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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她的拒绝从不婉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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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业炘话里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所谓的‘有利’于双方而言恰好相反,她的拒绝从不婉转,甚至称得上直白。
你认为的回忆于我而言,不值一提。
更没有将功补过的意义与价值。
暴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超市发放了饮用水和小零食,章业炘借到公用充电宝,不时向章母汇报自己现处的情况,陆旻始终缄默着,神情略显空洞。
‘叮铃’一声,陆旻手机响起提示音,是陆父发来的消息,留言说封路通了。
超市外的水位迟迟不退,并非离开的好时机,淌水开车危险,章业炘让他再等一会儿。
陆旻心不在焉‘嗯’了声,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又安静坐了一阵,章业炘始终观察着窗外的雨势,盘算着久等也不是办法,正打算起身询问工作人员出行事宜,陆旻忽然开口问,“送你的生日礼物拆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章业炘如实告知,“没有。”
兴许是出于逃避心理,尤其陆旻向自己坦言心意后,隐约察觉礼物里藏着某些秘密,她下意识回避,不愿面对。
明确拒绝并维持现状,是她所能想到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陆家长辈待她与章母极好,这是恩情,只是这份恩情不足以填埋曾遭受的难堪与陆旻对她的诋毁。
预料中的答案,陆旻深深看了她一眼,良久后出声,“我以为你们还有联系。”
你们?一时没听懂他的话,章业炘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反应过来了,说的是蒋宇。
不喜陆旻的打听,尤其这种问话,仿佛在暗示她的事与他有关,她的选择必须遵循他的意愿。
“我说了,跟你没有关系,别再插手我的事。”
“嗯……抱歉,是我自以为是。”
“你生日那天,我以为他会来,没想到他不在,我心里忍不住得意,后来发现无论有没有这个人,你的态度始终都不变。”
言语带着自嘲,陆旻敛住心神语调平静,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在你这里,我从来没有优势。”
“你不断否定,永远打负分,好比高二那次秋游,我以为你不会忘记,可你忘了,你不以为然,从不放在心上。”
“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也没想过打开,哪怕我告诉你,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
“章业炘,还记得我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吗?”
“你把它留在了陆家。”
在超市等了三个小时,雨总算减弱了些,两人平安回到别墅,章母迎上来瞧见二人的面色,连忙把章业炘拉到一旁询问是否又吵架了。
“没有。”章母的猜测让章业炘很是无奈,没料到和陆旻闹过一场的后遗症延续至今。
“那小旻怎么是这副样子,垂头丧气的。”
大少爷垂头丧气纯粹是他自找,章业炘无情道出真相,“噢,因为他失恋了。”
章母惊讶睁圆眼,章业炘在母亲闪烁的目光中郑重点了点头,表示消息绝对可靠。
能不可靠吗,她拒的。
应付完章母,她回房间洗澡,刚从超市出来雨势太大淋到雨,头发和衣服湿了,湿答答黏在身上很是难受。
洗完澡,她吹干头发下楼,经过二楼时发现陆旻站在露台落地窗前,身上仍穿着被雨水打湿的外出服。
背影落寂,不知在遥望什么,若拍下来放到网上网友们定会夸一句‘雨天氛围感’,但章业炘只觉他满身矫情因子。
这人心真大,这么多人同住一屋,外面还下着雨,空气潮湿,要是生病传染给长辈们怎么办。
忍不住出声,“怎么不换衣服,不怕感冒?”
闻声回头,陆旻看着她披散的黑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不冷。”
“不是冷和热的问题,你衣服都湿了,快去换衣服吧,不然又要生病。”
她的表述无心,听者却有意。
不是‘容易生病’,而是‘又要生病’。
石缝透出一丝光,再刺眼也是希望的源头,人最可怕的是不死心,尤其是对方扔下来的梯子,于是攀着梯绳的陆旻说得刻意且认真,“现在不是以前,没那么容易发烧生病。”
话音未落,章业炘在他的暗示中恍然回神,才惊觉自己无意识透露了什么。
因秋游雨天的意外,学校特批高二年级的学生多放一天假,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章业炘却被迫照顾淋雨生病的陆旻。
大少爷矜贵,淋雨后当晚发起了高烧,半夜到医院输液,折腾了整一宿才回家。
第二天是陆老夫人到省医院例行检查的日子,霜姨章母陪同前去,而陆父正在外地出差,看顾病人的任务就这样落在她身上。
再不情愿也无法拒绝,所幸病中的陆旻并不矫情,大半天都在房里睡觉。
算着吃药的时间,她给陆旻发信息,让他下楼喝粥吃药。
结果等半天没有回复,熬好的粥快凉了,不得已再次催促,楼上依旧毫无动静。
安静得诡异,章业炘生怕出意外,上楼探看情况。
那是她第一次上二楼,陆家是复式双层设计,楼上有五个房间,主卧、次卧、两个书房、还有一个衣帽间,她逐一敲门,敲到第三间终于听到微弱的咳嗽声。
“陆旻?”
