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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赴京 ...

  •   脱乡赴京,陆清独自上路,竟只为这等昏君拼尽肝胆,宠信奸臣,竟将权势拱手相让,而忠将成罪,竟尽数调职受守边疆。
      陆清一生为国奉命,临末竟落得如此下场。嗤笑着,只嘲天道不饶人,敛眉蔑目,手持弯月刃抖落肃然凛光。
      陆清挥刃欲劈了这庙,脚踏碎石,誓要破除此生疮痍宿命覆手乾坤。昔日卑微跪求神佛慈悲,却落得家破人亡,避世族人皆殆于烈火。
      忠心沥血,满腔赤诚。族长终言犹在,可看那昏君弃江山,斩忠臣,邪欲布满陆清,忽而庙内摄入灼人曙光,陆清意识渐明,只见穹光渐熄,竟是昨夜初时遇见的元奇持着玉扇,负檀琴伫于庙前,陆清欲招他进门,却见元奇举琴摔断,陆清跑去拦未果,方才二人离得远陆清未发觉,而现看见元奇衣袍尽湿,眸内无光,一副命尽之像。
      冤冤的孽海缠身,夜夜的惊梦沉疴。轰然巨响自陆清身后发出,庙内佛祖掌间佛珠碎断,映衬着布满裂痕的石面。
      梦里幢幢,泣血如锦。
      陆清自庙内惊醒,四下寻元奇未果,不禁疑心昨夜真伪,可陆清手下摩挲着玉扇,那冰凉触感很真实,陆清不由得接受昨夜发生的种种。
      只见梦中那一席素衫,几乎要融归这几分万物生长的新痕中。陆清唇口微启却不得音,如今清醒似梦,梦却似魍魉。陆清控制自己不再想昨夜梦中场景,心下更确定了赴京的决心,既是负族众望,亦是决心护元奇周全。

      梅黄节日阴雨连绵,昨夜忽得下起淅索雨,灭了山间的焰,净了族人的血,更使陆清更加坚定要入朝的念想。
      晨间雾气氤氲凭双目难以辨明,陆清疾行于崎岖山路间。
      方才的噩梦萦绕在脑中,忽得一时不察额间磕上身前树干,只觉那处锥疼痛难耐,卷睫扑朔,陆清意识逐渐清明。
      摒衣拢袖,未稍片刻梅雨滂沱落下,如天幕有缺引的洪水四泄出,陆清暗自思虑日后该是何种结局,可时间久了,思量未果只得继续赶路。
      长街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叫卖,城内一片祥和富饶。
      陆清轻如燕展臂膀无声穿插在人群内,脚步轻移挥手迎风,持扇四处寻觅着元奇。
      方踏入酒馆的陆清忽闻耳旁琴音。乐调哀声如渠流水,陆清折过一旁垂落嫩柳,在此境倒也是意趣颇丰。琴曲萦绕间,陆清凭着耳力已置身于琴者厢房外,他侧眸窥探。伴扬花随柳,敛眉眸间潋滟流转。元奇盘坐在琴前,纤白皙指抚过琴弦,引得清婉流畅的江南雨巷夹着湿意应风一并拂过二人面颊。
      屋内熏香氤氲缭绕,琴声激越正与香丝纹理相配,元奇翻掌捻弦随音律连绵回响。沉沦在琴音中的陆清却看元奇手下古琴竟与梦中那把无二,陆清忽得踉跄不慎碰上门板。元奇侧耳探得声响,收腕使琴音终了。
      见元奇停指,陆清视线移上瞧见抚琴人面庞,他眉眼淡淡,清风吹过丝丝发梢,虽说和昨夜看着无二,衣着朴素风雅依旧,陆清更加确信元奇的身份。元奇不意外他会来赴约,抬眼望去,见陆清立身屋外,眉舵飞羽,瞳点宸星,可他眸中竟有丝元奇琢磨不透的惧意。
      元奇掩下心中不解,指压琴弦。一旁炉中的茶水正沸腾,水汽袅袅而升,他握住炉柄转身倒于杯中,茶水喷涌做潮水袭来之态,顷刻便止于杯口毫寸半指。
      二人相顾无言,只得元奇先启唇道。
      “你且先进屋,一路奔波,此路可好找?”
      “所闻乐之声,即与琴音来,公子既以琴声为指,意者岂能亦乐之所忧也。”陆清不再想那梦中荒唐,心道失礼,恐自己冒失令元奇多疑,便调整面色顺着接话,而后再道。“其扇还你,公子琴艺高深,可曾深深钻研过?”

      “循书忙于偷闲鲜,或常练侍手,今闲时多起,鲜暇抚琴,却其艺疏紧,此言实属谬赞。”元奇闻言轻抚琴弦,觉出陆清忽得转变,不觉此人面上藏不住事,眸下笑意冉冉。

      陆清敛眸盈笑,垂颅启唇:“公子过谦,此琴艺风狂狷悉揽公子掌下虎啸鹤壁,末缓弦借清风以劈之,一腔孤勇悉化主之,似静却动。可叹你有琴以衬情,我只空余一身功夫傍命。”
      元奇闻言敛了笑意只道莫愁,他言陆清自有番风云供予,功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功觉此道,属陆清也。见此景,元奇持扇轻点琴身,示意陆清一看,琴尾蜿蜒自岳山,斑驳木纹俨然一副浩荡都城斗战图,元奇启唇道。
      “荒瘠天地空寂寥,迭风覆云,扇点乾音行客难。当下衰国似麻杆,稍力便碎。只见朝中苦李泛泛,栎樗庸才又何固得国安,又何得壮国?”
      陆清身形微颤,抬首相视,锋芒微现,却似深渊相窥,思绪厚重。
      “先论百姓,若论治国之道,一无实功,二停行苛政,百姓受制于严刑峻法,腐贪谋私施压,苦不堪言,恐难以如水融于民。”陆清言至情激,铮又复言。
      “国恒久,在于民。而朝中纷乱尚可自解;外敌却是重中之重。不虑世变妄自苟以强国,不论法而抱残守缺,不予正法而盲目抵抗,防范于未萌,治之于未乱。 ”

      元奇抬头正视陆清,转倏笑言。
      “此言虽自有度,今你亦欲勉以国正,全攸忠荩。然策出未全,君有此心,旁人何疑?不屈劣者,圣执令,众臣皆效。然众何为?”
      话落,元奇猛然挑起琴弦崩响,随旋袂拂目,如催心肝。
      陆清生生接下元奇投来的话,他自知元奇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态度,于是复言。
      “当是渡蹈才知所为,不余命已。若欲我锋刃蒙尘,岂不惜哉?”
      正如陆清所说,元奇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坚定的态度,如今遇到了,元奇便是有了主意。
      “你倒是个性情中人,但你既然诚心欲入朝服侍,你需与我面见家父。我早与家父提过你,他自有办法让你进入朝廷。”不等陆清应承,元奇起身行至人前,轻抚其肩伤。
      “信我。”
      恰逢元奇正值浩情,斗雪才情,盈满蓬舟。来时路上,陆清便知面前这位贵公子大有来头,闻他题半阙词临江楼,一笔未长待风骤。见他星云映目,风雨作舟,以天地为怀,山河佐酒。
      元奇他亦知陆清非无名庸辈,从见他第一眼便知他就该策马放鹤翩然寻大道,无惧横魔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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