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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番外七(3) ...

  •   《魔法小暖炉》(3)

      06

      他今天在珠宝店里看中了一颗灰色尖晶石,以很便宜的价格入手。老板说这种色调的石头甚至很难被称为“宝石”,所以实在廉价。

      可特拉法尔加·罗并不这么觉得,于是让店老板通过他们的渠道定了不少。他想,等到收货的那一日,把它们装在一个细窄的小画框里,那一定像极了夜色下的山泉。是童话里,是星空下,流水泠泠,繁花舒展。

      那应该和自己的新房子很搭配。仅仅只是幻想,就又让他满意地微笑了。

      此时此刻,罗躺在床上,记忆棉的枕头承托和包裹都恰到好处。但他闭上双眼的时候,疲惫似乎从大脑的深处溜走,而徒留某种思考过度带来的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的装潢问题占据了太多的运存。

      有时候他会想到阴冷多雨的城镇,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哪里的城镇。

      沙发很舒适,夏秋季的尾巴带着点潮热,以潮居多,热意过了下午就几不可察觉。空调开起来,就能驱散这不适的黏腻。但明明清爽的空气,让棉绸衫在身上的触感近乎完美,可莫名其妙地浮起一点不知何处泛起的缺憾。

      他又起身,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绿植有了,舒适的沙发有了。木质的桌子边角圆润,地板上铺了藏青色的小毯。诗集有了、提琴有了、洗浴室里檀香的香氛有了。烈酒就在冰柜里,调酒的器械都安静乖巧地等待在精心建造的小吧台。

      其实被夏奇吐槽过太极简风后,房间里已然多出来很多三人组送来的奇怪陈设。

      ——佩金送了个看起来有点偏头痛的石膏红狐狸。夏奇拿来的是非常抽象的流着鼻涕像是感染风寒的雪豹根雕。贝波则是给这儿的餐厅椅,都配上了亲自勾线的毛毡坐垫。梵高要是知道自己的星和夜被用来坐在别人的屁股下,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它们确实给寂静冷淡的地方增添了足够的热情和生趣,再多就太吵闹了,但罗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开放厨房里的咖啡机在响,冒出点富有生活趣味的声音。香味引人想起绵密的油脂,漂浮在深棕的液体上,温柔得像云朵。

      ——它足以驱散一日的风雪。

      对,需要一些东西。就像这会呲的一声造出咖啡的机器一样,让哀嚎的风声,啸叫的飞雪,都隔绝在这温暖的小屋外。哪怕世界倾倒、天地倒悬,也永不侵犯屋内难得的安宁。

      ……嗯?

      脑袋里的想法快得抓不着。

      罗停下脚步。

      这里的冬天下雪吗?

      好像至少不是鹅毛大雪。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罗放下了咖啡杯,他希望不是让他半夜去接个急诊重症患者。

      07

      罗西南迪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罗西南迪纠结地看了看布兰缇,又看了看吊瓶上的字儿。

      “真没事。只是急性肠胃炎而已,我自己也没想到开会开到一半就——”布兰缇打了个寒战,却接下去问,“青雉先生有什么交代吗?”

      “没。但不过他抽不出空来,所以我这会儿来看看你需不需要什么帮助。”然后他问过路的护士,“请问这有毯子吗?”

      “出门,西边的大街上有便利店。毯子水盆尿壶什么的都可以去那边买。”护士白了一眼这个看起来脸上妆容夸张的男性。

      “大晚上的便利店应该没上班吧?”罗西南迪纠结。

      不过护士耸了耸肩走了,没有继续回应他。

      “你回去吧,罗西先生。”布兰缇说,“要是有需要我签署的东西就带过来现办,没有的话,你就也回家休息,因为临时改计划,通宵开会也辛苦了。”

      “不,我看看得给你找点保温的东西,输液发冷虽也常见,却很难捱。”这个金发大高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左手敲右手,“诶!我在这家医院可有熟人,我问问他今天有没有值班——”

