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燕尔（上） ...
-
自从赵清宁在李相夷与李莲花的“鞭策”下也踏碎虚空后，她就时常往来于三个世界之间。
而每次回到剑三世界，赵清宁就极容易变得无所事事，整日里去藏剑山庄串门。
这天，李岁安惯例留下她用晚饭，至于抱剑观花的大庄主？李岁安觉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快成仙了，想来不会在意这些俗物——说笑的，她早就命人将膳食送去了剑冢，绝不会让他饿着一丁点儿。
而正是这道晚饭，给赵清宁与李岁安带来了重磅消息。
“什么？成婚！”
赵清宁与李岁安惊呼。
一人手中拿着的筷子丁零当啷掉落，一人手中汤勺落进碗里撞出清脆声响。
李相夷扬起下颌，红衣猎猎，羽袖飘扬。意气风发：“没错。”
“莲花已经答应要与我成婚了。”
两人的视线共同瞥向站在李相夷身侧的李莲花。
“是吗？”赵清宁不信。
“果真？”李岁安好奇。
李莲花先是摸摸鼻尖，然后以手作拳捂住嘴咳嗽几声，偏头回避两人如有实质的探究视线。
赵清宁与李岁安对视一眼，神情了然：“恭喜恭喜！”
随后……
李岁安平时顶温柔一人，此时却难得“疾言厉色”滔滔不绝道：“聘礼和嫁妆准备好了吗？日子选在哪天？地址选在哪里？”
李相夷无奈摊手：“我与莲花只是定好了成婚的意向，并没有想好，所以才来找你们商量啊。”
而赵清宁听罢李岁安的话却是翻了个白眼：“什么在哪里办？当然是在雪霁山庄了！”
李岁安心里的疑惑都快具象成问号显示在头顶了：“他们脚下踩的是大唐的疆土，应该在大唐办！”
“喂喂喂……”李相夷打断旁若无人讨论得兴高采烈的两人，“我与莲花本为一人，婚礼自然是在我四顾门办最为合理。”
言罢，赵清宁与李岁安吵闹的声音霎时静默，而后又是眨眼又是扶额，良久才同时转头看向李相夷，又同时发出一声嗤笑：“笑死，你那四顾门简直就是卧龙凤雏聚集地，漏的跟筛子似的什么人都有，我们是一点儿也不放心你们婚礼在那里办。”
很好，两人异口同声的话语惹得李相夷成功冷脸。
“那是以前，东海大战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理一次四顾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绝不会存在于现在的四顾门。”
赵清宁不欲与他在四顾门干净与否的话题纠缠，于是笑吟吟道：“你倒是真不避讳。”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听得众人一愣，唯有李相夷听懂——赵清宁是在说他提及与李莲花同为一人之事。
他接住一片垂落的银杏树叶哼笑道：“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在场之人除了大庄主，彼此都心知肚明。何况大庄主高风亮节，怎会因此对他人心生厌恶。”
闻听李相夷与李莲花来访，叶英罕见地从剑冢走出来到李岁安居住的院落，此时听闻李相夷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赵清宁不耐烦地摆手道：“好了，此事暂且不提，还是先敲定婚礼在哪里办吧。”
李岁安：“大唐！”
李相夷：“四顾门！”
赵清宁：“雪霁山庄！”
三人意见不统一，却异口同声：“听我的！”
三人吵成一团，唯李莲花与叶英叶大庄主在一旁悠闲自在地品茗。
直到叶晖路过听见李岁安院子里传来的争执过来瞧了一眼，他们才勉强停下从最初的口角纷争逐渐愈演愈烈上升到你来我往的全武行。
叶晖问清事情起因经过，极为不理解三人究竟有什么好争的，于是他折中提了个建议：“何必如此纠结？既然几位各有各的想法又讨论不出结果，那干脆就三个地方都办一场不就行了？”
三人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不由点头，纷纷觉得此计甚妙：“有道理。”
旁观三人“吵架”的李莲花却是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双目圆睁：“此事大可不必！”
然而三人依旧旁若无人的讨论。
最终李莲花忍无可忍。
“不是你们没病吧？有病吃药没病睡觉。”李莲花极其无语又心累，他觉得摊上这几个人真是遭罪，“你们是不嫌麻烦吗？”
三人摇头。
李莲花没好气道：“你们不嫌麻烦我嫌！我不同意！就一场！再多的不可能！”
李相夷上前劝他：“莲花，若是婚礼只有一场，无论是在何处举行，都会留有遗憾的。”
李莲花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李相夷继续道：“你想想，非踏碎虚空之人不能任意穿梭时空，若是亲朋好友不能出席，不能见证，岂非憾事？”
李莲花眼睫低垂，明媚秋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层阴影，扑闪扑闪如蝶翼。
“好吧。”
李相夷莞尔一笑，柔声问道：“那第一场婚礼，我们在四顾门举行，好不好？”
赵清宁反驳：“凭什么在四顾门举行？我不同意！”
