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Sherrylikedrinking

39、小人物传记：五条晃

　　我回头望去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往事空留念，实在难分情意还是怨怼。只是宿命往复，因虚不发，果不妄生。

　　因果轮回，诸行有常，这是世间正道和真理。

　　可我不是一个信奉因果的人，正如当年我对小梨和阿璟说的那句话——这世上的所有人终究会化成一捧消散的黄土。

　　上可通晓神明，下可卜算凡尘，即便世人因此定义祝祀，我也向来随心所欲，凭心而动。

　　命运究竟为何让我呈现出如此质地？我不禁回想起尚且年幼时，从那个可以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嘴里，知晓了自己有一位未婚妻，以及所谓的姻缘天定。

　　那时我只觉得情与爱是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东西。一些人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奉为至宝，一些人同样也嗤之以鼻，可不论是海誓山盟，花下缔约，这些都如同薄如纸片的蝉翼，可轻易被摧毁。

　　正如一夜之间覆灭的渡边氏族一样，父亲嘴中的大义只让我觉得恶心。多荒谬的忌惮之心，仅仅是因为觊觎那股他试图却无法夺去的问灵能力。可扪心自问，我也没想过阻止，这件事左右和我并无多大关系。

　　尽管我清楚，那里有一个我寥寥谋面的未婚妻。

　　我想着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逃离的宿命，我不信奉因果，却顺应它。与之比起来，心里涌现的那些刹那的，花前月下的感情，就不值一提了。

　　或许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和她之间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无法善终的种子。

　　在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我的心窍被封闭了，取而代之的是越发夺目的瑰蓝色双眼。摒弃了不必要的感情，六眼的存在也让我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终结这个时代最深沉黑暗的血腥。

　　接着，命运指引我来到了影像山。仿佛是神明的恶劣游戏，我本以为忘记了那个女孩子，却又再一次遇见她。

　　那是种很陌生的情绪，我从未体尝过，说不出所以然，也并无过多在意。嬉笑打诨是我面对世人的面具，我很熟练的带上，摇晃着手中的银铃，漫不经心的问：你们是要找我帮忙么？

　　我忽略了那股不合时宜的悸动，注意到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妖。

　　灵狐族，百年一遇。在那瞬间我几乎就能肯定，她就是那把钥匙。六眼反馈的信息不会出差错，她的血是开启封印大阵的钥引，为了拔出那把剑，我必须要她的命。

　　听起来既残忍又不讲道理，可彼时我想的是，大不了等事成之后，自己再引颈自戕，向她还命。

　　我十分自然的提出一道同行，可那场雪崩打碎了所有的，我自以为是的镜花水月，它揭开被表象美好所掩藏的可怖疤痕，带我回到我不敢再度回想的那一夜。

　　那一夜，渡边神社中的血光灼眼，院后有棵枯了一半的绯樱树，一片花瓣纵身一跃，离开栖身的树梢，穿过曲折院落的白黄瓦，青砖盖，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满园被屠的鲜血里。

　　原来我一直不曾忘记。

　　于是我知晓了，这场不期而遇的久别，终究是有缘无份，可在那月光下雪亮如银的盐水湖畔，我还是忍不住与她做了一个约定。我只是想着，就算是一场梦也好，等一切尘埃落定，未来再遇，见到她，我定会欢喜。

　　我逐渐开始明白年少时看到的那些甘愿被惩诫，也无怨无悔的人们了。也许他们只是想在短暂的一生中抓住片刻的幸福，哪怕这种幸福如梦泡影，转瞬即逝。

　　因此在那把匕首插入胸腔中时，我笑了。原来我才是被那个因果宿命束缚住的人，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终于理解她之所想。

　　阿璟想要告诉我，却没能告诉我的未尽之语诚如这往复因果，但即使宿命定要我们手染鲜血，却也值得选择。

　　小梨亦有权抉择。

　　她是自由的，不该无知无觉为了大义死去，可惜遗憾的是，这些种种，我们都无法再告知与她听。

　　也罢，也罢……今生我欠她们的，来生偿还罢。

　　生命的最后一秒，我望着阿璟有些涣散的瞳眸，终于想起了七年前在那个昏暗无光的地窖，我为何救她的缘由。

　　那也是在一个春夜里，在东瀛绯樱花盛开的春天里，粉白色的衣角在古寺暮钟的小巷口翩跃，我在那双盛满月光的眼中邂逅了一场清浅的梦。

　　南枝春晓，恰如江南，原来我一直不曾忘记。

　　我只是想让那双眼再度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