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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怄气 ...

  •    “什么?通铺!”

      十五停好马车回来听闻这个消息,瞪大眼睛冲姜鸢大声喊道,姜鸢眼疾手快捂住耳朵躲过一劫。

      “我也没办法,只有这间房了。钱都给了,不住也得住。”姜鸢理直气壮叉着腰,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你一女子跟我和大人挤一块,这不合适吧。”想到晚上三人躺在一个房里听着彼此的喘息,十五抱紧自己。

      但他又怕姜鸢以为自己矫情,便把萧确拿来说事:“再说大人这尊贵的身份怎可住那简陋的通铺,你说是吧,大人?”

      萧确推开窗户往外瞧,不作理会。

      十五以为他默认同意,一下子就急了。

      他能和姜鸢将就一晚,大人怎么可以将就!

      “这么大个县难道还找不出几间空房来?你不去找我去!”他提剑站起身,被萧确毫无感情的一句“回来”硬生生地按回座位。

      “你去让人把床用帷帐隔开。”

      萧确吩咐十五去做,姜鸢起身也想帮忙,却被萧确叫住。

      “干什么去?”

      “帮忙。”

      想起车帘外的那一幕,萧确眼中泛着寒光,锐利的视线从姜鸢脸上射向十五离去的背影:“你是来服侍我的,不是他。”

      “……”

      姜鸢本不想回应,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无奈微笑咬牙回复:“是,大人。”

      吃过饭,十五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踪影。通铺除了床没别的陈设,姜鸢与萧确便在客堂对坐着,相视无言。

      萧确看了眼窗外飘落的花瓣,意味深长地将视线移回姜鸢脸上,淡淡道:“你住在何处?”

      “我住在县那一头的茅屋里,走过去大概要几刻钟的时间。我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屋子塌没塌。”

      姜鸢遗憾地耸耸肩,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必去看了。

      “那你在这可有熟人?”

      见他还是锲而不舍追问,姜鸢知道他不眼见为实是绝不罢休的。想来也好,趁此机会打消他对自己身份的疑虑,也让他别总是把她幻想成杜元漪。

      她弯起眼睛:“当然。”

      萧确的目光顺着她的唇挪到她的眼,一下子沉醉在她水汪汪的眼里,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渐渐逼近,他假装进了灰眨巴一下眼睛,扭头看回窗外。

      分别十七年,他实在无法平静地看着她。他所有的感官被她周身的磁场强烈吸引着,都在不自觉地向她靠拢。他随时都想把她揉在怀里,让她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元漪。

      可她现在失忆了,变成了眼前看似乖顺却浑身带刺的姜鸢。

      与其让她忆起从前的自己,把她变回过去的杜元漪,倒不如去了解她的现在,走进她的未来。

      他假装漫不经心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去见见?若你想,我会同意的。”

      姜鸢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大人要一起去吗?”

      萧确勾唇一笑:“屋外桃花开得正艳,出去走走也无妨。”

      姜鸢拍腿起身:“得嘞,我这就给大人带路!”

      夜幕已至,长街喧闹,行人如织,商品琳琅,繁荣景象不输京霖的街市。

      萧确身形高挑,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纵使一袭黑衣也被烛火照出优越的宽肩窄腰,他一改往日束发模样,如墨的长发半扎而起,余下的发丝肆意落在肩前后背,缝着金丝线的黑色丝带随风轻扬,整个人散发着慵懒随和的贵气。

      姜鸢发现他很爱穿黑色衣裳,款式多得每日都不重样。只是看久了,眼里只剩下一片黑。

      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

      忽地,她感受到身后有一股力量斜斜地拽住衣裙,止住了她的步子。她转头看去,子霖正咧着嘴对她笑。

      “鸢儿姐姐,你这么快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姜鸢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眼神示意他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可惜萧确就跟在她身后,不知何时买了把扇子,用扇柄压下她捂嘴的胳膊,让子霖开口说话。

      “你认得她?”

