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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醉酒 ...

  •   柔暖的风透过窗隙钻进来,卷着院里栀子花的清香拂过鼻端,也撩动云娆细碎的鬓发。

      她纤秀的手指绞着腰间宫绦,不自觉垂眸道:“他挺好的。”

      这回答太敷衍,徐氏显然不太满意。

      “当初裴家说是冲喜,我想着他重病的人前途未卜,有些事交代得也不够细致。如今他全须全尾的回来,夫妻相处的时候可不能马虎。”她戳戳女儿的脸蛋,带了几分打趣,“老实说,他私下里待你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娆情知逃不掉,只好乖乖交代。

      “其实我跟他也没相处几天。刚嫁过去时他在别处调养身子,不让人打搅,这事儿青霭想必跟母亲说过。后来他北上迎敌,回到京城后也不过三四天而已。我瞧他言行举止倒是挺讲道理的,也愿意护着我。”

      徐氏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他原本担心裴砚征战之人性情刚毅冷厉,方才在人前只是维持客气姿态,如今看来倒是她多心了。便笑道:“他肯护着你就好。日子终归是你俩过,长辈婆母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他如何待你。”

      说话间觑着女儿神色,眼底笑意又深了些。

      “起居的事都还顺当么?”

      云娆又不是傻子,出阁前母亲叮嘱了好些夫妻闺中之事的话,这会儿哪能听不出来?

      新婚出嫁,到底是脸皮薄的。

      她不太好意思地垂眸,假作摆弄衣襟绣的海棠花,低声道:“我们如今还是分房睡的,饮食起居上倒没什么。”

      徐氏闻言微微一怔。

      云娆忙道:“其实这样挺好,我跟他还不熟呢。”

      这话倒也在理。

      当初范氏打着冲喜的由头促成婚事,于两人而言都是盲婚哑嫁,彼此性情根底都不了解,仓促圆房未必是好事。

      徐氏是过来人,深知这种事重在顺其自然,想明白之后倒抿唇笑了笑,“这倒罢了,缓一缓也好。不过我还是得嘱咐你,姑爷是惯于打打杀杀的武将,生得又强健,未必会疼人,若真到了那种时候,你可得让他悠着点多加怜惜。你还小呢,可别伤了身子。”

      云娆闹了个大红脸,“我知道啦!”

      说着话,赶紧从徐氏怀里挣脱出来,假装去倒茶喝。

      徐氏抿唇笑了笑,没再揪着这个话题多说,只是坐在那里笑望着云娆。

      “先前常妈妈应该转述过我的意思了。若侯府里日子艰难,咱们自该另寻他路。不过我瞧姑爷不像骄矜桀骜的人,未必不能好生相处。你平素多留意些,别委屈了自己就是。”

      云娆灌了两口晾温的茶,一叠声答应着。

      窗外有风吹过,树叶梭梭轻响。

      江季行咚咚的脚步声夹杂在这动静里渐而靠近,进屋之后,他绕过屏风跑进来,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大哥回来啦!去祖父的书房了!”

      “这孩子,怎么跑了一头的汗!”

      徐氏闻言起身,取个软巾让他擦汗。

      江季行嘿嘿笑了笑,没解释这一头大汗的缘故,又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徐氏瞧了瞧天色,先去打点晚上的小宴。

      云娆让青霭她们去给母亲帮忙,而后去寻苏春柔说话——她的身孕已过了八个月,因邻近产期时身子重,夜里睡得不像从前舒服踏实,徐氏为保稳妥,每两日都会请郎中来瞧瞧脉象,帮着调理饮食睡眠和养胎等事。

      这会儿郎中还没走,云娆正好细问一番。

      得知苏春柔身子安稳无恙,腹中胎儿也长得不错,自是放心了许多,待郎中离去,便依叮嘱裴苏春柔在院里慢慢走走,挽着手说些私房话。

      ……

      晚间的小宴准备得十分精致。

      江家虽比不得靖远侯府的富贵气象,徐氏却有颇丰厚的陪嫁,见识也不算浅。她就云娆这么个宝贝闺女,回门的事这辈子未必会有第二次,自是格外重视。

      早在二月里,她就筹划着回门宴的酒菜果点,如今硬生生拖到四月底,菜色虽换了好几样,却也是越来越精致。

      晚间阖家在花厅里聚齐,就着满桌佳肴倒也算其乐融融。

      女眷们围坐一处,因崔老夫人今日心绪极好,瞧着云娆带了个春风得意的女婿回来,苏春柔那孕肚也一日比一日显眼,话题难免都绕着长房。那边祁氏婆媳有意借侯府和裴砚的威势为男儿谋个前程,自然也奉承着云娆母女,一副重修旧好的模样。

