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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为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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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光墙还在不断往两边延展,而眼见那些妖兽却马上要逼至跟前,谢书情的衣袍被强大的法术冲击吹得零散飘飞,他转头对江无有道:“还得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江无有带着几分不诚恳的笑意:“难得见你对我客气。”
当务之急,谢书情懒得和他耍嘴皮子,随即道:“阵法还未完全,恐有妖兽趁着空子进入镇子,就交给你了。”
江无有爽快应下,转身就要走,身后谢书情急忙叫住了他:“江无有——”
他回过身。
只见谢书情的手掌摊开,一柄幽兰玉骨般的长剑显现其上,他道:“你的剑。”
江无有伸手,白骨立刻出现在他手中,他视线落到对方身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说罢,起身飞到了这碧光之外。
时危依照谢书情的吩咐观察着妖兽的范围和所需阵法的大小,转过头来欲要回禀时,在房顶目睹了这一切,他连忙道:“师尊,约莫还有二十里之距。”
谢书情收到消息后,逐渐转变了手中结印的姿势,而妖兽也已逼至跟前,一头半楼高的魔物起身飞扑,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其囫囵吞下。
而就在魔物触到碧色光墙的那一刻,全身瞬间灰飞烟灭,化为乌有,接下来,成批的妖兽、魔物一个接一个朝着光墙撞上来,无一例外,都在接触到的瞬间被“空镜”术灼为灰烬。
练到极致的净化术,可以连灵魂一并燃烬。
这是仙门百家独一份。
但妖魔们很快发现了法阵的漏洞,在两侧还未完全成形处,可供他们通行。江无有去了漏缺最大的那边,但另一边,仍是空余。
谢书情此时根本无暇抽身,法阵还差最后的阶段便可完成。
时危看出了当局所困,自告奋勇地朝下喊道:“师尊,徒儿愿去西边拦截妖兽通行!”
谢书情虽为方才井下邪祟一事气恼,但也知晓“量力而行”的道理,他否决道:“不可!你虽在新弟子中出众,但此等妖魔断不是你能应付的。”
就算是惩戒,也得等他搞清来龙去脉后再作决断,为一时愤怒而枉送性命,不是他所为。
时危坚持不下:“师尊,你连江无有那等人都可信,怎么不信我。”
谢书情朝他看去:“江宗主乃一宗之主,时危,你作为修道者,怎能有黑白僵直,一己妄断的想法。”
时危没想到自己的师尊竟会为了一个外人说话,还是个十恶不赦的仙门公敌,他的心底不知从何处升起一团没由来的火苗,越烧越旺,捏剑的手越发绷紧。
冲冠一怒,转身飞向了西边的法阵。
“时危——”谢书情的呼唤并没有将他叫住,他无法,想去,那便由着他去吧。
东边结界缺口硕大,大批魔物迎着疾风暴雨已踏过了薄弱的结界处,眼见立马就要逼近小镇,一道惨白的弯月剑光疾驰飞来,横扫而过,这披魔物瞬间掀飞在地,落在地上尽数化为了冰渣。
雨点打在冰渣上,顷刻化气蒸腾。
身后的还未夸过法阵的魔物见此情景,一个个都突然顿住了前行的脚步,它们看着江无有手中的那柄透明长剑,露出了几分惧意,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继续上前。
“差点忘了......”江无有轻觑着它们,腕下一转背剑而立,道,“怎么,要来和你们祖宗打个招呼吗?”