      弗雷凡斯病院的熟人。

      布兰缇微微皱眉,心中的猜测刚刚才冒了个泡,就听见罗西南迪开口了:“啊,罗!你还没睡啊真是太好了——你今天有在医院吗?啊对对对我在弗雷凡斯急诊这边……”

      罗西南迪一边笑嘻嘻地通话,一边手扶着她的输液吊杆。

      “喂,罗西先生……”布兰缇开口想要提醒——别碰她的输液管子。

      “嗯?啊不不,不是我急诊。是我的一个长官啦,你有空的话能来一下吗?能不能顺便带个毯子之类的?”

      这人捧着手机,说话的样子仿佛周遭鸟语花香春光明媚——是那种哪怕对方看不到,也会在电话的另一头做夸张动作的人。

      “OK那就这样,爱你哦~罗!”他说着,转了个圈单手往脑袋上比半个心,然后果不其然被管子绊倒,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扯起的管子连着针在病房里飞出了个凄惨的弧度。

      “OUCH!”布兰缇按住了自己的手,“罗西南迪——!!”

      输液的针管因为他的滚摔而被拔了出来。而他现在正手足无措地被地上其他的接线缠上,一通乱滚。像被毛线缠住的大猫。

      “别动了,罗西南迪先生!”布兰缇咬牙切齿,按着手臂,而后叹气决定翻身下病床:“别把人家的仪器线路搞乱了或者拔坏了。就咱们这点白开水月薪能赔的起吗?!”

      最终是路过的佩金来收拾了乱局。顺便给她重新换了个地儿输液。

      佩金把针头戳进她的皮肤。而布兰缇看着他的胸牌:“您是麻醉师?”

      “嗯哼。我叫佩金。”高鼻梁小伙哼了一声,代表一种肯定,“不过希望你别学着医院里头的那些实习小孩叫我‘企鹅老师’。不过世界真小不是吗?你就是那天罗的相亲对象吧——我认得你,你和照片上长的一样。”

      “好的企鹅老师。不过正常情况下人应该就是和照片长的一样的吧?”

      “不。现在的时代只有证件照或许能还原百分之八十的真实人像了。相亲照是完全的造假重灾区。”佩金调整了一下滴速,“有不适的话床头按铃。”

      “但为什么你会知道呢?难道你除了是麻醉师,还是那个外科医生的私人生活助理?”

      “医院里倒确实是助理。不过工作外的场合是朋友啦。”佩金的手法很利索,比急诊的时候遇到的小护士动作漂亮干净。

      “所以呢?罗给你的印象怎么样?”他的眼里藏不住想要大猛料的目光。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八卦?”

      “你知道的,损友就是希望收集一些对方‘那什么’的点。然后作为笑料反复输出。”

      “哦……”布兰缇看了看门口的人影,又瞧了瞧这个坑人经验不足的麻醉老师,“那不如现在先给你个输出机会咯?罗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作为朋友是好人啦,作为外科佬——嗐,也就那样。”

      “外科佬?”

      “是我们对那群外科混蛋的称呼——他们总是喊着‘麻师,肌松?肌松不够!术野都不清晰了——啧,血压太高了,在渗血。’要么就是‘你TM到底会不会控中心静脉压??!’ 、‘病人在动!’”佩金模仿的绘声绘色,这把布兰缇逗笑了,“不过罗的话,最多最多只是阴阳怪气一句。”

      “怎么阴阳怪气?”

      “用那种非常轻慢的腔调说‘可以要进口肌松吗?麻醉老师?’——麻醉老师四个字重音。”佩金想模仿罗的那种特有声线,但是失败了,不过布兰缇很轻易地GET到了那画面。

      “嗐。总而言之,我就业的前几年,每天都在想——这群外科佬再嚣张,我就把丙*酚扎他们光滑圆润的屁股上。”

      “现在不想了吗?”而且光滑圆润这种细节是不是多少有点没必要。

      “准确的来说也不敢。”佩金摸了摸脖子,“我怕在某个月黑风高夜被暴力纹身外科男捅穿动脉,再拖回来急救,再被年轻的特拉法尔加医生顺便练手。”

      “他不是这么阴暗的设定吧?”