      剩下个江云影虽满腹心思,这当口却也不敢表露,只默默喝着杯中甜腻的果酒,留神外头男人们的动静。

      一道屏风之隔,外头倒颇为热闹。

      江老太爷和二房的江慎父子都有心仕途,碰上皇帝嘉奖器重的御前红人儿,自是满口好话,时时举杯劝酒。

      裴砚焉能瞧不出他们的心思?

      不过这种事原也寻常,无需大惊小怪。

      且抛开二房不谈,云娆的父亲江恒是为救百姓而殉身,这事儿宁王早就查证过,当时还颇赞赏其勇武之举。而江伯宣弱冠登第,才华品性俱佳,单拎出来也是侯府那几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所不及的。

      这样的岳丈和大舅哥原也难得,更何况云娆当初嫁得颇为委屈,哪怕是看在她的薄面上,裴砚也会礼让三分。

      是以江家父子热情劝酒,裴砚也鲜少推拒,仗着军营里练出来的好酒量喝得甚是爽快。

      那方酒桌便比里头热闹了许多。

      直待亥时过半,江慎父子才陪不住酒,被人醉醺醺地扶了回去。

      老太爷上了年纪的人也熬不住,喝得醉眯眯的回了屋,里头女眷们也各自散了回住处,只剩下江伯宣惦记着妹妹,任凭旁人怎么劝都拉住裴砚不肯撒手。

      徐氏没了法子,只好留仆妇小厮好生照应着,让云娆先回屋准备沐浴安寝的事。

      笑语渐远,连草虫也都安静了。

      邻近朔日时苍穹如墨,反显得厅里灯烛格外明亮。

      江伯宣自幼读书不太喝酒,今日陪着裴砚喝了好多杯,那张斯文的脸早就红透了。身板却仍尽力挺直,哪怕喝醉了酒也不曾胡言乱语,只抓紧裴砚的手腕叮嘱——

      “云娆小时候性子活泼可爱,很会闹腾人,后来家父过世,她小小年纪却懂事了许多。”

      “她才十六岁,比妹夫你小好多岁,论见识论行事自然比不上你。往后若行事有不周全的,还是得请你多担待。”

      “比起侯府的门第,江家确实微寒了些。但她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闺中时我也不舍得委屈了她,往后在侯府过日子还是要你多加照看。若她闹小性子,你也多让让,实在心里不舒服,去我那儿寻衅找事都使得,只别太跟她计较。”

      他说得认真,裴砚却忍不住笑了笑。

      跟媳妇儿闹脾气,转头去找大舅哥诉苦出气这种事,他当然干不出来。

      但江伯宣这般殷殷叮嘱,显然是放心不下云娆,怕自家妹妹在侯府受委屈。

      裴砚想起今晚来花厅赴回门宴时,偶然瞥见云娆身着薄衫靠在母亲怀里撒娇,那是跟在侯府截然不同的娇憨模样。

      心头似稍有触动,他点头道:“裴某七尺男儿,原就该护着妻儿,舅兄无需担心。”

      江伯宣听了他这承诺,满意的点点头。

      谁知脑袋太重,一头栽在桌上就有些抬不起来,他拿胳膊微微撑了撑,像是要就地睡过去的模样。

      裴砚失笑,才想扶他起身回屋,就听身后有人道:“大哥在家里可从没这样喝醉过,姐夫真是好酒量!”

      回过头,就见江季行吊着脚坐在后面高高的栏杆上,正歪头打量他。

      这小子神出鬼没,倒适合抓去习武。

      裴砚犹记得今日刚来江家,被老太爷喊去书房慢慢叙话时,这小子就爬到书房外面那棵老高的槐树上,毒日头底下也不嫌热,只藏在浓密的树冠里——依江家这情形看,八成是怕江老太爷在他这孙女婿跟前胡说,躲在那儿听墙角呢。

      倒是挺护着他姐姐。

      裴砚不由招手,“过来。”

      江季行果真跳下栏杆,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

      裴砚随手抓起江伯宣的酒杯,递过去逗他,“喝不喝?”

