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手稿 ...
-
“这么久不见，你也不待多几天。”莱斯利夫人轻轻拥抱艾斯特。
她刚从研究所回来，便得知艾斯特和芬尼安就要离开。
艾斯特笑，“我得回去了，洛尔肯还在等我呢。”
本恩家族坐落于皇城奥塔尔，现在他要回到瓦莱里亚城。
“好，有什么事就发通信给我们。”莱斯利夫人拉起艾斯特的手，稍微抬头注视着他，紫色的眼眸显得很温柔，随即又笑起来，“不过照你这性子，大概是不会跟我们说的了。”
“母亲知道最近的梦魇吗？”艾斯特突然问。
莱斯利夫人有些发愣，稍作沉思，抬眼便是审视，“是有这回事发生——不过你怎么知道？”
“你也陷入那个所谓的梦魇里了吗？”
“没，只是听说。”艾斯特摇摇头，安抚地说。
“那就好，现在也只是小范围传播，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相关的研究也少。”莱斯利夫人停顿了一下，叹气，“唉，其实为你配备一个心理医生，也是为了防止你也困入那个所谓的梦魇，造成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
“对，就你所知的伊森尼尔，埃罗尔，还有……”莱斯利夫人突然收住话语，眉头垂下来，多了几分严肃。
她说：“忘掉这些。”
“不去接触，就能减少闯入的风险。”
“就跟你对菲尼说的，只要不去看，它就不存在一样？”艾斯特淡声说。
“我是为了保护他。”莱斯利夫人眼里溢满悲伤，“你不是不知道。看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他闭上眼，就能维护心中的信念，他就能一直快乐。你忍心让他直面残酷的现实吗？”
“如果能欺骗你，我也想让你闭上眼。你们，你和菲力克斯，都不必去直面一切的危险，你们可以像菲尼一样，快快乐乐长大。”
“死了就能闭上眼。”艾斯特说。
莱斯利夫人气得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这么说？”
“看不到真实的世界，和死了没有区别。”艾斯特不为所动，即使这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你试图让我们睡在梦中？”
莱斯利夫人沉默下来。
没有等到下一句话，艾斯特转身就要离开。
后面突然传来莱斯利夫人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艾斯特，你要相信，我是爱你们的。”
“嗯。”
“你为何如此不信任？”声音有些绝望。
* *
芬尼安在大厅里等待，艾斯特和莱斯利夫人已经在房间里交谈了一个小时有余。
他百无聊赖，也不想理菲尼。
但菲尼还是上前，抱着抹奇笑得很开心，“芬尼安哥哥，你要摸一下她吗？你都要走了，还没有好好和她玩过一次呢。”
芬尼安面无表情抬了抬眼，还是上手抚摸了两下。
“艾斯特就要离开了，你不难过吗？”
“还好，我们总会再次相见。”
“又不是死了。”
菲尼直白的话语把芬尼安吓了一跳，他抚摸抹奇的手抖了一下，“喂，不要说的像诅咒一样啊。”
“这是诅咒吗？”菲尼歪着脑袋，眼里的天真褪去。
芬尼安不想和他谈论这种话题。
“对了，这只猫是从哪里捡来的？”
菲尼报了个名字。
芬尼安沉默，随即，有些试探地说：“……这好像是个乱葬岗？”
“嗯！”菲尼瘪了瘪嘴，“靠近的时候吓死我了，不过没事，下一秒我就闭上眼睛了。”
“你去那里干嘛？有家人葬在那里？”虽然很不相信，但芬尼安还是勉强说出了一个可能。
“取材的时候经过了。”
芬尼安一哽。
……某种意义上也挺厉害的。
“你去那种地方取材干什么？”
“叔父叫我去的。”菲尼感到有些委屈。
芬尼安感到更荒谬了，让一个小孩去那种地方，这是什么情况。
呃，家庭争斗吗？
芬尼安看向菲尼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
两人没再聊其他话题，主要是芬尼安担心又问出什么不好的东西。而他又不想知道。
没过多久，艾斯特出来了，芬尼安感到他的气息更冰冷了一些。
莱斯利夫人又说什么了，惹得艾斯特不高兴。
芬尼安用眼神询问，艾斯特轻微摇头。
“好了，你们互相照顾吧。”莱斯利夫人继续笑着说，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和勉强。
“芬尼安，有空也常回家，你母亲或许也想你了。”她又对着芬尼安说了一句。
“……噢。”
咋可能。
两人走向飞艇，菲尼在不远处招手。
“再见！”他笑得灿烂。
艾斯特也回之一笑，突然抬眼看到二楼的窗台上有一个人影，正是一个早上都没见着人的菲力克斯。
菲力克斯终于触及到艾斯特的目光，哼了一声，果断拉上窗帘。
艾斯特与芬尼安对视一眼，无奈耸肩。
他打开耳钉上的终端，向对面传送一句话。
【今天下午。】
* *
萨拉城，艾斯特府邸。
洛尔肯整理好资料，摘下眼镜，紫色的眼眸中似乎存在数字倒数。他走向窗边，看白天连云。
风沙沙而过，纱帘飘洒，资料晃动，上面赫然纪录着众多名字。
“等您回来，艾斯特主人。”
* *
皇城和萨拉城离得不远，艾斯特很快就回到了府中。