虚掩的房门仅留一条小缝,陆旻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里面传出,“进来。”
“我不进去,你很难受吗?我把粥和药给你端来吧。”章业炘说完匆匆下楼盛粥备水。
端着托盘再次上楼,才发现陆旻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双手不得空,她站在房门前踌躇,一边喊着‘陆旻’一边偷偷往房间探头张望,便见大少爷在被窝里裹成粽。
“陆旻,粥端来了,你快出来拿。”
被窝里的人闻声动了动,陆旻喉咙如含粗砂纸,闷磨着声,“给你开门了,自己进来。”
嗓音沙哑得厉害,光听着也觉难受,章业炘几番犹豫,脱了拖鞋走进去。
次卧不大,整体是简约的黑白色调,大床和四门衣柜分别靠墙而放,床头边上的飘窗堆放着手机耳机书本等各种零碎物,药也被丢在角落。
书桌书柜在隔壁书房,房内没有桌子,她只好把粥端到床边的飘窗。
“粥放这儿了,你自己吃。”
“咳咳咳……等会儿。”
从被窝探出头,陆旻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发挣开被子,他低垂着头,数缕碎刘海耷拉在额上,遮挡了双眉,眼睛半睁,眼白干涩泛着细血丝,因咳嗽,脸颊充血般涨得通红。
好像比昨晚更严重了,章业炘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床上的陆旻撑着手臂艰难坐起身,喉咙发出沉闷如鼓的鼻音。
章业炘端起水杯递给他。
谁料大少爷不接,只看了一眼水杯,小幅度俯低头,动作暗示的意思好像在说要喂。
真把自己当少爷了,章业炘不惯他,把杯子塞他手里转身下楼。
旧回忆总让人来气,连带心情也一同变得糟糕,章业炘睨他,阴阳怪气勾起一抹笑,“旻少爷说得很对,那就继续穿着,千万别换。”
“怎么又生气?”敏锐注意到她口吻上的变化,陆旻语气无辜,“我又做了什么?”
“没有。”
“高二那会儿我发烧生病,怎么想该气的人都是我吧,你生哪门子的气?”
大少爷不光爱使唤人,还信口胡诌,章业炘本要离开,闻言顿住脚步,“请展开说明你该生气的理由。”
“……”
“说!”
陆旻别过脸。
好半晌才出声,“凶什么,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对我大呼小叫。”
“以前老黑着脸,还说我对你爱搭不理,分明是你自己对我不耐烦。”
章业炘:“???”
有时候是真的想骂他,甚至‘自作多情’‘厚颜无耻’这些成语不足以完全表达她的鄙嫌。
“难道不是吗?你忘了我可没忘。”陆旻诉冤,“那体温计我第二天就扔了。”
蓄意的提醒瞬间打开某个记忆关口,章业炘微愣,马上想起来了,面露尴尬。
幸好匆匆上楼的吴桀及时打了圆场。
“原来你俩躲在这儿!”吴少爷戴着一双大红色塑料手套叫嚷得大声,“都没看手机吗,干活就给老子玩消失,是不是故意的,赶紧下来帮忙擦蟹洗虾!”
“……”
自给自足的海鲜宴吃得心满意足,饭后吴桀和陆旻负责洗碗,边洗边念念叨叨。
“菜是我煮的,碗是我洗的,活全让我干了。”吴桀用力把碗刷得锃亮,“是瞧我年纪小欺负我?”
“舅妈说你老大不小。”陆旻呛人时永远一个语调。
“你才老大不小!”吴桀越说越来气,“你小子真会挑活,我手泡洗洁精水都不戴手套,你一个过清水的戴屁手套,给老子脱了!”
本打算给灯灯接水的章业炘刚走进厨房,就看见两个大男人为争夺一双大红塑料手套拉扯,停在门边不知是进是退。
不甘落于下风的吴桀把战力转移到章业炘身上,“凭什么你不用洗碗!女人了不起,说好的男女平等呢!”
洗个碗扯什么男女平等,她都帮忙擦桌子了,章业炘不惯他,“你俩剪刀石头布输了。”
赤|裸|裸的真相让二人双双沉默,章业炘接水后转身离开。
没过几秒,吴母冲进厨房给了儿子一巴掌。
吴桀又嗷嗷叫了,“肯定是章业炘告状!”
还真不是,是他音量过大,吼得整屋子的人都听见了,霜姨哭笑不得,第二天特意向度假屋管家多要一副洗碗专用的塑料手套。
两幅手套就不用争了,于是中午又是吴桀和陆旻洗碗。
而这次,洗碗组的对话如下:
“你相信刚才的猜拳有猫腻吗?”
“你相信光吗?”
章业炘抱着灯灯经过,果断无视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