他手中的那把剑,曾是以骨骸飞升成仙的第一条地龙脊骨所制,而地龙的前身地鱼一族曾出自魔渊,是其最古老一批的魔物,后逃至人间盘桓在天外冰川。
这群魔物见他手中那把白骨,不就跟小侄见老舅,孙子见爷爷,晚辈见祖宗一样么。
一群人见自己祖宗都在别人手上化成白骨了,哪还敢随意放肆,但总是有几个胆大不怕死的,豁出来往枪口上撞。
江无有长剑掠过,一招出四下冷冷生辉,那群魔因这力道飞退八尺,其余魔物因此也躁动起来,朝他蜂拥而来。
江无有侧身而立,指尖聚起悠悠蓝白光辉,顺剑柄赋上法术,而后长剑挥洒,霎时间由他脚下,跟随这铺天盖地的剑光一路游走至法阵前,留下满地霜华,在漏缺处形成一堵厚重的冰墙。
原本刚踏上法阵边缘的魔物弹指间便凝在空中,化为冰雕,封在了幽幽冰墙之中。
那些被堵在冰墙外的魔物,慌不择路地猛烈撞击其上,但墙体岿然不动。
江无有扫过周遭情况,轻松道:“手拿把掐。”
说完,自己都竟被逗笑了。
时危所在的这一部分缺口,以妖兽居多,魔物较少,他感到时,那原本并不足以通过法阵缺口已经快被撕裂开来,岌岌可危。
时危不慌不忙,凭借着记忆中的招式将妖兽逼得连连后退,但这边数量虽不及东方法阵缺口的魔物多,可于时危这样的新手而言,多少仍有些吃力。
只是几个回合下来,便感到体力不支,可妖兽并不理会这般多,只一浪又一浪地朝他扑来。
时危眼见穷途末路,这样下去自己也会送死,当下将心一狠,利刃从掌心划过,挂上垂涎的鲜血。
那把剑,竟倏地发出幽幽红光,妖兽再度袭来,时危横剑出招,长剑落处尽是尸骸。
而他的真气,也在快速流散。
就在他眼前恍惚之际,一抹蓝红的身影落到他跟前,时危心下即刻一喜,但他晃了晃头,很快便发现并不是师尊。
直到那人将手中一把宛若羽翼的武器抽出时,他才看清眼前人的面目。
他的发丝被一支木簪高高挽就,时危犹疑出声:“明安......长老?”
明安并未理会,飘然而起剑速之快,不过眨眼间,眼前妖兽便倒了一片,他的身影没入妖兽之中,骨血飞溅。
时危单手撑剑,体力不支半跪在了地上,视线中正打斗的身姿逐渐被一片猩红吞没。
法阵在两边的合力下进程顺利,在将落日镇排查后,谢书情带着一众人等将封印重塑,把逃跑出的妖兽,魔物尽数赶回。
众人收拾完烂摊子后即可赶回了青越台,这等大事需得立刻知会百家。
但更大的问题也出现了,时危躺在缺月殿内,昏迷不醒。
他和此前的明安遇到了一样的问题,走火入魔的状态下要突破境界了。
谢书情头疼欲裂,一件事还没解决,接踵而来的是更多事。
但好在他的痛苦程度比之明安那次要少很多,只需将真气□□后等待苏醒就好。
“还是有会有醒不过来的风险吧,师兄。”谢书情看向对面。
聂卓华没有隐瞒,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师兄。”谢书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礼貌将人送出。
他的视线回落在床榻上的时危身上,一时情绪复杂,眸色沉下了去。
虽说知道时危的身份特殊,剧情为了完整走下去想必也不会随意就把人置于死地,可他根本不敢和一个虚无的剧情打赌,若是非要将人杀死后再卷土重来,或通过其余的方式达到最终的目的,也不无可能。
他这次看起来是改变了曾经的剧情,但却好像适得其反,将一切推向了更糟糕的地步,陈婆和阿依死了,时危也陷入了昏迷。
最初以为靠躲避问题便能解决,后来被赶鸭子上架倒逼走剧情时,才正式下定决心开始改变原有的结局,以为江无有出现带来的变故,或能让自己开辟出新的方法,但如今看来,都是他的不自量力。
“在伤心?”一旁突然出现的江无有,将食指轻轻往谢书情额头上一敲。
谢书情连瞪他的心情都没有了,有些颓靡地回道:“没有,想事情呢。”
“竟还有你想不明白的问题,说来听听?”江无有好奇道。
谢书情关上身后的门,两人踱步至外边的院子中。
“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突然有些迷茫。”谢书情直言。
江无有说:“一般对事情产生疑问时,多半是将自己的思考方式置于死地了。”
谢书情摇摇头:“我比谁都想活下来,怎会想死。”
江无有看向他:“是因为时危?”
见他猜出,谢书情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说道:“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何出此言?”
“传道、授业、解惑,这三个里,无论哪一个我都未曾做好。”谢书情眉间爬上愁绪,“怎么会有人当师尊当成我这样,不仅解不了徒弟的惑,也护不了徒弟安危。”
他深知这段时间来,时危对自己已是愈发执着,他并不是完全的不谙情事,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谢书情无能为力,无论是避而远之还是官方客套似乎都控制不了对方的所思所想,后来他明白了——
妄图操控一个人的感情本身就是种高傲。
他可以教导时危如何真正爱一个人,如何以真诚之心待人,引导他择明路而行,而非入歧途毁终身。
可即便这样,谢书情都做不到。
为人师,真的太难了。
谢书情眼波流转,问道:“你做过别人的师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