      被这么一问,子霖倒是有些犹豫了,抬头再仔细瞧瞧。

      姜鸢换下原先总穿的粗布麻衣,换上了一身蓝紫披帛襦裙,高束的马尾成了灵巧可爱的双丫髻,用一条淡紫色的丝带轻轻束着。

      对比她一贯的装束,可以说是换了个人。

      “认得……吧?”子霖一面看姜鸢的脸色,一面打量眼前这个比他家院墙还高的男人。

      难怪鸢儿姐姐上次来只待了片刻就离开,原来是给他们去找姐夫了呀!这姐夫虽是一袭黑衣略显暗沉,但眉眼之间满是柔善,浑身透着温文尔雅之气。

      观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觉出他定非富即贵。子霖痴笑地望着他,像看到他鸢儿姐姐后半生的幸福似的。

      “这就是你说的熟人?”萧确见他回答得模凌两可,现下又一副看着他嘴馋的模样,转而问姜鸢。

      姜鸢不想让孩子们与萧确扯上关系,摇头说不认识,掏出身上仅有的几点文钱推着子霖的背叫他赶紧离开。

      谁知萧确伸手阻拦,往他手里放了一把银子:“既然要给,就给多一些。拿着这些钱买些像样的衣裳,去吧。”

      若他不说,姜鸢确实未曾注意子霖还是穿的一身破烂,从头到脚没有一样是新的。

      前些日子不是拿去这么多钱了吗,怎么一点没给自己买呢?

      姜鸢看着他挤着人群跑开的身影犯愁,丝毫没注意到萧确在一果子铺前买了一篮新鲜水果。

      他把篮子塞她怀里,双手环抱于身前,走在她前面:“既是要登门拜访,自然得备些见面礼……你可千万不要会错了意。”

      “我知大人重礼数,但见的是我的友人,理应也该是我来买才对。”姜鸢客气道。

      “你有余钱?”萧确偏头质疑。

      姜鸢微笑提醒:“月例钱未曾领到,我哪里来的闲钱。这次与大人一同出远门,怕是要许久才能回去领到这笔钱了。”

      果然提钱伤感情,萧确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了。姜鸢小声“切”了一声,快步走到他身前道:“大人不认路,还是我走在前面吧。”

      两人侧身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不知是哪位眼尖的女子叹了句“这人长得比左少爷还要俊美”,一群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萧确,不由得拥了上去。

      不是吧,又来?

      姜鸢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缩短与萧确的距离将他拉出苦海,可这一次打脸的不是鲜花,而是手了。

      她抱着头被人群推搡到了一处巷口,理完凌乱的衣裳抬头一瞧,刚好被挤至刘姨屋前的巷子。她转身跳着挥手,等萧确注意过来,便给他指明方向。

      她并没有要冲进去救他的想法,转身进入巷子等他自己突出重围。

      拿不到月例钱,她可不愿这么卖命。

      该是过了良久,久到她无聊地蹲在墙边数起地上的石子来。耳边喧闹声渐轻,她转头看去。

      萧确抱胸站着,身后灯火辉煌的热闹街市映着他散发幽幽怨气的身影。

      他背对着烛火,姜鸢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上前几步喊道:“大人!这里!”

      萧确无动于衷。

      她以为他没听见,便挥手示意他过来。

      可他还是不动。

      姜鸢可不惯着他,见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也叉腰站在原地不动,默念谁先动谁是狗。

      一拿着糖串的孩子从闹市中挤出身子,边舔边往巷子里跑。他见二人如石像般面对面站着,似是感受到空气中滋滋迸裂的火花,他停在二人之间。

      左右看看,他一脸童真地嗦着串问道:“你们二位在比谁先眨眼吗?这个我厉害,我也想加入!”

      他在姜鸢面前蹦啊跳啊,姜鸢猛地回过神,发觉自己与他怄气实属幼稚,眼下又被一小孩阴阳怪气地嘲笑了一番,她只能做出让步。

      “我们没有玩游戏,快回家吧!”

      送走了那小孩,姜鸢快步走到萧确跟前,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心想着他可真是好定力,一点也没打算示弱。

      萧确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冷冷道:“没想到你腿这么短,跑得倒挺快。”

      姜鸢扯起嘴角笑了笑,拳头已然捏紧。

      “大人误会了,我并没有跑。我只是纵观全局发现,我若是往里挤,会有人认为我是想要往前排站,便也会往里挤的,这样不就给大人徒增压力了吗?大人天生好容颜,难免引人注目。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大人陷得如此困境!”

      说罢,她举起发誓的手势。

      看她语气诚恳至极,萧确反倒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他试图转移话题,下巴一抬看向远处一木门:“就是那里?”

