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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问心岛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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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楼微一执礼,颔首道:“承二位关照。”随后,她抬头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那人身影,开口问:“我还以为,江宗主今年会赏脸出席呢。”
谢书情看出她明知故问的意味,只是礼貌回答:“来去自由,不必强求。”
宋月楼神情平淡地扯出一个笑容,转而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谢书情的眸色不由得复杂,似盖上一层氤氲难测的薄雾,萦绕不散。
长云自山巅盘旋而生,大殿之下鼙鼓动如雷点,箫管嘈喝,第一场仙门会武正式拉开帷幕。
谢书情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端上满满一叠子的瓜子果盘,坐等看戏。这可是免费看仙门撕破脸吃八卦的好时候,他怎么能错过。
平日里,这些个仙门还要互相谦礼,起码面子功夫得做足,即便是有明争暗斗的冲突,大部分也一笔带过,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积怨众多,于是百仙宴的会武,便成了一个绝佳又体面的动手由头,正是众仙门出恶气的好时候。
秉着一口气打不死,却能打个残的理念,所有师尊们在临行前都会一个劲地叮嘱徒弟“就是他!给我狠狠揍!!揍坏了我给你兜底!”
故而,与其说是百家会武,不如说是恩仇清算日。
游戏里面,这仙门会武就是个回合制的对战任务,毫无新意,如今能直袭前线吃瓜,谢书情自然早早搬了小板凳坐等。
仙门百家里,若论战斗力,青越台当仁不让,凌雪派次之,但这些年新崛起的一些小宗门里,却也生出过紫微星。
眼前,一位头戴斗笠之人在众目睽睽下登上了会武台。
围着高台的一众人等皆伸头探脑,想要窥探此人庐山真面目,毕竟,能做这会武开场者的,历年来都是各仙门中年少成名的修士,或久负盛名的高人。
而此人有这勇气登台,将原本的出场安排打乱,若非实力强悍之辈,实在难以服众。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到这人身上。
在人群的唏嘘中,此人伸手揭下了斗笠,他的面容逐渐展露在众人眼前,与此同时一声浑厚有力,穿透四座:
“问心岛,宫问心,特来讨教。”
满座闻此当即鸦雀无声,台下的谢书情听到这话猛地弹起,他看向宫问心,掌心捏住扶手,不自觉指尖用力。
一颗心怦怦狂跳,他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之事,问心岛,当真问心岛?
那可是问心岛。
是凡人自修仙以来,唯一诞生过飞升成神者的宗门,至今有且仅有这一位。
而自宗门创建之始,便从未和外界有过往来,百家无一人见过问心岛中人。
即便是谢书情玩游戏时,这个门派也只听其名,未见其貌,地图上的问心岛,始终被一块儿遮盖蔽日的浓雾笼罩。
神秘至极。
五百年前,与问心岛隔岸对望的玄雪庙,在惊蛰之后的某个夜晚,却见对岸问心岛上方空彩凰环绕,神鹤踏云而下,一束金光自暗夜星空中撕开一道口子,倾泻而下,万顷光芒洒落整座岛屿。
金云碎屑落世间,问心岛彼时岛主袁问心在那一夜飞升成神,跳出轮回,成了凡人世界第一个登神的人。
而眼前的宫问心,便是他直属的唯一徒孙,这些年来外界虽不得知道问心岛状况,但这位宫问心,仙门却是略有耳闻。
传闻他突破化神期之时,天上曾如当年袁问心飞升般,短暂地开过刹那天门,只是那会儿还不到飞升的时机。
可在众人眼中,宫问心飞升,只是早晚的事。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任何一个时刻。
但连谢书情也没想到,他一键群发的请函,这宫问心,竟真下岛了,还来参加了这百仙宴,内心一时惶恐又诧异。
而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宫问心看似是要参加会武。
难不成,他也有要寻仇之人?反之,纵观百家如今一众修士,能找出和他较量的或许真没有第二个,宫问心修为已是登峰造极,总不能是寻常切磋这等毫无意义的事。
谢书情作为东道主,眼见台下一众人等此刻都噤声,不敢发一言,他只能礼貌地站出来,拿出主家的待客之道:“宫岛主,不知这是何意呢?”
听到身后的问询,宫问心并未转过身来,谢书情自认他的语气十分友善也得体,怎么这人好像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样子。
宫问心头也不回,举手间登时显化出一柄光剑,背着身指向他:“你,上来。”
那杀气十足的剑锋不偏不倚,正对谢书情的额头。
周围人如见恶疾似地慌忙避散,生怕波及到自己,他的四周立即腾空出一片,只余他孤零零的一个。
谢书情顶着满脸的不解,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差点让谢书情一时没消化过来。
这宫问心,要对战的人,竟然是自己......
怎么会是自己啊!