李岁安掩唇一笑，语调虽温温柔柔，可说出来却很是阴阳怪气：“你又不是当事人，你同不同意一点儿用也没有。”
李相夷不容置疑也不容拒绝地解释道：“我所在的世界，师父师娘俱在，我与李莲花本就年幼失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成亲拜堂有他二人在，才叫名正言顺。”
赵清宁小声嘀咕：“说的好像莲花那个世界没有师娘一样。”
“我早就将我与莲花之事告知天下，成婚理所应当，赵姐姐若要在雪霁山庄举行，还要费心给客人解释，实在麻烦。”
“我……”
“好了，清宁。”李岁安适时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既然相夷已经决定，就遂了他的愿吧。”
她抿唇微笑：“我猜，按你心里所想，第二场应办在雪霁山庄，最后才是大唐，对吧？”
李相夷颔首：“的确如此。”
“现在商量也商量完了，还有事吗？”
“大婚流程，还需赵姐姐和岁安姐帮衬。”
赵清宁作为李莲花半路认的姐姐，操心弟弟的婚事理所应当，是以她并未拒绝。而李岁安心绪激动，能亲自操持偶像的婚礼，这是何等幸事。
于是她有点儿违反平常人设，一口答应。
书房。
李相夷、李莲花、赵清宁、李岁安四人各占据一角，身前堆叠着有关婚仪的各种条陈、文书、案例。
“三书……聘书和礼书无需担心。”赵清宁拎起一折文书，从上往下展开，歪着头打量，“可迎书可怎么弄？”
她以手支颐：“按常理来说，迎书是亲迎时男方给女方的文书，一般由男方长辈书写交予女方长辈。可是你们是同一人，长辈也是一样的，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好奇怪。到时候迎书上的称呼更奇怪。”
漆木山与岑婆是夫妻，他们作为李相夷的长辈将迎书交予李莲花世界的岑婆，书面称呼岑婆为“亲家”，可实际上就算世界不同，关系却是一样的，夫妻突然成儿女亲家，想想就奇怪。
李岁安端起茶盏饮茶：“他们二人大婚，漆木山与岑婆二位前辈能亲见自小宠爱的小徒弟成家，想来定是欣慰，我想他二人应该不会介意。”
“师父师娘早就知晓我与莲花的事，迎书一事，由我来向他们解释就好。”
“行。下一项议题。”
“问名。”
赵清宁捋起袖子掐算：“癸未年二月廿九生人，跨越生死，天作之合，是为上上吉兆。”
李相夷惊诧地看她：“你这技能还挺多。”
回忆忽闪，李莲花蓦地忆起昔年袖月楼时，她与他连下三十六局棋之前，曾以玩笑的口吻问起赵清宁擅长什么。那时……
“弹琴作曲、读书写字、下棋作画、治病调香……”
昔日赵清宁自信扬眉回答的景象仿佛与今日的李莲花重合。
“哦……还有算命占卜。”他又补上一句。
“她涉猎广着呢。”
日子就在这样紧锣密鼓操办婚事中似水一般逝去。
因赵清宁与李岁安总管婚仪，是以早在李相夷携李莲花回四顾门时，二人也随着一道走了，并在扬州郊外赁了一间别院暂住。
今日是纳征的吉日，赵清宁坐在窗沿，一只手扶着窗棂，探头出去瞧送聘礼的人究竟到了没有。
天将将泛起微光时，远方终于有人影出现。
打头的自然是李相夷。
跟在他身后不过三两步距离的人是刘如京。
再之后就是冯平与云起。
几人打马而来，脸上俱是笑容。在一众笑容之中，自然是李相夷笑得最开心。他们身后还缀着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看去，竟望不到尽头。
李岁安临窗而立，眼眸微动：“看来，他是要将所有的所有，都送与莲花了。”
李岁安在一旁感慨李相夷的深情，赵清宁却只觉得他的笑容刺眼又扎心。
一想到她朝夕相处五年的弟弟要“嫁”与他人，她既高兴又伤心。
高兴他有了真心相许之人。
伤心日后再不能常常见面。
李岁安作为赵清宁数十年的闺中密友，怎会不知此刻她心中所想。
“清宁。”
“虽然我们不奢求爱情……但莲花能有相伴一生真心相待的人，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赵清宁长长呼出一口郁气：“你说得对。”
民间习俗，新人婚前不宜见面，所以李相夷已经快一个月没见李莲花了，今日纳征，也不知李岁安能否网开一面让他见一见心上人。
至于为何不是求赵清宁网开一面——李相夷于此只想翻白眼，赵清宁性情乖张，比之告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同她相处的这段时日里算是领教得够了，李岁安为人则较大气沉稳，求她远比求赵清宁有用。
只是若求人不成功，他也不会胡搅蛮缠。
他想给自己的心上人一场完美的婚礼，所以一些婚礼习俗他会尽可能的满足。见不了李莲花，他便去求他一卷手书或一幅画也可，权当睹物思人。
李相夷抚上心口，那里贴身佩戴着李莲花亲手给他做的平安扣。
抚上心口贴近那枚平安扣的那一刻，他有些许慰藉，于是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忽然绽放在他唇角，看得人愣愣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燕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