      “当然不是。开个玩笑罢了。虽然是个纹身外科佬,但罗当然是个好人。”佩金起身,转身如同见鬼,脚下一软跌回小圆凳:“——罗?!?你怎么在这儿?”

      罗笑得像池子里刚爬出来的新鲜男鬼。

      佩金落荒而逃。

      08

      “所以这就是你的……长官??”罗有点困惑。

      他的语气虽然疑惑,但很显然已经确认了状况——他把家里带来的深灰色空调毯放在了她的床边。

      “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嘛。行政职务高又不代表年纪一定比我大。”罗西南迪摊手“你想想,再过几年说不定你爸妈就想彻底退休出去游山玩水了。到时候你接任院长,手底下的医生难道全都只有二十来岁吗?”

      “但……”罗的话语卡了壳儿,“好吧。”

      “那就由我来介绍吧!这位是——”罗西南迪从小圆凳上站起,几乎要来一个浮夸主持的开场。

      “不用了。罗西南迪先生。”布兰缇把放在她身旁的薄毯子,用没有插管的右手单手往肩上一披:“我们认识。”

      “诶??!是吗?”罗西南迪回头去看罗,“世界这么小?”

      罗点了点头。

      但不过罗西南迪不清楚。或许世界是围着特拉法尔加·罗转的也说不定。

      看见罗点头后,他更惊讶了:“诶???啊,那更好了。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拿文件给你面签了。”

      “我会在医院等着的,你去吧。”布兰缇坐着,默默把自己在输液的手臂移开了点儿,然后说。

      罗则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深夜人并不多。但在输液大厅干这种事还是不太妥当吧。你们真的是特J吗?”

      然后他无奈地把病床的自锁打开,然后推起布兰缇的活动床:“我给她换个房间。到时候联系我吧,柯拉先生。”

      车轮的金属配件随着滚动在脆响,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起护工的活儿来倒是也很高标准。病床推得很稳,方向也没有因为万向轮不好用而跑偏,所以他应该并不是个柔弱大夫,至少力气应该不小。

      “你和佩金看起来很熟。之前认识?”罗给她推到了个更安静的病区,并且开了一个正好空置的单人病房,方便她在更私密的环境下签署文件。罗西南迪已经回警署拿需要办理的材料了。

      “不。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我。”布兰缇回答。

      罗注意到了这个说法。

      她只是在说佩金之前并不认识她,不过反过来或许不一样。

      他后知后觉这确实个特别真诚的人。因为她明明可以不采用这样的说法,又或者干脆扯谎,但她却并没有这么干。

      罗把病床靠边摆好,重新上了自锁,而后将床架下面挂着的一塑料袋私人物品提了上来,然后放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床头边柜。

      “我很少看见有人带着保温壶来输液。”他把一个保温壶拿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吐槽,“该不会是喝了这里头的东西导致了肠胃炎所以拿过来给医生参考吧?”

      “那倒不是,就是普通的红茶——你要尝尝吗?我开会前泡的,还没来得及喝。”

      罗拧开保温壶,往里头看了一眼,灯光下也是深不可测的棕黑,这让他更加皱紧眉头。

      “英国有款饼干茶,很平价。”布兰缇说:“你要说它是什么好茶真不至于——没有好茶会做成碎末袋泡茶。不过它的茶汤很浓郁,适合兑牛奶作为奶茶喝,茶底淡淡的曲奇味道萦绕在鼻尖会很温暖。咖啡因含量适中,提神的同时也不会像直接喝咖啡那样,让不耐受的人出现心慌的症状。”