“托兰德什么时候来访？”艾斯特将外衫递与洛尔肯，顺口问道。
“午后三时。”
“芬尼安少爷这几日也会留在府中吗？”洛尔肯将外衫收拾好，问道。
“当然，这整个假期我都会待在艾斯特左右。”芬尼安微笑着，眼里满是挑衅和警告。
“了解。”洛尔肯依旧保持恭敬的态度。
“将这几日的资料送到书房。”艾斯特看了看时间，距离中午还有几个时辰，想到之后的下午茶，于是说，“午餐就不吃了。”
“是。”洛尔肯应声。
“芬尼安的午餐放到他的房间，他的喜好厨师应该还有记录吧。”
“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洛尔肯说。”艾斯特转身对芬尼安说。
“好—”芬尼安笑，又恢复成活泼的样子。
艾斯特和芬尼安分开，在卧室休息片刻，便进入书房。
他拉开椅子坐下，开始翻阅。
* *
《梦魇患者记录手稿》
左上角圈了个大大的①。
姓名：伊森尼尔·安扎克
性别：男
年龄：12岁
梦魇日期：4月18日、6月30日、7月5日
梦魇次数：3次
主诉：反复梦到传说中的“克图格亚”，饱受梦魇侵扰，梦醒时分出现强烈幻觉，外在无任何症状，内里却仿佛被火焰烧尽。
现病史：精神崩坏，似颠似狂，开始庆祝吾主降临。
既往史：无重大疾病
过敏史：无
体格检查：体内水分逐渐流失，身体机能受损，肾功能丧失，行动困难
精神检查：思维联想不连贯，被害妄想，情感反应欠协调，注意力、记忆力下降，自我认知混乱，恐惧入睡
②
姓名：埃罗尔·费本
性别：男
年龄：21岁
患病时间：5月20日
梦魇次数：1次
主诉：星之彩钻进了身体里，所有鲜亮美丽之物都将异变腐败
现病史：性情喜好变化，身体器官逐渐衰败，可通过与他人的身体接触缓解（无传染性）
既往史：无重大疾病
过敏史：对花粉过敏
体格检查：查体未及明显异常特征
精神检查：意识清，仪态整洁，接触主动合作，对切答题
③
姓名：利奥拉·海伯利安
性别：女
年龄：36岁
患病时间：5月26日、6月3日
梦魇次数：2次
主诉：进入死人之国“赫尔海姆”，半黑半白的女神教导掌控别人的死亡，也让其经历无数死亡。
现病史：漠视规则，缺乏同理心，有犯罪冲动
既往史：无重大疾病
过敏史：无
体格检查：查体未及明显异常特征
精神检查：意识清，仪态整洁，接触主动合作，对切答题
④
姓名：辛西娅·柯贝拉
性别：女
年龄：22岁
患病时间：6月3日
梦魇日期：3次
主诉：陷入佛门梦魇三次，比起恐惧更多的是解脱
现病史：状态正常，暂无精神疾病
既往史：无重大疾病
过敏史：无
体格检查：查体未及明显异常特征
精神检查：意识清，仪态整洁，接触主动合作，对切答题
……
艾斯特一面面翻阅，没有从中找到任何规律。
不论性别，不论年龄，不论地区。即使记录的人非富即贵，那也不能说明陷入梦魇是贵族的特权，毕竟精神治疗总是价格昂贵。
辛西娅就是一个很好反驳的例子。她被记录在内，想必也是米蕾再三要求下才接受治疗的。
艾斯特现在是人身状态，神明时期的状态意识都很淡漠了。但他仍不觉得所谓邪神，便一定会毁灭人的精神。
就像三号利奥拉夫人，艾斯特记得那是他们学院的一名普通教师——当然，在帝国学院里，即使是普通教师也拥有极高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
利奥拉夫人其实是有些温顺的性格，善良得有些过头，不喜与人冲突。这代表她在生活里可能会受到众多不公平待遇——有武器不用，只会让人鄙夷欺负，甚至利用。
当她褪去那层柔软的外衣，以坚硬的姿态面对世界，获得的才是真正的自由与尊重。
快乐王子的童话，早在千万世纪前被人摈弃。
因此，祂们坠于人间，却不一定会带来肯定的拯救或毁灭。
人心是一个转换体，某些时候，光明可以是黑暗，黑暗可以转换成光明。
身体被摧毁的同时，也储存了神明的力量，只要转化得当，便可以为自己所用。
但看了看这百分之九十九的灾难，艾斯特终究叹了口气。
还是收服吧。
不然只会扰乱世间。
艾斯特继续翻阅，43号之后，依旧是44号，却只剩一片空白，仿佛被人为抹去存在。
他向洛尔肯发送消息。
Aster：【44号呢？】
Lorcan：【抱歉少爷，忘记告知，44号的记录被删除了。】
Lorcan：【那人说我们可以拿到这本不公开手稿，必定就有人可以删去某些特定记录。】
Aster：【问他可以恢复吗。】
Lorcan：【恐怕不行，交易的人隐去了身份，我们并不知晓是谁记录了这些人物。】
Lorcan：【对方有意隐藏，我们也查不到痕迹。】
艾斯特翻了翻前面的手稿，明显的精神诊断病例。
为了保护患者隐私，所有相关记录都会被严密隐藏。诊断结束后，患者不可透露有关医师的任何手段，医师也不能泄露患者的各项隐私。
就当这场治疗不存在过。
一切私密进行。
艾斯特往后翻阅，44号以后全是空白，他干脆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有些奇异地与前面不同，既没有左上角的序号，还多了闪着银光的底纹。
艾斯特看着熟悉的名字，失语。
“艾斯特·本恩”。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手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