      “我才不喝!”小家伙年才十二,对这事儿倒是拎得挺清楚,靠在兄长身边拿手背去试他脸上烫热的温度,眼睛却直勾勾盯住裴砚。片刻后,他似乎确认了这姐夫不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凶煞模样,认真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裴砚忍笑,抬手去弹他脑门儿。

      江季行没躲过,却从这动作里觉出稍许亲近,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书院也教习弓马呢,说以后可以上阵去打仗。”

      “好,到时候我带你。”

      裴砚还挺喜欢逗这个小舅子,怕江伯宣真在这儿睡过去会着凉,也无需旁人费劲去抬,径直扛在肩上送到了屋门口。

      而后,便往西竹馆去。

      西竹馆里,云娆这会儿正擦拭头发。

      比起侯府的枕峦春馆,这地方自然是逼仄了些。但从小住到大的闺房,里头从床榻帘帐到桌椅陈设都是用惯了的,家里也没侯府那么多规矩,时隔两月再回来住,自是无比亲切自在。

      从小宴回来,青霭自去铺床,绿溪去整理衣裳箱笼,云娆先跑到心爱的雕版跟前盘桓了半晌。

      过后沐浴盥洗毕,坐在靠窗的藤编美人榻上,任由青霭帮她慢慢擦拭头发,那股子熟悉的轻松之感,让她几乎想长久住在闺中不再回去。

      她阖上眼,回味闺中的片刻宁静。

      窗外风动竹梢,不知过了多久,传来院门的吱呀轻响。

      而后便是看门的老妈妈问候姑爷的声音。

      云娆打个哈欠坐起身,趿着鞋还没迎到屋门口呢,裴砚已大踏步走了进来,夜风里亦卷来一股不淡的酒气。

      看来真是被灌了不少的酒。

      屋里灯盏明亮,他大约是酒气上涌走得热了,进屋后便先解开领口,将外头罩着的锦衣脱下来,随手递给云娆。视线在屋里粗粗打量了一圈,而后停顿在一方雕版上——

      那上头雕了一副《双美图》,细密的线条将两位美人勾勒得栩栩如生,不管是雕版本身还是拿墨印出来图画都赏心悦目。

      西竹馆攒了半屋子雕版,这是云娆最喜欢的版画之一,精心保养后摆在靠墙长案上最显眼的位置,每日出入都能瞧上几眼,既可愉悦身心,也能趁空琢磨笔法精髓。

      雕版旁边的小架子上,还放了几把用旧的小刻刀和漂亮刷子做装饰。

      此刻裴砚瞧见,竟也被吸引了注意。

      他顿住脚步,借着烛光躬身去瞧那外形规整内里曼妙的雕版,就着上头早已干涸的墨迹,几乎能想象拓印出来的模样。

      他不由看向了云娆。

      “这是你的?还挺好看。”

      迥异于在侯府时冷清深邃的眼神,他今晚颇为放松,那双眼在酒后添了暖意,稍减疏离,看向云娆时倒似暗藏赞赏之意。

      云娆暗夸他有眼光,便自笑道:“是一位朋友送的,摆在这里,倒比挂的画儿还耐看。”

      瞧他脸上也浮了稍许醉色,又问道:“里头备了醒酒汤,将军要喝一碗么?”

      “不必。”裴砚酒量好,用不上这些。

      他伸手轻轻抚上雕版去感受那细密深浅的纹路,目光又扫过那几把精巧的小刻刀。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他见过武将在屋里悬挂刀枪剑戟,见过文人在屋里摆放拓印的石刻墨宝,却没想到类似的东西竟也会出现在女儿家的闺房里——这样妙龄娇养的小姑娘,不都喜欢脂粉首饰、花鸟琴棋么?