心中虽跌宕起伏,谢书情仍旧硬着头皮走上了比武台。只因这百仙宴的会武有一个规矩,首位登台之人,无论对方指定何人对战,纵使位及一门之主,低至刚入门弟子,也不容拒绝。
谢书情于武台上相对而立,他一眼便认出了宫问心手中握着的那把武器,这形态,真是过于熟悉,不是在那鬼门客栈见过的剑意,又是什么?
彼时自己借走了江无有的白骨,对战时他都以剑意迎敌。很显然,这宫问心更是已摒弃了武器之态,全然用剑意作战了。
可见此人修为,当真深不可测。
似是看出了谢书情对自己手中剑意的关注,宫问心问道:“你见过我的武器?”
谢书情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解释道:“非也,只是曾在其他地方也见过使剑意之人。”
“见宫岛主剑意,难免起念。”
宫问心脸上难得地多出别的情绪,但仍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凝眉,他声音淡漠:“据我所知,天下用剑意之人,不多。”
他往前迈进几步,压迫感袭来:“阁下所说之人,或与我相识。”
谢书情直视着他的目光,神色自若,而大脑却已经在思考回击的姿势,心中不断构建出对面下一秒可能猛然出击,会使用的数百种招式。
全身的内息,都已被他调动游走起来。
宫问心脚步突地止住,哼笑出声:“你不必如此担忧,若我想动手,哪怕让你十招,你也赢不了我。”
很显然,他的身体情况,此人可以一眼窥探之......
谢书情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经脉游走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仿若一个透明人。
这已经不是人了吧。
或者说,是半个神仙也不为过了......
谢书情耐着性子道:“宫岛主,你既晓得我非你敌手,又何必叫我上会武台。你可知这会武,一旦上台,便不分高低不罢休。”
宫问心仍是没有半分情绪道:“若非如此,我还不来了。”
这话落入旁人耳中,倒是觉得宫问心看得起会武慕名而来,而在谢书情眼中,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末了,他只是问出一句:“为什么选我。”
谢书情妥协了,既来之,便迎之,即便是戏耍,他也认了。但断不能让青越台在旁人眼里落下个“玩不起”的称谓。
宫问心道:“因为,你是谢书情。”
最后一字落下,宫问心突然出招,电光火石间,谢书情凝法抵抗,在逼近高台边仰身撤力,轻如点水般旋身到敌人背后,手中微尘召来,结印祭天。
原本晴空朗朗的夜郎城,上方突然聚起一团墨云漩涡,凌驾于众人头顶,顷刻电闪雷鸣,狂风四起。
宫问心因此停下,抬头观望了片刻,看向谢书情:“你是不是快......”
还不等他话说完,谢书情的法阵已成,一道自九天落下的碧色宏光直砸宫问心而去,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小瞧了眼前之人,以剑意放出对冲的法术屏障,对抗这来自天地的力量。
原本在夜郎城各处活动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主会武台这边的动静,接连赶过来,一把年纪的掌门,见到如此拼命的场景登时被吓得不轻。
他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谁让他上去的,谁让他上去的......这是谁,此人是谁!”
满座支支吾吾,无人敢言。
掌门清楚地知道,谢书情此法,是在玩命。拼过了,损伤元气,没拼过,殒命。
这是他的保命之法。
身体刚恢复的时危,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着就要往台上冲去,身后及时出现一只手将他拦了回来。
他挣扎着往前奔去,不停道:“别拦我!我要去救师尊!”
明安冷静地说道:“你上去送死吗?”
时危转过头来看向他:“即便把我浑身修为渡给他,我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师尊送死!”
明安闻言有一瞬愣怔,他顿了顿,说:“师兄他对你的苦心筹谋,不是让你拿来随意挥霍的。”
时危听此渐渐冷静下来,他眼眶微红,死死盯着台上的谢书情,低语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谢书情以伤及本源的方式来驱动法阵,虽威力强悍,但身体终究是□□之躯,随着喉间温热袭来,一口鲜血喷出,鼻息间立马腥气弥漫。
他身形一歪,左膝重重砸在了地上。
台下一众人纷纷倒吸凉气,内心颤抖。
宫问心全然没往这边分神,专心投身于战斗之中。
他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宫问心这么个修仙的疯子,谢书情原打算只要他有收手的架势,自己立马将法阵关闭,可这人似乎一点退让的念头都没有。
强势如他,难不成还怕谢书情把他杀了不成。
以宫问心目前的状态来分析,如若谢书情此刻停手,他会当场修为尽散,爆体而亡。
谢书情眼前开始出现残影,意识也快要模糊,这般下去,便是不死在对方手里,也得耗尽本源而亡。
万万没想到,他担忧不已的剧情没要了他的命,反倒是吃个瓜,把自己搭进去了,或许,这就是系统给他定的新结局......
众人看着武台上几近油尽灯枯的人,已开始露出怜悯的神色。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敢动我的人。”
“宫问心,你倒是长了个好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