      “是。”

      二人来到屋前,高大的围墙将屋内的光线完全遮蔽,难以分辨屋内是否有人。

      萧确抬头看到牌匾上写着“一文医馆”,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还好她交往的朋友不是什么奇怪之人。

      姜鸢抓着门环叩了几下,听到屋内有动静,后退几步等着开门。

      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瞬间觉得坐车的劳累犹如一缕青烟,在头顶盘旋一阵,拽着她最后一丝疲惫飘走了。

      她将果篮递给来开门的女子,侧过身犹豫着冲萧确喊了句:“夫,夫君,这是刘姨。”

      她也是没有办法,知道萧确没带人手是为了低调行事,刘姨又对她颇为熟悉,谎称兄妹会被其识破,因此为了帮他遮掩身份只好出此下策。

      她喊得自己浑身肉麻,眼神躲开迎上来的诧异目光,重回刘姨脸上。

      刘姨是她第一次出任务时遇到的。

      那时她刚满十五,经过七年的磨练终于通过了考功,被派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解决欺压百姓不知悔改的柳州兰汀县县令。

      她本着坏人不得好死的心,贴心地留了一口气让他体验濒死的痛苦。

      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县令府逃出来后,她寻思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逛一遭岂不可惜。藏好佩剑,换了身衣服,便大摇大摆上了街。

      县令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开来,百姓们手上的活儿都干得带劲起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解,似是喜悦中又不得已掺杂了几缕假意的忧伤。

      对此事真正担忧的也就只有县令府里与他沾亲带故的人和即将失去庇护的乡绅地主们。

      府上的侍卫满城寻姜鸢,几次与她擦肩而过都未发觉,吝啬的县令府无奈只能张贴悬赏告示,让全县百姓一起寻。

      姜鸢不以为然,方才她行刺的时候见识过这群侍卫的本事,料他们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抓不到。

      她跑到酒楼想大餐一顿,谁知碗还没摸着,就被眼尖的掌柜发现了。

      姜鸢当下想的竟是,要说他是掌柜呢,真是慧眼识人!

      她翻窗而出,跑到藏剑的草堆寻剑,却被县令府的人抢了先。

      姜鸢一点儿不怕,七八个人在她眼里只够伸伸筋骨的。没等那群侍卫反应过来,她踩着一旁的木箱一跃而上,将前面几人踹倒在地,剩下的侍卫拔出剑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就算是小小的县令府也没人敢来撒野,他们哪见过这样的高手!

      姜鸢轻而易举地夺回了剑,也知道那群人会回去搬救兵,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驾马离去,留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兰汀县。

      她以为官府就这点本事,心中满是不屑,觉得楼主派她来解决一个小小县令多少有点看轻她。

      她转身失望地看向无人追出的城门,猛然听到马前传来一声“救命”,她来不及看清楚状况,勒紧缰绳,马抬腿嘶鸣,急停在原地。

      一老妇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马前,支撑在地的双手不停颤抖,指甲在泥地抠出一道道痕。

      看她浑身是血,以为是遭了难,姜鸢跳下马欲将其扶起,谁知她直起身子掏出一把缺口的菜刀,朝她脖子砍来。

      她的脸上布满血泪,如同爬着血丝,触目惊心。愤怒从眼中喷涌而出,直逼姜鸢。

      可到底她还是犹豫了,姜鸢才钻着空子抓住她手腕一拧,菜刀啪嗒坠地。

      感觉到远处马蹄飞奔而来的震动,姜鸢谨慎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再回过头时,老妇人一头靠上来昏在她的怀里。

      姜鸢怕弃她于不顾她会被乱马踩死,便咬着牙用娇小的身躯将她背起横在马背上,匆匆离去。

      她带着老妇人到咏荷县暂避风头,等她醒来问她为何要杀自己。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为何?你难道不知你做的事情吗!”

      姜鸢疑惑地一歪头,她前几日做的事情太多,实在不知她说的是哪件事。更何况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人,哪来的深仇大恨?

      “是,那狗官是该死,但你知道杀了他的后果吗?”姜鸢正想接话,老妇人根本没留气口,攒的一大堆怨气倾泻而出。

      “县令府的人把我夫君绑了去,说救不活那狗县令我们一家都得死。我夫君说他断气了,他们偏不信,就把我儿拉去砍断一只手以此威胁他。等我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门口两具残缺的尸体……县里都在传是你杀的,你告诉我,这跟你没有关系?!”

      姜鸢自知理亏,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没想到那些狗官竟一点不想为自己减轻罪孽,到死还要拖人下水。如果直接让他断气,就不会害她家破人亡了……

      姜鸢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抚平她千穿百孔的心,便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她,垂头诚恳道:“你砍我吧,我绝不躲。”

      老妇人不知何时已平息了怒火,盯着姜鸢的脸陷入沉思。忽地眼睛一亮,她把剑夺过按在桌上。

      “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为名除害本就是英雄,我又怎能因那狗官的作为伤了你。”

      “此话……当真?”姜鸢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她说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就像吹大的气球,看似绷得很紧,其实轻轻一戳就能泄了气。

      “当真。”老妇人笑着点头,眼中混杂的满是遇见故人的喜悦与黯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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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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