星好笑，眼睫微颤，浅瞳放松：“就这事儿？”
门外响起敲门声，kenzo笑意盈盈，“姑娘们，特调来了。”
边端边说：“你们今天是真默契，全都让我自由发挥，怎么，这是都迷茫了？”
季星递特调的手顿了一下，似乎被某个字眼戳中心事，“这不是想探探你有什么私藏的好东西嘛。”灯线不明，恰好掩去她的动摇。
斯旎凑过来，“星星这杯好像没见过？”
kenzo很上道的递过来一张卡片——草莓daiquiri 以黑朗姆酒为基酒做成的易饮冰沙酒，殷红的冰沙点缀以一颗去蒂草莓。
季星端起蝶形香槟杯，啜饮一口，香气浓郁，果香中和了酒味，甜飔入喉，突然让人想要过夏天了。
“什么名字？”她问。
“还没取。”
“要不你取一个？”
季星下意识摸上食指的戒指，小幅度转着，思忖后道：“蓬蓬裙，如何？”
冰沙隆起的地方像极了水红色蓬蓬裙，是夏天的感觉，她很喜欢。
不愧是文艺工作者，涉及文字总有斩不断的思绪。
轻松了一阵，话题再度回到同学聚会上，“所以你去吗？”蔡希宁摊手。
季星点头，捏着开心果，“去呗，你们都去，我为什么不去。”
她看起来那样轻松惬意，没有一点迟疑，斯旎都开始畏首畏尾看不懂她了。
“不是，他回来那事儿，你真一点儿都不知道？”斯旎探手覆上季星额头，当事人难得配合，饱满的额头一颗小痣在昏灯下摇曳。
“你说谁？”
季星捏着杯柄，湿漉漉的眸子能看到杯子的倒影，没有半分波澜。
那个名字似有千钧之力，三个人面面相觑，也没开口说。
蔡希宁叹了口气，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推过去。
”江禾回来了，就昨天的消息。”
手机上，同学群里不知谁转发了某营销号捕风捉影关于江禾回国的消息，意料之外得到本尊的认证，简短的“嗯。”，倒像他的聊天习惯。
季星靠向沙发，面容半明半寐，光影线勾勒着优越的侧脸，唇线微扬，哑然。
她来之前就应该想到她们是因为不放心她才攒这个局的。
私密的空间静默片刻，掷出一声清亮的笑，婆娑的光停在睫毛之上，如蝴蝶振翅欲飞，翩跹如虹。
“都多久前的事情了，早就不在意了，谁会一直抓着一件事不放的，别多想了嗷。”
蔡希宁隔着光看她，没说话。
季星和江禾的渊源，不是旁人寥寥数语能够叙说清楚的。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季星和江禾会在一起。
就好像这是一件既定事实。
春寒料峭，风没有桎梏的全数吹过来，季星站在街头，司机许久没来。
坐进车里的斯旎似乎不放心，按下车窗，“星星，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她们认识太久，怎会不知季星的心。
风声肆虐，戏谑着路边那道渺小的身形，肆无忌惮到极。
零碎的字眼，季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莞尔，点点头，伸手挡在额前，才让纷飞的发丝安分一些。
“我知道，快回去吧！”
峭拔的身姿被路灯拓在地面，影子拉得长长的，季星垂着眼看着地面，跺了跺脚，鼻尖轻皱，声音随着哈出的气徐徐来，“真冷啊。”
看着来往的人流，大多结伴而行，只她茕茕孑立。
-
官三街到府北独墅距离甚远，短暂的看了会儿窗外穿行交错的景致，季星便陷入睡意之中。
沉湎梦意，然而似乎总冗杂着雾，季星一路上都只是昏昏沉沉看不清梦中之景。
几乎是拖着一具毫无灵魂的躯壳凭着微弱的意识摸索方向，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季星才感觉到被拯救。
窗外似乎炸出一声响雷，然很快偃旗息鼓。
床上的人睡不安稳，眉宇间压抑着大片的阴郁，蜷缩着身体，手紧紧攥着被角。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自带环绕效果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挥之不去。
少年周身总如朗润晴日，深邃眉眼却无倨傲，只是两瓣薄唇稍显凉薄。
他慢慢蹲下，将放至温热的水放到季星手里。
酒精之下，一切都变得无比躁动，不受控制，季星视线迷蒙，喝了水后，耳边嗡鸣声才逐渐消弭。
“你不骂我。”季星像是故意，平静地说出恶劣的挑衅。
她本就不乖，只是深谙隐藏之道。
“为什么骂你？”少年只是弯弯唇角。
“因为我喝酒。”
“你成年了，可以饮酒，为自己做决定，这是你应该拥有的权利。”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从容自若。
他总是这样，情绪稳定，冷静自持，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最讨厌，最讨厌这样的他。
没情绪，没劲。
进攻无门，本就烦躁的情绪攀升至顶，借着酒劲儿，她撩起手去戳他，推他。
力量悬殊，少年没有一点动静，季星气到冷哼，好看的脸皱起眉头。
“你挺烦的，真的。”
“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他惯常的情绪稳定成了她的耻辱柱，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对上他的平淡都令季星异常羞耻，在这场盛大的闹剧里，她是唯一的主角，唯一的小丑。
季星低头，灼灼地凝滞着虚悬在臂弯侧边的手腕上。
大拇指根那处腕骨凹陷处，一枚黑色小痣，晃眼得极。
怒从心头起，鬼使神差地抓住那只手，咬牙切齿道：“最最讨厌的，是这里。”
她咬得狠，恼怒上了头便失了轻重，从头至尾，她没松口，他也没吭一声。
包间里早换了歌曲，是14年正流行的民谣。
声色蜿蜒松弛，荡涤在交织如幻的娱乐场所里，格格不入。
温热的触感，气消了大半，她噙着潋滟水眸，有些后知后觉的木然。
他笑：“解气了？”
她没说话。
“解气了就送你回家。”
欲牵起的手还没碰到，少年身影迥然泯灭，连那消散时的光点都没抓住，消失不过骤然之间的事情。
-
清醒梦，失智心，墨色压抑的房间，散如海藻的发丝流淌于弓起的脊背，寸寸晦暗酸涩。
隔着窗帘，一道震撼的紫划开天际，霎时陨落。
“小小提示您，室外温度0-4度，暴雨即将来临，预计持续至明日即3月29日12时。”
本就无声的房间只能听见智能窗的女声提示音，话毕，再度陷入冷寂。
黑暗压得眼睫都沉重，季星裹紧毛毯，靠坐在床头，也不开灯，任夜横行。
从前觉得隔音窗是绝佳发明，现在连雨声也听不见丁点儿，她的世界连雨都进不来了么。
手机提示音甫一响起，屏幕便极灵敏的亮了，盈盈袅袅的光浮起来，细到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
季星眨着眼，古井无波，无灵的视线凝着屏幕，并没有要回消息的意思，只等待下一次黑暗。
然偏不如她意，三全音响个不停，半分钟后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雨都下得干脆，谁的消息还那么连绵不绝，没意思透了。
摸过手机，点开唯一的消息栏。
光照在脸上，描摹着季星雕琢的轮廓，指腹懒怠划拉着，看着这个不知道做甚的新群。
gissingnow：「？？？」
一溜儿的刷屏表情包，她看着就脑袋胀。
没人回话，季星划拉到退出群聊的地方，正要按下去，消息跳出。
rivers：「 11''」
她手快，连点两下，意识到不对想暂停却不及，语音条响起来——
“说过多次，工作群不要刷屏，这是几群，又想顶着自己发的消息图在食堂吃饭一周被围观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flashback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