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Sherrylikedrinking

28、意义啊

　　可是也有人在这个世界相爱。

　　*

　　赤色的锁链在一瞬间崩裂，破碎的声音像是风里彼此碰撞的绘马，血腥气翻涌到了极致，领域解除，两面宿傩冷眼看着对面半空中被血染红的白色身影。

　　她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断裂的骨头不计其数，血液凝固后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开始结痂，东一块西一块，狼狈不堪。

　　但除去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她的身体算是完整，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领域内保持完整的身体，他有些兴味地撇了几眼，抬起脚步打算离开。

　　悬挂在头顶的天幕仍然一片漆黑，而视线范围里红色的一点像是荒原之中燃烧的篝火，突然，他感到胸口蓦地一凉。

　　一柄利剑如愿贯穿了他的心口。

　　这柄短剑带给他的威胁感几乎为零，两面宿傩随意将它抽出丢弃，脚下步子不减，而这时，他察觉到胸前的伤口处开始闪烁着一个发烫的金色印记。

　　「你一个人也杀不了。」

　　两面宿傩仿佛听到她的声音从荒芜的废墟中升起，清冷沉静，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他头皮骤然一紧，下意识地觉得不妙。

　　身体传来强烈的失重感，风声在耳畔撕扯出尖锐的鸣响，体内响起骨裂声，急剧变化的视野映入一片红色。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红色的水波中。

　　两面宿傩本能的以为这是他的生得领域，而后这个念头被他自己否定了。

　　没有血的味道，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尸骸，只有一片红色，沉静的红色，并不血腥，也不暴戾，像一片恒久不变的汪洋，四座朱红色的鸟居矗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古老的祝连绳垂挂在高高的鸟居前。

　　水不深，仅仅是漫过脚踝的程度而已，红色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这是哪里？

　　两面宿傩的眉头跳了跳，直觉告诉他这里不单单是看到的那么简单而已。

　　须臾之后，仿佛活过来的红色汪洋夺走了他的注意力，红色的水，红色的鸟居，一片红色的世界里，弯曲蔓延的红色丝线蜿蜒攀上他的脚踝。

　　两面宿傩抬起手施展术士，扑面而来的丝线被斩击拦腰截断坠入红海，然而有更多的丝线开始暴涨，疯一样的缠绕上他的身躯。

　　猩红色的眼珠转了转，他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疯子。

　　“你这个疯女人——”

　　两面宿傩看着像蛇类一样攀爬的红色丝线，全身的感官在告诉他，巨大的异变正在发生，他对某些事物的控制权正在被缓慢剥离。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他突然癫狂的大笑，“这个小鬼，你救下的这个小鬼，后半生绝对会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度过！”

　　“小鬼，尽情回味吧。”

　　别人因你而死的滋味。

　　两面宿傩在一片红色汪洋之中阖上了眼。

　　……

　　天空飘下细雨，树梢浸润在饱满的水光里。

　　斑驳的树影洒满了整个围墙，不远处的巷口里传来几声猫叫，几声“喵”“喵”过后，猫咪摇摇晃晃地跳上了围墙。

　　伏黑惠听到空气中清玲玲的铃铛响声，“铛”“铛”“铛”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在他耳边打着节拍，他好奇的朝巷子里张望。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八岁的他站在幽暗无光的小巷口，有点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响起，他张大嘴巴，灌进好大一口风，伏黑惠吐了吐舌头，抬头眯着眼，透过指缝看着这片明媚的天空。

　　有树叶划过他的脸颊，痒痒的，他发着呆，漫无目的的望向四方，想着要不先去警察署，这时候，玲玲铛铛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她从昏暗的小巷里走出来，气息轻的像一阵风，恰似那些对镜春归的时分，寒蝉凄切的夜晚。她牵起他纤细的小手，乌黑冰凉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背，有些冷，他打了个哆嗦。

　　她牵着他向前走去，小小只的他跟着她的步伐走起来，从来没有牵过女孩子手的小伏黑惠有点害羞，他揪着衣角，别别扭扭地问：“姐姐，我们去哪里呀？”

　　她回过头，露出一个他见过最漂亮的笑容。

　　她说：“我们回家。”

　　他懵懵懂懂地点头，只觉得自己离那个漆黑的巷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它变成一个黑色的小圆点，眼前的天空逐渐明晰起来，他听到小鸟在唱歌，看到鲜花在盛开，远处有个高个子带着墨镜的男人对他比出幼稚的手势，他本能的有点嫌弃，然后他感觉到女人放开了他的手。

　　伏黑惠突然有点紧张的揪住她的衣角，在白发男人不满的嚷嚷声里，他小声问：“姐姐，你要走啦？”

　　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黑色的长发在太阳底下又明亮又温暖。

　　她手心的温度让伏黑惠的思绪有些发散，愣神间，眼前的人幻化作一缕轻烟，蓦然消失了。

　　伏黑惠茫然的睁了睁双眼，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突然下蹲的雪白头顶，男人的手指抵着他的脑袋，点的他一晃一晃。

　　“喂——我在跟你说话耶，你听到了吗？”

　　耳边是疑似人贩子的恬噪声音，他的目光飘到熟悉的老桐树上，然后发现自己正站在家门口。

　　头顶飞过叽叽喳喳的燕群，伏黑惠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