      “可它焖在保温壶里头,浓度不就太高了吗。”罗倒出一部分在医院的一次性塑料杯里:“你看这接近酱油色了。”他审视茶液的样子,像在看烧杯里的试剂,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饮用的欲望。因为作为医生,他或许能想到验尿液的场景——如果他去过检验科的话。

      “所以我通常只倒入杯子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剩下的空间用来兑水。”她眨了眨眼:“也不会特别奇怪吧?没关系,你要是觉得太诡异也不用勉强自己尝试。”

      “你是没见过喝法奇怪到把自己送入医院的。这有什么,和浓缩咖啡兑水不是差不多吗。”对话的氛围,松快熟络得令他意外,罗起身往饮水机那边走去。

      桶装饮水机的热水咕噜噜地注入杯子,他用指腹贴着杯壁感受温度。七分满的时候有过热的迹象,所以他又在最后补了一点凉水。

      做完这一切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本来是不太喜欢给病人做这种端茶倒水的服务项目的,更何况她挂的甚至还不是自个儿的号。

      “谢谢。”她接过杯子,适当的温度让这茶即刻就能入口,“不过其实,医生都很忙吧?您没必要在这儿。罗西南迪先生有点太过于紧张了。”

      “也不光是因为柯拉先生的嘱托。”罗坐在了她床边的小圆凳子上,“主要是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我不保证我可以有问必答哦?”

      “我知道。毕竟你们的工作有可能涉m,我理解。”他出门得匆忙,头发还有点翘,金色的耳环都没戴着,看起来是刚洗了澡:“你挑你能说的回答就行。”

      她点了点头。仿佛早已预料会有如今的展开。

      “之前,我的父母让我一定要来见见你的时候。我记得他们说的职业是‘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工作。”罗翘起腿来,也给自己同样制作了一杯饼干茶:“不过能做柯拉先生的上级,你应该在那种部门任职很久了吧?为什么?这是你的双重身份吗。”

      “那倒不是骗叔叔阿姨。本来这种闲职就是主打一个‘方便照顾家庭’所以在相亲里是加分项。我也不是特地为了调高‘分数’来造假骗人的——虽然我确实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和你说上话。”布兰缇调整了一下在病床上的坐姿,总觉得后腰有点硌得慌,“去保护中心的调任函已经在做了,很快就要印发。我做完这最后一票,就不干了。”

      “最后一票这说法听起来也太非法了点。”罗同样感受了一下杯子的温度:“可是去保护中心,不是和你的专业毫不相干吗?”

      “确实。不过这年头做和专业不相关的事儿也是常态,没什么稀奇。学医的都有遭不住规培期改行出来做电商的呢。”

      “可你读的专业看起来没有兴趣爱好的话,根本不可能去报考——毕竟就业面太狭窄。而且本身就读的难度也太高了。”茶水因为热水的汇入,被重新激发出香气,他闻了闻,还真有一股软饼干的气味。

      “你说的对。或许是有一定的兴趣。但更多的点在于,它能让我直接进入特殊部门,从事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而这很重要——讲的极端一点,我就是为此而生的也说不定。”

      “嗯,然后你的事业又要被你抛弃了。我倒是看不出来热爱在哪里呢。”

      “事到如今,也很难讲热不热爱了。但只有这件事,我不得不完成,不然我放心不下。”她看着杯中的红茶,“特拉法尔加先生。相亲也好,校庆也罢,同学酒会也行……各种各样的手段我都会尝试,就是希望能在你相对信任的情况下带句话给你——”

      “这真的非常重要,请你千万不要当做是个玩笑或是恶作剧。我希望可以敬告您,”布兰缇望进那灰色的眼眸,“九月三十日的晚上,不管发生什么,请确保你和你的家人都不要出门。”

      “可你甚至没有告诉我缘由,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听取建议照做吗?”

      “我希望你会。因为你珍视你的家人。”

      闻起来甜美的饼干茶,入口变得苦涩难喝起来,特拉法尔加·罗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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