      他有些怀疑那几把小刻刀是云娆用过的东西,却也没追问,只收回视线,随云娆进了内间。

      闺房稍觉窄仄,布置得却很温馨。

      绿溪她们依着规矩都退了出去,云娆将他的外裳搭在花梨架上,又将备好的寝衣给取出来。

      她尚未干透的头发披散在肩,触目只觉绸缎般柔滑,底下是夏日里单薄的玉白撒花寝衣,柔软的料子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日益显露的身段。那两只脚趿着软鞋,没了罗袜遮掩,烛光下只觉脚踝秀致玲珑,如同窗外初绽的一小把洁白茉莉。

      让人想握在掌中细细把玩。

      这念头冒出来,裴砚自己先愣了愣,赶紧收回视线,抓起旁边晾冷的茶灌了半口。

      那边云娆回身见他喝冷茶,忙道:“我让人沏热的来吧?”

      “不妨事。”裴砚不敢泄露方才瞬息即逝的旖旎心思,只垂目接了寝衣,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熄灯歇着。我待会出来睡外头。”说罢,自管抬步往盥洗房里去了。

      云娆与他分房睡了数日,早就默契地让青霭铺了两床被子,这会儿先歇下倒也没觉得什么。

      只是……

      屋里残留着淡淡酒气,云娆依稀记得母亲说过醉酒后热浴容易晕过去,难免有些不放心。

      她躺在被窝里,将青丝曳在枕畔,闭眼躺了片刻却殊无睡意,不自觉就去听盥洗房里头的动静——方才裴砚进去后没过片刻就传来水声,之后便安静了下去,一直静悄悄的,也不知是不是当真被热气蒸出酒意晕了过去。

      她迟疑着翻了个身。

      好半晌,仍没听见里头传来动静,她到底有些不放心,下榻趿着鞋走过去试探道:“将军?”

      里头没半点反应。

      云娆心头突突跳了跳,轻轻掀起软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浴桶里的裴砚。

      他的头发仍束着,只有几绺沾水后湿漉漉的贴在脖颈,那张峻整如削的脸在酒后泛着微红,赤着的身体浸在温水里,结实的胸膛一览无余。满屋温热的酒气里,他双眼紧阖,也不知是困得睡了过去还是真个晕了。

      云娆下意识想进去把他摇醒,才迈进去两步,隐约瞧见水波下男人劲瘦的腰腹,反应过来后赶紧悄悄退了出去。

      捂着胸口稍稍平复心绪,她清了清嗓子,才将声音抬高了些,“将军,还要加热水吗?”

      连着问了三遍,就在她以为裴砚真的晕了过去,想要硬着头皮闯进去时,里面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

      “不用了,马上出来。”

      刚睡醒般含糊的话音落处,里面水声哗啦作响,大约是他已经站了起来。

      云娆赶紧跑回榻上。

      心跳有点乱,方才窥见的浴房里的光景在脑海挥之不去,她竭力摒除杂念深深呼吸,总算赶在裴砚回来之前让脸上的微热褪了下去。

      不过说实话还挺好看的。

      她默默想着,察觉帘帐外烛火微晃,而后悄然熄灭。

      身边的床褥凹陷下去,男人出浴后温热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云娆假装睡着,连眼睛都没睁。

      裴砚瞥了眼蚕蛹般规规矩矩睡在被窝里的小姑娘,眼底是白皙微红的柔软肌肤,鼻端则是女儿家闺房里恬淡的香味。

      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躺进被窝调匀呼吸。

      周遭渐渐安静,身边唯有彼此的气息。

      云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夜里梦回时片刻清醒,她觉得裴砚离她似乎有点近,隔着锦被仿佛两人的胳膊都快贴在一处了。

      她以为是钻人被窝的老毛病又犯了,迷迷糊糊中往里又挪了挪。

      这般醒醒睡睡,次日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她睁开眼想伸个懒腰,蓦然瞧见近在咫尺几乎抢走她枕头的裴砚,下意识往后挪脑袋。谁知睡懵了没留意周遭,后脑勺不慎撞上后头的墙板,在轻微的碰撞声里立时传来微痛。

      她“嘶”的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裴砚不知是何时挪到里面的,给她挤得几乎贴在墙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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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专栏里肥美的完结文快来康康: 《替嫁宠妃》:狗男人真香打脸之路 《嫁给权臣以后》:朝堂大佬vs公府明珠
    ……(全显)